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大音希声》招魂

4、工作

　　两个网瘾青年打到接近零点及时收手，屈海声打开手机就是吴女士的一条愤怒发言“你还真给我夜不归宿啊？”后面的问号之多让屈海声感受到了隔着屏幕的不可置信，她连忙回了句“就回就回”。
　　深秋的夜晚还是挺冷的，风也不小，屈海声觉得王杰希大概是那种很少出门的，所以皮肤偏白，这会儿在寒风里刮着就有点泛红，相比较她自己手脚还是像火炉一样热，夜风对她来说算是平心静气的凉快。
　　“你怎么回去？”王杰希问她。
　　屈海声看了看时间，“地铁也停了，我打车回去吧。”
　　王杰希立刻说，“我送你回去。”
　　“别啊，完全不顺路。”屈海声想拒绝，“多麻烦。”
　　“不麻烦，而且晚上不安全。”王杰希蹙起眉头，稍稍严肃了点。
　　屈海声：“那你送完我再自己回去都多晚了，开夜车也不安全啊。”
　　“没得商量，”王杰希坚决，“而且要是真让你一个人回去了，阿姨怎么可能给我机会。”
　　屈海声无奈地笑，“行吧。”
　　“下次你自己开车出来。”
　　“麻烦诶，”屈海声推脱，“可以地铁嘛，谁知道今天玩这么晚，意外。”
　　“跟着我一块儿下去吧。”王杰希在停车场门口犹豫了一下，因为听到空旷的街上有些远远的人声，觉得不太放心，就这么对屈海声说。
　　他们往地下一楼走去，脚步声在空间里产生回音，因为屈海声的脚步不是很快，王杰希也就放慢了走在她旁边，屈海声随口说了句：“明天周六啊，王队上班吗？”
　　“双休。”王杰希无意中说了什么让人羡慕的事情。
　　“真好啊双休，”屈海声哀叹，“我也想找个有双休的工作。”
　　王杰希不是很令人信服地补了句，“最近闲下来了，忙的时候也没有双休。”
　　屈海声想了想，“职业选手的工作……枯燥吗？”
　　“枯燥吧。”王杰希没有反驳，“每个赛季做的都是一样的事，不管有没有新的对手，输赢都是不可预料的，一遍又一遍复盘分析，不过……也永远有趣。”
　　屈海声知道自己虽然喜欢打游戏，但同样也知道这种专业性的东西，也是相当看天赋的，而她的熟练程度完全是靠涉猎广泛堆积起来的，刚才说能不能当职业选手当然也是开玩笑的，但她确实有点羡慕。
　　羡慕他人能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找到永恒的乐趣。
　　“啊，对了。”屈海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们正好走到车边，忽然停了下来，站到王杰希面前，“我还有个事情忘了问你，王杰希。”
　　王杰希愣了一下，听着自己的名字好似有点不熟的样子，随后就回神过来，“什么事？”
　　屈海声：“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
　　屈海声抿嘴笑了笑，眼满笑意地看着他，“就是你之前问过我的问题，你觉得我怎么样，对我满意吗？”
　　王杰希想起之前屈海声迟到的半小时的见面，她匆匆跑到店门口的时候他其实就看到了，印象居然和坐诊时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医生很轻易地重合起来，似乎有的人互相看一眼就能够记住。
　　王杰希大概能体会这种感受，他在想有的人是不是天生能获得别人的好感和信任，起码王杰希知道自己和她没聊多久就有点“喜欢”她的。她的眼神有十分温和的力量，王杰希偶尔会不着调地想，或许是她平垂没有锋芒的眼型导致的，而且她总是习惯看着别人的眼睛讲话，给对话的人一种认真的样子。
　　或许有的人天生适合做医生，能够获取桌子对面人的好感。王杰希这么想。
　　他实话实说，“我有些喜欢你。”
