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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陪床 ...

  •   她那时候还太狭隘。

      但是在她看到夏峰坐在高二一班的教室的时候,她对自己一直以来的不屑有了动摇。而那个克星的出现直接打乱了陶千漉的阵地,把她长久以来引以为傲的种种摔个稀巴烂。

      那个克星就是许澈。

      许澈就坐在右边第四排最靠窗的位置,她一偏头就能看到他,他就坐在那儿。

      许澈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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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杭:有一事不明,为什么陶千漉在病房一直护着外套,你们肯定有鬼!

      许澈:烦死了。

      【回】

      陶千漉一直睡得不踏实,还是要怪罪这名不虚传的“第一晚效应”,她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最终她是被疼醒的。

      下排牙齿传递而来的钻心疼痛感受,让陶千漉连躺着都觉得是折磨,她真的睡不住了,坐起身,嘴唇不断地颤抖。凉飕飕的空气一下子闯进被子里,她的身体也不自觉地一起颤抖。

      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可以立马把牙齿拔掉。

      陶千漉想起来严杭给她拿过布洛芬,她下床寻找。

      明明记得就放在床头柜上的呀!可是翻箱倒柜地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

      她就抱膝靠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裹住,不停地倒抽凉气,疼得哭都哭不出来。

      陶千漉突然懂得那些为自杀而服用百草枯的人为何要在药效发作后又发出求救信号,是幡然醒悟觉得活着万岁吗?她觉得不是,选择死亡本身是为了解脱,但当□□上实实在在的疼痛感席卷而来时,他们就会怀疑选错了方法,如果不能立马死掉,那就只能试图通过求救改变现状。

      干等是最煎熬的。

      她看了眼手机,才凌晨两点半,疼痛可比夜难熬。于是按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
      走廊上日光灯和城市五光十色的灯火像从两个时空照射过来的。病房里并不黑暗,许澈进来的时候只看到床头蜷成一团的被子微微颤动。

      他打开灯,陶千漉抬起埋进被子里的头,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无助,她突然放声大哭,像是有诉不尽的委屈,没有了之前的矜持与克制。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的呼吸稍稍有些急促,比他白天的时候温柔多了

      陶千漉努力压制自己的哭泣,但还是忍不住频率很高的抽泣,声音断断续续的。

      “我这里好痛,能不能帮帮我?我的药没了”她一边指着下巴一边说。

      泪水浸湿了她大半边脸颊,头发乱乱的,有几根还被吃进嘴里,好像下一秒又要哭出来。这种破碎的美感陶千漉自己是不可能看到的。

      “等我一下,我去拿药。”

      许澈的动作很快,布洛芬的见效也快,她缓了一会功夫终于觉得不那么痛苦了。

      “抱歉,打扰到你休息了。以前常听别人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我之前不觉得牙疼有多疼,现在算是切身体会了,不过我这个反应是不是大了点?”陶千漉眼圈还是红红的,刚刚情绪过于饱满,爆哭的后遗症使得她还是会有一搭没一搭的抽咽,控制不住,这一句话断了好几次句。

      “没事。根尖囊肿导致的牙痛和普通牙髓或者牙龈发炎导致的牙痛毕竟不是一个量级的。”他应该是在安慰她,或者表示理解,所以才会这么解释的吧。

      “布洛芬最好是在疼得受不了的情况下再吃,一天不要超过两次。”许澈顿了一会儿,又看着床头柜上的药补充了一句。

      “嗯,好的,还是谢谢你。”又抽咽了一次,陶千漉觉得这下自己的脸真的丢尽了。她没有想到自己见到许澈会是这种反应,她貌似本能地将他当做是可以轻易表露情绪的人,以一种弱者的姿态把她的痛苦哭得淋漓尽致,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失了颜面。

      “好了,别说话了,早点睡觉吧!有不舒服的地方还是按那个按钮。”

      意识到他要走,陶千漉迅速下床,一蹦一跳地走到他身边,牵住了他的袖口,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对,陶千漉你正在做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尽显亲密而亲昵的动作?她随即松了手,尴尬只有几秒钟。

      “怎么了?”对方先问她。

      她就近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先前整齐的发型上出现几绺不安分的毛发。

      许澈应该是被她吵醒的,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请求他留下来,她凭什么?凭他们之前压根不熟络的高中同班同学关系,还是现在这种萍水相逢的医患关系?哪个好像都没道理。

