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埋》蓝色守望

1、深埋

　　深埋
　　有些事情是可以遗忘的，有些事情是可以纪念的，有些事情能够心甘情愿，有些事情一直无能为力，我爱你，这是我的劫难。
　　---------题记
　　风陵，渡口，渡口，黄昏，黄昏后。
　　雪纷飞，在惆怅的夕阳下安静坠落，然后绝望地在冰冷的土地上破碎地绽放。
　　从未见过黄昏雪落，从未见过如此惆怅的飞扬，我凭窗倚望，思绪远离了鼎沸人声。
　　命运弄人，一生的改变却没有任何征兆，一瞬之间，叶还没落，树还没枯，雪还没停，可是今生要走的路，注定已经无法还原了。那夜天寒地冻，黄河结冰，受阻风陵，才会在火堆旁，在旅人游客中，在江湖传闻里，也逐渐在我的生命里，
　　他慢慢呈现。
　　神雕大侠！好响亮，好气派的称谓！
　　劫富济贫，疾恶如仇，助人为乐，一往情深，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呢？还是，传说和现实的距离会让人望而却步？惩罚朝廷“三犬”，勇救四川小王将军，怒杀关外负心汉，天南地北，关内关外，他真的四海为家吗？虽然我有我的不明就里，好奇使然，大姐有她的忌讳避谈，不以为然，但人们的眼里有太多的崇拜，话语里满溢的是感激，还有那么多当事人的亲身经历，我不由自主地对他崇拜了。因为，他是我生命里第一个，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能与父亲郭靖相提并论的人。
　　那夜的月亮特别亮，特别圆，许是月光的清寒，许是气温的冰冷，隐没在清辉中是一张距离想象中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相去甚远，甚至于用丑形容都不为过的铁青的脸。可是他的眼睛却炯炯有神，那里有历惊沧桑的淡定，有洞察世事的睿智，有情比金坚的执着，仿佛是海，宽广博大，包容一切，然而表面的平静下却隐藏了无止尽的波涛暗涌，他有不为人知的喜怒哀乐，却是最强烈的情愁爱恨。江西十鬼的吵吵闹闹，万全山庄的傲慢无礼，他们之间的争吵打斗在我们目光相遇一瞬被按下了静音键。
　　安静悄然的四目相对的刹那，就注定了今生缘分。心底最深，音色最好的那根弦，颤颤地弹出我一生最华丽却也最无奈的一章。我沉醉在他似曾相识的目光中，那是一片令人沉沦的深海，它可以给我包容，让我宽容，却无法给我我想要的定位，不能还我我想要的那种幸福。我无法拒绝地迷恋，却只能清醒地看着他为另一个人而或喜或悲。
　　也许早该明白现实的无奈，对于生命，我没有选择权，对于命运，我只能永远是被选择的那一个；唯一可做的，是静静面对自己的宿命，看命途中最美的点缀，看天，看雪，看季节深深的暗影。
　　身份揭晓了，他笑了，风轻云淡的。原来我们之间注定要有交集。千丝万缕的瓜葛只是上天安排我们重遇的线索，生命里的一大片空白注定是他才能填的满。我柔声唤他“大哥哥”，是笑时泪半行的心酸，他不知道，单纯地以为是小女孩的仰慕和崇拜。我亦只能这样以一个安全不尴尬却又亲密的身份站在他的身畔，一站千百年，留在后世记忆里的我，永远也只能是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妹妹，他的忘年知己，仅此而已。但这样也够了，毕竟我希望的是我奢望不到的。
　　此后的日子里，他把我照顾得很好，是大哥对小妹的纵容，是朋友对朋友的信任。我没有让他失望，深埋着心里的悸动，安心做他的小妹妹。只是当他面朝大海时，看着他深深的思念和刻骨的爱恋，心里空空的失落压得我如此不堪，落寞、痛苦，无论我掩饰得多好，深入骨髓的，总是让我无所遁形。转身背对他的时候，泪，轻易将我击溃，只是，他不曾见过我流泪的样子。