　　屈海声很好奇，倒是一点也不害羞，“为什么？”
　　王杰希缓缓地开口，说得很自由随意，“你说话很有趣随和，我们兴趣相投，也很聊得来，我喜欢你的眼睛和笑，和你相处让我觉得……很安心放松。”
　　屈海声静静地听他讲，在王杰希说到喜欢她的笑的时候，忍不住低头笑起来，她错开了视线，难得在别人讲话时游移了一下，等他说完后，坦然地说了一句，“大部分是装的，在外界异性面前表现得一定程度的矜持，很正常吧。”
　　王杰希顺着她的话说，“其实呢？”
　　屈海声挠了挠头，挑了一条说，“我不是很随和，偶尔对底下医生说话不是很好听。”
　　“是吗，”王杰希似笑非笑，“他们也说我训起队员来挺可怕的。”
　　“真的吗？”屈海声保存了怀疑。
　　“你看，你觉得我现在是装出来的吗？”王杰希把问题抛给她，“我们只是还不够互相了解。”
　　屈海声摸着下巴认真想了会儿，不太确定地开口问道，“不够了解……也会喜欢我吗？”
　　王杰希忽然纳闷了，他耐心地给自己解释，“当然，我所了解的那些让我对你有好感，如果我能了解得更多，会让我有更多的喜欢。”
　　“为啥不会是更讨厌？”屈海声像个偏要唱反调的小顽固。
　　王杰希无言了一下，“……我一般很少讨厌什么。”
　　屈海声掩嘴干笑了两声，“王队人真不错。”
　　“叫王杰希不好吗，你刚才就叫了。”忍不住逗她。
　　结果屈海声压根不理这句，她食指绞在一起，轻踮着脚，像是在思考组织着很重要的语言，但说出口还是不太连贯，“其实我突然问这些主要是……我想了想，怎么说呢，总的来说就是……”
　　王杰希笑了一声，“慢慢说。”
　　屈海声看着他，“我觉得……我应该挺喜欢你的，不过你别问我为什么了……你说你也有点喜欢我，我还松了一口气……就是，”她谨慎地接着说下去，细细揣摩他的表情，“可以和我试试吗？”
　　长久的安静后，屈海声歪了歪头，暗自耳根红了起来，“你，你不说点什么吗？拒绝答应都可以。”
　　王杰希叹了口气，“为什么觉得会拒绝，我们第一次见，我好像就问过有没有这个机会？”
　　屈海声眨了眨眼，“我们第一次见不是医院里吗？”
　　“……噢，”王杰希撇了撇嘴，“屈医生都不记得老病人了吧。”
　　屈海声觉得接下来嘴巴厉害不过他，直接不玩了，摆了摆手，“只是不想回想那天的尴尬而已，顺便我迟到半小时不是因为工作，其实是我睡过头了。”屈海声把自己老底揭了后，笑眯眯地看着他怎么回答。
　　“情有可原，”王杰希点头，接受良好的模样，顿了顿又说道，“所以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了？”
　　“是啊，是吧，应该是。”屈海声连说三个回答，一个比一个优柔寡断，最后更无赖地抛给王杰希，“你觉得是就是。”
　　“我觉得是。”王杰希撩起她垂在肩上的发束，绕在手指上玩了玩。屈海声被他这动作肉麻到了，“噫”地往后躲了躲，“这么自来熟的吗。”
　　“你的头发很长，”王杰希说，“刚刚打游戏的时候有几次落到我手上。”
　　屈海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故意贫嘴，“不会吧，掉了几根啊，我就说我要秃了。”
　　王杰希做出评测，“还行，还算茂盛。”
　　他这会儿能光明正大地仔细看屈海声了，发觉她的神情好像永远很灵动，不管是打游戏的时候，还是就这样静着不动。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抬手隔着一层距离用手掌遮了遮屈海声的下半脸，似乎有一点更早的记忆被唤醒。
　　王杰希沉默了半天，才在屈海声疑惑的目光下开口，“你以前去夜急诊上过班吗？”
　　屈海声：“我们都得轮着去急诊。”
