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毒》冬楠枫

5、05

　　05

　　这些天，钟立炜的心情都有点暴躁。
　　自从那天在海滩和段正尧不欢而散后，段正尧就没有回家过。钟立炜偷偷打过电话给段正尧那唯一还有联系的家人——段正尧的妹妹段静瑶，也确认了那家伙没有回过老家，也没有联系过自己的妹妹。害得自己还得解释些乱七八糟的好让段家妹子不要担心。
　　既然段正尧没有回老家，那他能去的地方不算多也不算少。钟立炜顿时觉得管他去死，他每天晚上睡在不同人身边事实上也与他没有多大关系。
　　而在公司，段正尧简直当他透明，就算是公事接触也没有，有什么要交流的也是叫人带话。搞这些幼稚到死的把戏让钟立炜更加生气。
　　好不容易要确立三个品牌的设计主题也弄得一个小会气氛紧绷，难为了Pinky那个不够自信的女人。
　　主题一确定，段正尧就走都走不及一样，正眼都不给一下。
　　另一边，黄子山又是故意躲开他，找他出来，他给借口推脱，短信不回，电话接了又匆匆挂线。
　　所以钟立炜最近，实在是生人勿近。害得他的下属都心惊胆战，万分怀念以前笑容灿烂又豪气的立炜哥。

　　终于有一天，出现了一个契机。
　　黄子山主动约钟立炜出来了。
　　钟立炜有很多话想说，但是见到黄子山垂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觉得如果自己说话稍微大声了那么一点的话都似乎有欺负小朋友的嫌疑，所以只好一叹。
　　“子山，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听钟立炜这么一说，黄子山倏然抬头，然后又撇开脸去，深呼吸后，半晌才憋出一句话：“立炜哥，你可以陪我玩一天吗？”
　　钟立炜挑了挑眉，轻轻一笑：“好啊，你想去哪？”
　　黄子山点了点头，才起身，却又似忽然想起：“今天不是周末，会阻碍你工作吗？”
　　钟立炜耸了耸肩：“有什么关系？我大牌嘛！随便糊弄一天都行啦。”
　　黄子山愣了一会，忍不住笑了出声。
　　钟立炜拍了拍他的头：“等到你将来有出息了，也可以向大哥哥我学习。”

　　二人其实只是度过了很平常的一天，去了个室内游戏场，看了个电影，吃了个晚饭，总体来说是很愉快的一天。
　　最后是黄子山提出，想要再去一次山顶看夜景，钟立炜也沉默地答应了。
　　当肩并着肩站在那一晚那个位置的时候，黄子山还是很局促，低着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钟立炜看在眼里，觉得既然自己要年长，还是先由自己开口吧。
　　“对不起……”
　　黄子山愣了愣才抬头：“什么？”
　　钟立炜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发：“那天晚上，对不起。”
　　黄子山脸上一红，头又低下去了。
　　钟立炜转过身，面对他：“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喜欢你。当你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就会觉得没有时间慢慢谈情说爱了，所以我才会亲吻你，那是因为我觉得感觉对了。我喜欢你，所以才亲吻你，如果冒犯了你的话，我只能说，对不起。”
　　黄子山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钟立炜的眼睛，脸颊的红晕未散，却没有说话。
　　钟立炜苦笑了一下，侧身吻了他的脸颊一下：“我不会勉强你，走吧，以后都会没事的。”
　　说完，钟立炜才在心里默哀自己第一次这么认真却原来是失败的结局，也应该拿得起放得下才对，谁知一转身就被人抓住了手臂，还没反应过来，唇上就传来了温热湿软的感觉。
　　钟立炜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揽过对方的腰身，用力地回吻。
　　黄子山的吻很青涩，钟立炜反应过来后就迅速地夺取了主动权，技巧一施展开来，只让黄子山无力招架，不一会就有点儿喘不过气了。
　　一吻既罢，黄子山红着脸颊，轻轻喘息着，将额头贴上了钟立炜的肩膀，挡住自己的脸，才低声说道：“我也喜欢你……”
　　钟立炜抱着他，摸了摸他的发尾，闻言笑了出声。
　　黄子山就更加害羞了，抓住钟立炜的衣襟就有想要将自己整个人挡起来的趋势：“你别笑好不好……我……我是第一次被人亲吻所以我才……”
　　钟立炜轻咳了声：“不知所措？”
　　黄子山沉默地点了点头，扯动了钟立炜的衣衫。
　　钟立炜抓住了他的下巴，有点强迫性地抬起他的头面对自己：“我那晚上，见到了辉誉。”
　　黄子山对上钟立炜认真的眼神，旋即反应过来，立时手足无措起来：“不是那样的！我和曾师兄没有那种关系！只是……只是……”说着，他低下了头，“带我入这个圈子，教会我确认自己性向的人是曾师兄……所以……一时之间我才会想起他……那晚曾师兄也让我好好地想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所以……现在……我才……”
　　“才鼓起勇气向我表白来了是不？”钟立炜逼视黄子山，不让他逃开眼神。
　　黄子山没有退却的余地，只好闭上眼睛，用力地点头，换来的，是另一个火热炽烈的吻。