　　铁青色的脸部伪装跌落了，我笑了，安静释然的。从相视第一眼起，我便知道了他的遗世孤立，明白了他的自我伪装，懂得了他自我封闭下的孤单和脆弱，没有意外，我终其一生用情的男子是不会有负于我的。那一刻，竟有种充实的幸福感，我的大哥哥，我最真实的大哥哥呵。
　　不曾忘记他淡如清风的笑容，不曾忘记他用情至深的哀痛，还记得三针之约的承诺，还记得襄阳城上空的烟花，还记得他送我的惊心动魄的礼物。有关他的一切，总是记得那么清楚，那是无法相忘的固执，明知结局的凄然。是我已经情丝无路可以退，明知结果却象只飞蛾拼命扑火。是缘？是命？我已经满足于这样的拥有，上天待我终究不薄。一年的相处，一年的苦难，一年的快乐，是我一生里最明亮的快乐记忆，最温暖的幸福记忆，最温暖的幸福回忆，而这些点点滴滴，已然足够抵偿我在峨眉山的一生清冷。
　　当他从金轮法王手中救出我时，我知道自己沉迷于对他的迷恋已经太深太深，深到万劫不复的地步了。那一刻，我惊慌于我的眼神那么坦白地呈露了我的心事，而他，居然读不透我的眼神。他只读懂一个女子的眼神，那个消失在海外的女子，毕竟是我无法代替的。
　　断崖边上，他的痴狂，令我大为震撼。我有我的痴狂，动情一场，坦然静对宿命。从此，找个角落，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整理一年的感情。而他，若不能与相爱的人重逢，绝无法独存于世。所以，16年前，母亲才用那块碑让他抱着希望等了16年。16年后，他的情真一如当年，美丽的误会始终不是事实。所以，他在遍寻不见伊人后，心急如焚最终成了死灰，于是就轻轻跌落山谷了。
　　以为可以在地终成并蒂莲，命运的转弯处却成全了他们的只羡鸳鸯不羡仙。当她终于真实地出现在我面前时，看到了她眼里那潭波澜不兴的溪水，平和、安静，充满爱、信任，无可挑剔的相称。终于明白需要远离他的宿命，真的是天注定的。因为她是溪，涓涓细流，终成大海，她只有靠他才能存活，他们只有用生命彼此依靠，才能真正活着。我却只是内陆孤独地保持原状的湖泊，任宿命、华年从我身旁徐过，终究无法把握，只能悲伤地原地仰望海的宽广和宽容。
　　看到他对她的注视，心痛不言而喻。他眼里的光辉是如此独一无二，有着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决心，有着生生世世的允诺，有着我的生命承受不了的分量。尘世的喧嚣和明亮，世俗的快乐和幸福，如同清亮的溪涧，在断崖上大片大片的风里，在我湿润的眼前，汩汩而过，温暖如同泉水一样涌出来，我没有奢望，我只要他快乐，别无所求。
　　黯然转身，默然将心遗在尘世，像落单的孤雁，飞在黄昏里。他和她真的是天造地设，而我，可惜迟生了16年，爱情的先来后到终究是我的宿命，静静面对，双手合十祝福，面对微笑成全。就算不肯这样，我又能怎样呢？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只能是一世叹息。
　　雾起时，我就在他身旁，这林间充满了湿润的芳香，充满了那不断重现的少年时光。雾散后却已是一生，山空、湖静，只剩下那千人万人之中也不会错认的背影。不愿成为一种阻挡，不愿让泪水沾濡脸庞，于是我悄然隐退。请原谅我不说一声再会，而在最深最深的角落里，试着将你藏起，藏到任何人，任何岁月也无法触及的距离。
　　突然落下的夜晚，灯火已隔世般阑珊。风吹动月光，夜初上浓妆，峨眉的秋夜清冷，椅天剑冷了，他赠剑的柔情却仍在，但，自始至终，我还是他的那个小妹妹，一个在他身旁绽放绝世心酸笑容的妹妹。
　　夕阳吹角，一阵槐花落，夕阳下的余辉让灰尘无所遁形，静静坐着，镜中容颜已非，何年发已成霜。而昨天，风陵夜雪的那天，已经去得很远，窗前模糊一片。可是，深埋不代表遗忘，深埋在心底，静静地等成一种旷世的孤绝。爱过，临行依然不决，爱过，此生亦已足矣。
　　有些事情是可以遗忘的，有些事情是可以纪念的，有些事情能够心甘情愿，有些事情一直无能为力，我爱你，这是我的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