　　他们两个在空无一人的停车场里杵着，王杰希靠着车身，娓娓道来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被放大了很多，“大概是前年吧，有次半夜英杰吃坏肚子了，我就带他去急诊挂水。”
　　王杰希看着地面，一边回忆一边说，“当时排队前面还有个人在看，我们就在门口等着，结果里面闹出了点事，前面那个看病的追着急诊医生出来，医生跑到护士台后面，躲在下面按了保安铃，那个男的一边在骂，一边伸手去抓躲着的医生，保安过了好久过来，才把那个人劝走。”
　　屈海声听他讲着，听到熟悉的地方慢慢地就淡去了笑容，垂着眼睛在想些什么。
　　王杰希看了她一眼，“然后那个医生就回诊室了，隔了半分钟叫我们，我进去的时候她跟个没事人一样，但好像还是有点走神的样子，这种情况下也给英杰好好检查了下开了单子，后来我看没什么病人了，就去旁边便利店买了……”
　　“热咖啡。”屈海声接了他的话，她挠了挠脸颊，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那个时候都没想到还能有人来安慰我，本来没什么的，这一茬搞得我差点没崩住，忙找借口把那好人赶了出去，然后关了诊室门在那哭半天。”
　　屈海声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岔开话题，“挺晚了，我们先回去吧。”
　　王杰希看副驾驶座上的屈海声情绪不高的样子，对自己刚才没头没脑地把以前事情讲出来的行为产生懊恼，低声开口，“抱歉，让你想到不好的事。”
　　“啊？”屈海声回过神来，睁圆眼睛看他，才理解他说的什么，“没有没有，只是想事情而已，那也不算不好的事，很寻常。”
　　“就是当时脑子乱糟糟的，满脑子重复一个想法想当场撂挑子不干了，但又不能真的走，也找不到顶班的人，”屈海声语气随意地说，“喝完咖啡精神了点，想着，那行吧，还是得继续干。”
　　王杰希有意开了个玩笑，“看来我让你们医院避免损失一个优秀医生。”
　　屈海声笑了笑，“有些事就算淡忘了，但回想起来还是……不过我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哎算了，其实我是觉得，这么说来我们还挺有缘的。”
　　“只是有缘吗？”王杰希说这话都不会觉得害臊，“我觉得是命中注定。”
　　屈海声被逗得笑了好一阵子，稍显疲倦地靠在座椅上，轻声说：“我睡一会儿，到了喊我一声，可以吗？”
　　“嗯。”王杰希应声。
　　.
　　“难得休息一天，你就在这打游戏？”
　　屈海声震惊地看向吴音，手里键盘鼠标也没停，“难得休息一天，我不打游戏还能干啥？”
　　吴音拍她，“你和那个王……什么，怎么样了？”
　　“人家叫王杰希，”屈海声无奈地回答，戴着耳机又跟家里人讲话，嗓门大了点，“你这忘性真大，前几天还念叨着呢，还能怎么样，这不谈着呢。”
　　“我觉得不靠谱，”吴音狐疑，“人这么有钱能看得上你？”
　　屈海声差点被呛死，“昨天你还赶我去约会呢，今天就这么不信任我？”
　　吴音语出惊人，“所以啊，人是不是瞧上你别的了，昨天你们这么晚在外面干啥？”
　　“瞧上啥，美色？”屈海声不确定地说出了不存在的词汇，开始满嘴跑火车，“您瞎操心什么，您女儿本领高超，钓个有钱人小意思。”
　　游戏对面的王杰希：“……”
　　“得了吧你，又开始贫。”吴音恨铁不成钢地给她脑壳来了一下，“自己心里有数，好好把握。”
　　“知道知道。”
　　吴音又添了句，“关键人家人好就行。”
　　屈海声嫌弃道：“搞得您见过他一样，就知道人好？”
　　吴音开始焦虑，抓着屈海声的手臂，“怎么？人品不好？不会就玩玩你吧？那你可……”
　　“诶诶诶，好好好，没有人品不好，人家一大好人，你别瞎说。”屈海声被晃得鼠标飘逸差点栽进怪堆里，着急地很，“我这玩游戏呢，您别添乱了，真没什么事！”