　　这些天，大家都知道两大大牌吵架了，段首席和钟首席闹别扭，除了太子之外，全体工作人员都被殃及池鱼，无限凄楚。
　　而现在，觉得自己最凄楚的人，就是Pinky了。
　　她自问自己不是什么特别顶尖的人才，她其实就是单纯想混口饭吃而已，升职是很开心啦，但是升职后夹在这两个男人之间就实在不太开心。
　　像现在，他们闹别扭害惨了下面的人民群众，于是她就被人民群众推出去凛然献祭。不然她才不会像短路跳闸了一样去提醒段正尧那个什么该死的自信心培养计划呢！
　　段正尧显然是已经忘光了的，现在被Pinky一说，才“喔”了一声，慢悠悠地起身带着人走了。
　　Pinky跟在他身后完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她被推出来的唯一任务就是要让段正尧恢复正常。所以她才将自己卖掉啊，相信耍完自己之后，段正尧会很开心的。
　　谁知道，段正尧忽然停下了脚步，让后面一直只是看地的Pinky只能一头撞上去。
　　Pinky摸着自己的额头，却只能在心里嘀咕，这人吃什么大的啊骨头那么硬，拜托去增肥啦，有点脂肪也好缓冲一下嘛！
　　前面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Pinky一好奇，抬头一看，刚好看到了一晃而过的钟立炜和黄子山。
　　这时，Pinky心里只有一句话：Oh！Shit！
　　Pinky正挣扎着反复思考着应该怎么将前面那人忽悠过去的时候，段正尧却转过头来朝她笑得一脸璀璨——“我想到了，自信心培养当然得从外表开始，所谓人靠衣装嘛！”
　　Pinky看着这个笑完说完，拖着自己健步如飞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段正尧，嘴角抽搐，心里默默流泪。她究竟是不是最近犯太岁还是没有拜拜好啊……

