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梅》淡淡的故人

11、重逢

　　庆安四年，江家小公子早夭。左相，江玦请病修养一年，皇帝批允。
　　庆安六年至二十年，安国国力强盛，大开太平盛世，同年，改年号为景泰，誉为“景泰清治”。
　　左相江玦功劳最盛，但于庆安十六年主动辞官，皇帝怜悯，赐赏钱财众多，允其辞官 。
　　庆安十七年，右相江老丞相，归天。
　　庆安十八年，江老夫人，圆没。

　　外面的雪还在下着，院里的梅，落在了一捧雪里，随着雪的消深埋没。
　　江玦靠在窗边，捧着一卷书，时不时抬头望向院前的梅林。
　　“丞相，齐大人来访。”
　　“嗯，知道了。”
　　“温安，你看你辞官这三年里，过的日子，舒坦极了，哪像我，天天忙的要命。”
　　进来的人，抖了抖雪，然后把斗篷交给伺候的人。
　　江玦捧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望向他这个老友，后又别过脸来。
　　“你家浅浅上次就向我要那只点翠簪，你这次回去，就给她吧。”
　　说完，江玦便吩咐下人去拿。
　　“小姑娘，不就喜欢好看的，她娘的好几对花簪都被她弄断了，你这只，估计啊，撑不过几天。”
　　齐学端过刚沏好的茶，一口一口地尝着。
　　眼睛一下子就看到江玦胳膊肘下的窗户的细缝。
　　“温安，不冷吗？”
　　“我嫌热，打开透透气。”
　　齐学的眼睛有些酸涩，温安自从缘儿走了过后，身子骨就一直不怎么好，再后来劳累了十几年。快四十岁了，但这副身子又还能撑几年。
　　但两个人从那次梅清鸳以后就再也没有提过有关的事情。
　　“桥轼，我走了过后，江府就给你了。”
　　齐学被这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一愣，望向温安，好像刚刚说这话的人不是他。
　　“别人，我放心不下。”
　　“还是给你手里才稳妥。”
　　齐学垂下眸，手里摩挲着杯盏。
　　“嗯，好。”
　　江玦笑了笑，继续看手里的书。齐学则是转头看向窗外，看着那一抹红梅的颜色，恍然想起温安曾经眼角上画纹的红梅，说哪个更娇艳，更傲丽，真是难啊。

　　景泰一年，前任左相江玦逝世，坟墓与江小公子葬在一处，梅清鸳。
　　齐学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个红木盒子，放进了那个棺材里，两个大人，一个小孩。
　　江玦的下葬礼，祈城里的达官贵人争着要来，但都被齐学拦在门外了，到最后，只有几个亲近的人罢了。
　　但梅清鸳里，除了温安，也就只有他来过了。齐学静静地看着棺材里的三个人，好像又那么一刹那，他看懂了当年温安伏在棺材边那个眼神了。
　　齐学望着那一方干净极了的天，想到，有些人会随着所爱之人而去，而在缘儿走了的那段日子里，自己天天担心温安想不开，一天能跑两趟江府。
　　不过，温安比他想的还要坚韧。
　　毕竟，痛失所爱，痛失爱子，哪一样都足够压垮一个人。
　　齐学拿起刻刀，在那块碑墓上又刻上一个名字。
　　三个人，一块碑，足够了。
　　人消梅去，风雪摇敛。

　　齐家一直有个祖传下来的规矩，就是守护一个老宅子，年代悠久，门匾都脱落了金字。
　　尤其是里面的梅园，向来只有家主才肯许进去的。
　　朝代一代代的更替，但那座老宅子倒是没变，齐家人香火延续，老宅子的生命也随之而续。
　　战火，革替，让原先完整的江府最后差不多只剩下梅园了，里面的梅，一向是好看的。

　　平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之间，惟有一方老宅遗址突兀地很。经过继承人的申请，这个老宅子申请作文化遗产，不得拆迁，且由齐家人交管。
　　对外开放的仅限于除梅清鸳以外的地方。
　　“妈妈，为什么这个小院子不让进？”
　　来的导游笑了笑，解释道，
　　“小朋友，史上的“景泰清治”时期的一位丞相，就葬在这里。他叫江玦。而且，当年的都使，齐学与这位江丞，乃是至交。受故人所托，齐家一直看护着这里，外人是进不去的。好啦，那边就是一些遗址了....”
　　“姐姐，他还在这里吗，还在这个小院子里吗？”
　　导游看了看，说实话，齐家对外一直宣称江玦的碑墓就在这里，就不肯让外人进去。这里就是考古界和世界里一直存在的迷了。
　　也有人说，这个墓里葬了三个人，除了江玦，有江玦一生中唯一的孩子，还有那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姜清。
　　都是传闻，谁知道姜清和这位江丞有什么关系呢，书上从未提到他们有什么交集。
　　可经过千年，谁能说那个墓的底下一定是有棺材的呢，说不定已被齐家转移到别处安静的环境了。那就是齐家人的秘密了。
　　“应该吧，他还在。”
　　她倒是愿意相信，齐家人没挪动过这里，毕竟，一方小天地，藏一个人魂，足够了。

　　在挤挤攘攘的人群中，一个男子紧紧拉住身旁的人，
　　“阿玦，没事吧。”
　　“没事。”
　　穿着白色长袄的男子望向院里的红梅，目光都有些痴了。
　　“这红梅真是好看。”
　　而身旁那个略比他高点穿着深蓝色的男子，温柔地笑了笑，
　　“还能有阿玦好看。”
　　怀里的男子睨了他一眼。
　　“别打闹。”
　　“昨晚还没找你算账呢。”
　　闹腾地有些晚，早晨起来头都是晕的。
　　“好好，善人，我的错。”
　　“清清，你觉得，那个院子里真有墓吗？”
　　姜清顺着他的目光瞧去，一个素淡的小院子，也是齐家不肯对外开放的地方。
　　“应该吧，谁知道呢。”
　　“走吧，再去前面看看。”
　　怀里的人却不肯动，仍是看着那儿，
　　“清清，我觉得，这里好像来过。”
　　姜清没说话，说实话，从门口踏进来的时候，就好像有回家的感觉。
　　有轮回吗？他不信。
　　“走吧，早点转完，鸳儿还在家里等吃午饭呢。”
　　“嗯，下次把鸳儿也带来。”
　　谁让他们这次想过个二人世界呢。
　　世界千年一转，那么巧，又碰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