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祸水》荔遥

15、第15章 卑劣

　　杏花花枝颤巍巍随风拍打着窗棂，仿佛是落雨了，殷红花瓣摇荡着雨珠，一派春意盎然。

　　窗外和风细雨，逐渐淹没了室内的唔咽女声。

　　手指仍在不停抽·动，继而是一发不可收的湿润流淌。

　　晏鸿珏身处一旁，正以旁观者的身份望着眼前这一幕，可却又能真切感知到另一个他的心情感觉，仿佛这一幕是他真正经历过的。

　　他想要抬步上前，看清这个曾缠绕在他梦境多年，始终不知面容的女子。

　　但刚一抬脚，他就梗在了原地。

　　一阵微风吹过，吹起阻隔内室的帘子，透过帘子，他看到仅几步之遥的案几上，趴着一白袍男子。

　　晏鸿珏瞳孔骤缩，呼吸不禁急促起来。

　　他听到另一个他说道：“你的夫君睡得正香呢。”

　　“你说，他会不会听见我们的动静醒来呢？”

　　回应他的只是连不成句的阵阵啜泣，再一转眼，那人已将女子抱起，大步向床榻而去。

　　隔着一道帘子，榻上身影交叠重重，帘外男子沉沉睡着，身边弥散着浓烈酒气。

　　倘若他醒来，只肖一睁眼，便能看到他的妻子正被人狠狠抵在床榻，衣袍散落一地，周遭氤氲着暧昧檀腥之味。

　　对于晏鸿珏来说，实在太过震惊。

　　他自知自己算不得什么好人，从入仕以来，虽不是踏着尸体逐渐往上爬，却也是连连算计人心。

　　但他自视如此有悖人伦之事他是绝做不出的，若是真的会如此极端，定然有着他无所知的隐情。

　　但是比起这些，他更像知道的是，这女子究竟是何人，会让他做出夺人·妻这样卑劣之举。

　　他双拳紧握又松开，没有迟疑的就往榻边走去。每走一步，他就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擂鼓般的跳跃。

　　少女的面容如薄纱掩映般逐渐清晰，先是长瀑的秀发铺于枕侧，脸颊之上除却羞涩更多的是难堪，她眼尾绯红，泪珠悬挂在长睫上。

　　她欲伸手去推身前的男人，可纤细的手指刚刚触到衣襟，就被男人单手禁锢在一旁，只能软弱无力地承受着他的步步紧逼。

　　霎时，昏天坠地，眼前忽地闪现一道白光，晏鸿珏猛得从梦中惊醒，他额前沁着薄汗，气息不稳。

　　这是第一次，他看清了梦境中女子的脸，确为美艳，绝艳。

　　更重要的是，那是一张，同宋玉漪一模一样的脸。

　　已至黄昏，余辉斜斜洒下一层昏暗，将天际分割成明暗两道。

　　晏鸿珏手撑着太阳穴，另一手伸向案几取过茶盏，一饮而尽。

　　可喉中的干燥不减半分，他只觉头疼更甚，起身去推一旁的小窗，欲在清风的吹拂下消去燥意。

　　院中的梨树下，宋玉漪一身霜白纱裙纯净素洁，鬓间仅简单着一银簪，秋水芙蓉般的玉容上微蹙着峨眉，红唇一张一合不知在说着什么。

　　晏鸿珏喉结滚动，手捏着窗棂的力度不自觉收紧，但很快就又恢复常态。

　　自那次失约后，他确实有意无意地躲了她几日。

　　身后大门传来动静，墨竹轻声走进来，迟疑地问道：“公子，宋姑娘来了，还是像平日一样称您不在么。”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明知自家公子有意疏远于她，自然是不会相见的。

　　正想着，听到一声略低沉的吩咐，“让她进来。”

　　自那晚街中一别，翌日宋玉漪就又从府中见到了陈思长一面。

　　因此她也得知原来陈思长母亲同国公府大房夫人极为熟络，他常会随着母亲一同前来。

　　宋玉漪同他在花园中漫步，二人步履皆极缓。她心中怀着小心思，每走几步便偷偷打量他侧脸几眼。

　　她自以为动作极微，但在她不曾注意的时候，陈思长耳尖连至脖颈已涨红了。

　　接下来的几日，宋玉漪都在想着如何寻到机会同陈思长见面，有关晏鸿珏的事也因而抛之脑后。

　　待她重又想起晏鸿珏时，已是三天后了。

　　她虽然已经又为自己寻了位靠山，但陈思长的身份终究比不上晏鸿珏，即使她真能嫁到陈家，之府上的生活也是要依仗着他的。

　　她惦记着晏泓珏喜欢她穿着浅淡些，故而特地选了件霜白衣裙，到了沂胤堂中，却被院中小厮拦下，说是他们公子吩咐了不见客。

　　宋玉漪本打算按之前那般，在院中等着晏泓珏出口，可不足片刻，墨竹就从屋内出来，称是公子叫她进来。

　　宋玉漪指尖提着裙摆，一步步跃上台阶，快步往屋内走去。

　　几日未见，甫一见晏泓珏，宋玉漪竟觉有些尴尬，走到他面前几步时，停下轻轻福了一身，软糯糯唤了声“表哥”。

　　房间内一时静默无声，宋玉漪手指绞着裙边，纠结着要不要出声说些什么。

　　她微微抬眼瞥了一眼他，“表哥那日为何失约了？”

　　语气虽极轻微，但其中却有几分嗔怪。

　　“那日宫中突然有事，我抽不开身。”晏泓珏淡淡道。

　　他说起慌来眼不红心不跳，宋玉漪瞧着他面色如常，自然也相信了他这番说辞。

　　但她还存着些别扭心思，那日在晏妙容身上见到她送给他的护腕，她已极为生气。

　　虽说这几日刻意不去想这事，但今日见了晏泓珏，心头又涌起一股气来。

　　“我之前送给表哥的护腕，怎得不见表哥戴着，可是不喜欢么？”宋玉漪问道。

　　话虽客客气气的，可她心中却冷嗤着想要看看晏泓珏会如何解释这一事。

　　谁料晏泓珏却毫无尴尬之意，甚至起身朝桌案走去。

　　宋玉漪以为他是刻意忽视自己所说的话，转身跟在他身后，埋怨的话正哽在喉中，就见他从屉中拿出一护腕来，正是她所做的那个。

　　宋玉漪樱唇微微张着，好半晌才懵怔着回过神来。

　　晏泓珏看她一眼，将她这一连情绪变化尽收眼底，但他没甚多想，将护腕戴于手腕上，道：“这样可满意？”

　　语气中带着几分本人都不曾察觉的宠溺。

　　宋玉漪笑眯着眼眸，连连点头，“嗯嗯满意满意。”

　　她低头攥着裙角，脸颊不自觉染了抹绯红，“表哥以后可不许摘下来。”

　　晏泓珏低声笑着，声音低沉浑厚，

　　宋玉漪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近到只需一仰头边能看到他的下颌。

　　她眸中微光点点，晏泓珏从中能完整看到自己的身影。

　　但是这距离，实在太近了。少女身上浅浅的玉兰花香自衣袖中飘出，纱裙笼罩在她娇柔的身躯上，晏泓珏忽得想起刚才梦境中那惊心一幕。

　　梦中的她也是一袭白裙，同样昳丽的姿色，不同的是梦境中的少女娇泣连连，眸子水光盈盈，一副被欺负惨的模样。

　　而此时的她，眸中纯净明媚，仿佛一眼就能看透他心中那卑鄙龌龊的心思。

　　晏泓珏微微皱眉，眉心骤跳着。

　　“下次不要再穿这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