      “哦,没事,就是,走的时候把灯关上,把门关好,然后,你快回去睡吧!”她终于换上她最会处理后事的那副面孔,试图为自己的出格行为找个着落。

      她之前的动作最多就是一盆即将泼出去的水在最后关头悬崖勒马,只洒落了一小部分,在对方察觉她的真实意图后回避或者讨厌之前及时止损,毕竟覆水难收。

      她刚才一定是因为牙疼导致脑子发热,迷糊的行为应该会被人理解的,她在脑子里一边为自己解释,一边往回走。

      “你是不是害怕?”许澈还站在原地,突然冒出一句话,把她的脚步定住了。

      难道刚刚那盆水已经泼出去一半了?还是许澈聪慧过人会读心术?既然对方都已经看破了,她何必还要遮遮掩掩非要把那层窗户纸糊起来。

      她转过身,叹了口气,有种要如实招供的压力,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如果我说,是呢?”

      对方没有说话。

      很多年前,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向许澈走近,可开始时她骄傲,后来她自卑,到头来一步都没有走出去。迷失了这么多年,她就再也没有理由在某一天去找他讨要个答案,即使冲动,即使不甘。时至今日,心底的褶皱从未被时间这把熨斗抚平,或许是时间的温度不够,要再久一点,又或许这一辈子都徒劳无功。

      现在许澈就在面前,陶千漉也不是从前的陶千漉了,不是吗?就算被拒绝,也无伤大雅的,这不是在对他不喜欢她这件事盖棺定论,不是吗?上天说不定就是要她抓住这次机会,不是吗?陶千漉一连在心底问出三个问句,答案都是肯定的。就像电视剧从第一集的片头曲播放,勇敢一些,进度条要么就是能往后拖一下,要么就还是在原地踏步,要你完完整整地听完整首曲目,不可能比现状更差了。

      她对上他的视线,内心突然坚定起来:“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但是我还是想问你能不能留下来,我的意思是说等我睡着了你再走。我,有点害怕。”

      她害怕什么呢?害怕疼痛,害怕无助,害怕一个人?这么多年她都是这么一个人过来的,但从始至终陶千漉都只是习惯害怕,如果可以减轻害怕,那又为什么不呢?

      她指了指旁边的陪护椅:“可以吗?”

      许澈看了眼手机,又抬起头。

      “可以。”

      陶千漉忽然有种天降甘霖于枯土之上的喜悦。

      原本约定好等她睡着后他就可以走,可是这会儿他已经在陪护床上先睡着了。她从另一病床上拿来被子给他盖好,即使行动不方便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她就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借着壁灯的光线,她能看到他清晰的五官轮廓,让陶千漉觉得熟悉又陌生。他的睫毛不算浓密,此刻安静地覆在眼皮上,她记得他习惯性地抬眼动作,记得他表达情绪时的眼神。整张脸褪去了少年时期的稚嫩元素,只看睡颜会觉得他的气质越发清冷,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感觉。

      他对每一个病人都这样吗?那他一定还是像高中一样受欢迎吧,只不过对象从学生变成了病人。

      等等!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令人脊背发凉的问题,他会不会已经有了女朋友,或者已经老婆孩子热炕头?

      她果然还是鲁莽了些,被突然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自以为迈出了里程碑式的一步,一场浪漫的病房邂逅之后再渐渐由她来谱写爱情故事,但这一切的前提必须是许澈是单身啊!

      如果他真的不是单身,那陶千漉希望他答应陪着自己的理由应该是一个医人对病人的人文关怀。如果他是单身,她又不仅仅希望是出于上述理由了。总之他应该不讨厌她,但她恐怕还是不能贸然行动。今晚的一切到底算不算无用功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是有些挠人的。

      她爬上床,头偏向陪护床,就是这个角度,透过不够饱和的光线可以看到许澈嘴唇四周冒出来一些小胡渣,居然有些性感。她早知道他会当医生,但没想过自己会是他的病人,也不知道医生模样的他是什么样子的。

      外貌在变,人心也会变,她认识少年时候的他,但绝谈不上了解,她又认识了现在的他,更谈不上了解,毕竟一个人自己都不一定能了解自己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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