　　吴音嘟嘟囔囔地离开了屈海声的房间，刚关上门，就听耳机里王杰希在那低笑，“看来阿姨对我印象不好。”
　　“没有的事，她那就是精分爱脑补，”屈海声满不在乎地说，“一会儿说好话一会儿又想些有的没的，更年期呢。”
　　王杰希倒是在认真思考这事，“阿姨喜欢什么？”
　　“真诚建议还是省了送她东西的钱，”屈海声诚恳地说，“其实她没这么多事，前段时间她都自己脑补我喜欢女的，还把自己给说服了觉得得支持我，反正她是觉得，我能找到个人陪着就好。”
　　王杰希揶揄了一句，“玩玩的也行？”
　　“玩，都可以玩。”屈海声不正经地说，“干啥不是玩呢。”
　　“那开不得玩笑，”王杰希调出苦恼的语气，“我可是挺认真的。”
　　屈海声：“说不得，有压力。”
　　王杰希追问：“真有压力？”
　　“对啊，”屈海声说，“最怕这种了。”
　　王杰希语气奇怪，“那你是想，先‘玩玩’吗？”
　　“玩玩挺好的呀，”屈海声笑着说，“不考虑任何外界因素，只考虑本身，不是更能了解对方吗？”
　　王杰希听着她温和又认真的语调，难免心动了一下。
　　吴女士又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拎着塑料袋就放屈海声脚边，“买了两个蜜瓜，晚上你回公寓的时候带一个给你对象。”
　　屈海声咳嗽了一声，“今天周六诶，他不在单位吧。”
　　吴女士：“那你就周一再带给他啊，这天又不会坏。”
　　屈海声：“那我还得再跑一趟。”
　　吴音：“懒得你！”
　　吴音气呼呼地走了，屈海声叹了口气，问对面的人，“吃瓜吗？”
　　“吃，”王杰希回答得很快，“其实我今天在俱乐部。”
　　“诶，你不是双休？”屈海声惊讶。
　　“有些数据没分析完，干脆留下来加班，”王杰希说，“其实俱乐部里不都是本地人，部分还是留在俱乐部宿舍的。”
　　“哎，住单位跟没有双休有什么区别。”屈海声惋惜。
　　王杰希：“那你要来给我送瓜吗？”
　　“送啊，有配送费吗？”屈海声笑嘻嘻地答应了。
　　“微草的食堂还不错，”王杰希说，“待会儿我和门卫说一声，你报名字直接过来就行。”
　　“我还是在家里吃吴女士做的饭吧，”屈海声撇了撇嘴，“和你说，她最近真的好喜欢做酸菜鱼，我回家的几天天天都吃，快腌入味了……糟糕，我好像又闻到那股味道了。”
　　王杰希休息时间划了张账号卡上线找屈海声玩，说了要教她魔道学者倒也说到做到，大概教了半小时后，屈海声相当直白地说，“你考教资的话得考几次？”
　　王杰希沉默了半天，说了句，“实战最能进步。”然后把她扯去了竞技场。
　　二十分钟后屈海声瘫在椅子上磕瓜子，角色倒在地上不愿意起来，有气无力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比较喜欢玩狒狒吗。”
　　“为什么？”王杰希操纵着自己的角色在她尸体旁边转圈。
　　“因为PVP做的很烂，我就心安理得地放弃这个玩法，”屈海声说得毫无逻辑，“你不觉得你一个职业选手，殴打豆芽是很容易让人AFK的吗？”
　　“那我们去打本吧。”王杰希做出挽留。
　　“歇着了，”屈海声毫无爬起来的想法，“打得我晕死了，你不是还有工作吗？”
　　“好吧，”王杰希勉强接受，“那我等你晚上过来。”
　　“诶，”屈海声应了一声，继续瘫在椅子上放空脑袋，因为游戏还没退，耳边还有王杰希敲键盘的声音，像是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了一句，“怪腻歪的。”
　　“嗯？”
　　“昨天刚见面，今天又见，怪不好意思的。”
　　“我觉得还行，”王杰希没有停下敲键盘的动作，自然而然地说，“毕竟我现在也挺想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