　　Pinky于是开始像洋娃娃般被段正尧拉着上了美容院，发型会所，然后就走遍了大街小巷，买了一堆的衣服和饰品。虽然整个过程Pinky都处于浑身僵硬的状态，但是段正尧摸着下巴端看现在面前穿着粉紫色套装的女人，很是满意。
　　将东西都扔在车上，段正尧搂着Pinky进餐厅吃饭，他凑到她耳边说道：“拜托你给我抬头挺胸，现在你知道自己多么亮丽么？总算对得起你的名字。早叫你戴隐形眼镜的啦。光拿掉那老土的黑框眼镜就好很多了嘛。”
　　Pinky深觉身不由己，却只能被动接受一切。
　　这顿晚饭，真是让Pinky觉得消化不良。跟段正尧坐在一块，忽然成为了目光的焦点，她实在是很不习惯，只能左闪右躲的。但是段正尧却没打算放过她，总是有意无意一副调情的模样，害得她总觉得浑身掉落了不少鸡皮疙瘩。
　　好不容易挨完这顿饭，段正尧又一副没玩够的表情说要带她去散步，美其名让她好好习惯别人的目光，还威胁她说如果明天打回原形的话就宣布要娶她为妻，害得Pinky打了个寒颤，深怕今晚晚上睡觉会做恶梦。
　　看着身边神采飞扬的段正尧，Pinky只想叹气。如果不是那时候看到钟立炜和黄子山，才不会陪他乱来，哦，不对，是配合给他乱来。
　　看他挑着一双桃花眼，四处放电，Pinky只觉得连翻白眼都不能表达自己此刻内心的感受。正这么想的时候，腰上多了条有力的手臂，一转头就看到了那张天生犯桃花的脸朝自己笑得一脸恶质。
　　Pinky叹了口气，轻轻推开他：“我嫁不出去那都是你害的。”
　　段正尧索性停下脚步，手靠着海边的铁栏靠着，侧着头打量夜灯下，站在海边的Pinky。拿掉那副老土的黑框眼镜后，本来给挡住一半的清秀容貌就显现出来了，换掉那个有点师奶又有点大学生感觉的发型，穿上这套粉紫色套装，整个人看上去干练之余又有知性美，青春又时尚。段正尧轻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是现在的你都还嫁不出去，那真是这世界的男人没长眼睛。”
　　Pinky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那可能你说对了，你没忘记我和你同龄的吧？”
　　段正尧挑了挑眉，仿佛才想起来一般：“一直都把你当妹妹看，还真给忘记了。没关系，你真嫁不出去就哥哥我勉为其难地要了你吧！”
　　Pinky忽然沉下了脸，眼神认真而严肃地盯着段正尧：“你总是这样。”
　　段正尧见她露出这种表情，知道她是认真了，知道她有话想对自己说。他避开了她的目光。
　　Pinky上前一步，来到他身边，伸手搭住了铁栏：“你知道，我认识你多久了吗？你知道我跟你多久了吗？”
　　段正尧低了低头，笑了笑：“我知道啊，我只是比你好命，靠了那么点关系，才会是你上司。”
　　Pinky哼了一声：“我跟你说这个了吗？想逃避？算了吧，你最受不了的就是女人了。何况是我这个跟了你这么久的女人？”
　　段正尧被噎得说不出话，当即双掌合十摆出了降服的姿态：“Pinky姐，我错了，我今天不应该这样，你饶了我吧。”
　　Pinky看着他，拉下了他的手，叹了口气：“我不是没自信，我只是习惯这样子和你们相处。我只是很有自知之名，知道有些事情急不来的……”
　　段正尧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有足够的实力，不然也不会推荐你。”
　　Pinky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抬起头来看着我？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听我说几句吧。”
　　段正尧沉默了一会，抬起眼睛，对上她的目光，笑了笑：“好啊，你说吧。”
　　Pinky叹气，摇了摇头：“我一直觉得你长不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你这个人。说你自信么？你的确很自信。但是与其说你自信，不如说你只会做有把握的事情，你从来都怕输，所以一点点风险都不想承担。又因为自己怕输又输不起，就总是一副吊儿郎当游戏人间的模样。你知道吗？你这样会让很多有心人无法亲近你的……”
　　段正尧扯出个笑容：“包括你吗？”
　　Pinky抬起了下巴，挑了挑眉：“是啊！我一直这么喜欢你，谁知道你就只会喜欢钟立炜，还没种到这么多年跟人住一块都不敢表白。刚才见到人家浓情蜜意，温柔体贴不似过往逢场作戏的态度，心里受伤又死要脸。”
　　段正尧被说的一愣一愣，直不知道该反应哪个惊人事实先：“等等！你说真的？”
　　Pinky甜甜一笑：“你说呢？”
　　段正尧搔了搔头：“你知道我问哪个？”
　　Pinky耸了耸肩：“不是才一个么？”
　　段正尧再次双掌合十：“Pinky姐，你放过我吧。”
　　Pinky抬手揉乱他的头发：“这些话那都是因为你现在不是我上司我才敢跟你说的。”
　　段正尧拨开她的手，却不能发作，默默地，有点郁闷，加上又被人这么直接地道破心事，心里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Pinky续道：“我知道我是太直接了点，但是，你扪心自问，如果我不是这么直接，你听得进去吗？”
　　段正尧认真地想了想，答案是：不能。
　　“爱情从来就没有输赢之分，向来就是高风险的，怕输就不去争取的话那仗不用打就是输家了。趁现在还有机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不然你和钟立炜就真的只是一辈子兄弟啦。”
　　Pinky说完这些话，颇有些逃命意味地扔下呆愣的段正尧跑了。一来，要给时间给余地段正尧那个表面看上去大咧咧没心没肺实质又乙女又神经到死的家伙好好思考这些话，二来，也省得他反应过来要追杀自己。段正尧这男人可没良心了！

　　段正尧没注意到Pinky跑了。其实就算注意到也不会去追。他在想，自己，真的像Pinky说得那样吗？
　　怕输？又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