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毒》冬楠枫

1、01

　　01

　　钟立炜靠着办公椅，双腿交叉放到办公桌上，翻看一本八卦杂志。
　　该杂志封面就是斜着写的粗体：“著名设计师夜会名模”。
　　这篇报道里面绘声绘色地描写二人的幽会，还提供了图片证明什么的，钟立炜看得掩着嘴笑得好辛苦。
　　忽然一粉笔飞至袭来，钟立炜也算反射神经过人，举手就用杂志挡格开去，一看那人，又忍不住笑了。
　　段正尧看得忍不住又扔了根粉笔过去：“你个王八蛋，有空在那里看八卦杂志，你不如过来帮我完成这个样板！要不等一下迟到的，我就全推你身上！”
　　钟立炜笑了笑，瞄了下他手头的工作：“不是都七七八八了嘛，你的能力我相信。喂，这么熟，八卦一下，这女的不是上次走天桥的其中一个吗？我记不太清楚了，那女的你真的吃了？”
　　段正尧翻了个白眼，开始最后修尾的修饰工作：“你神经病！我能对女人硬起来的话我还用跟你们这群混蛋混吗？”
　　钟立炜用手背拍了拍那本八卦杂志：“为什么这些狗仔队只拍得到你跟女人，明明你这小子跟男人更加不清不楚，咋就没拍到呢？喂，那你跟那女的怎么回事？”
　　段正尧叉着腰转过身来：“涉及别人隐私，我只能跟你说，那女娃也是喜欢女的。”
　　钟立炜终于是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起来。
　　“快过来帮忙，不然延误今晚的聚会的话，我可不负责任，你就等着被那群王八蛋五马分尸吧！”
　　“没有那么严重嘛，还早呢，你这还不就剩一个结尾了吗？来来，看你满腔怨念的，哥这就来帮你忙。”
　　段正尧没忍住，踹了靠过来的钟立炜一脚。

　　他们两个是大学同学，现在在同一个公司工作，都隶属于新和集团旗下的服装公司：天籁。
　　天籁服装主营女性服装，旗下有两个成功品牌，一个是专攻年轻女性，走清纯甜美系的“Angel”，还有主打成熟市场，走妖冶冷艳系的“Witches”，最近还新开发一个中性市场，所卖服装不分男女，还在起步阶段，命名为“Glass”。
　　钟立炜是“Angel”的首席服装设计师，而段正尧最近从“Witches”调到了“Glass”当开荒牛。当初二人还为这个新品牌的名字笑了好久。
　　段正尧现在正负责第一批的设计，所以最近都忙得有空死没空生病。
　　但是，今晚是他们一群大学好友例行聚会的日子，过了今天，就很难凑齐人，所以大家都很重视。
　　他们这一群大学好友都是GAY，本来以为这个世界很大，但是进入了这个圈子才发现这个世界很小。
　　他们有幸，得以在整个大学时期相互扶持，能有同一个世界的朋友，那是很难能可贵的。
　　正因为珍贵，所以珍惜，所以至今同城工作，情谊依旧。
　　而钟立炜和段正尧又因为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则显得更加亲近。因此，鉴于双方都是成年而且出柜了的人，家人有的谅解有的干脆当生少一个，抱着互勉互励又有个照应的想法，二人就采取合租的方式同居了。

　　在到他们常去的GAY吧暴风的路上，段正尧看着目前糟糕的交通情况，不断地看手表。
　　钟立炜操着方向盘，看他这样，忍不住说：“你焦急也没用啊，这样子迟到的话也不是我们的错是不？”
　　段正尧睨了他一眼，没好气搭话。
　　“你说，写你的八卦嘛，叫黎奕写，包准精彩。”
　　“你就闭嘴吧，叫黎奕写娱乐八卦新闻？等下你说都不要说，不然被掐死啊被爆樽什么的可没说我没提醒过你。”
　　“黎奕才没你这么凶残吧。”
　　“谁凶残了，黎奕那家伙可暴力了。”
　　“是吗？我看他开朗乐观，挺细心，挺体贴，很会照顾人啊。”
　　“是吗，我咋就不觉得呢。”
　　“他大学的时候不是把你和苏奉照顾得很好嘛！”
　　段正尧终于无力了，靠着车座靠椅，一头歪到玻璃上：“是吗，我倒觉得我和你会成为好朋友才是怪事……”
　　钟立炜哈哈一笑：“我们那是不打不相惜，一打就惺惺相惜啊！”
　　“是吗……真是冤孽……”

　　一句话勾起了段正尧对于往事的回忆。
　　那时候这家伙和自己同班，这家伙和自己竞争得可激烈了，第一的位置总是轮流来坐。
　　对于自小有点娇纵惯，又对自己在设计方面的天分信心爆灯的段正尧来说，这个看上去大咧咧，总是一副大哥款，人缘超好的钟立炜怎么看怎么讨厌。
　　刚升上大学的时候还有点孩子气，总忍不住对这家伙冷嘲热讽的，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故意还是别的什么，总是笑哈哈地全盘接收，气得自己猛跳脚。
　　到头来还嗅到了相似的气息，结果酒吧一相遇还要和自己看中同一猎物，一时热血上脑就大打出手。
　　也不知道后来究竟是怎样，总之当时过来劝架包括打架的都成了好朋友。
　　这世界真是莫名其妙得有趣。
　　最莫名其妙的的还是……段正尧瞄了身边驾驶座上的人一眼，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喜欢上他……
　　只记得，他跟自己说，我们一起到天籁工作吧！
　　又记得，他跟自己说，我们一起出来住吧！
　　……
　　想着，段正尧整个人窝到座椅里，有点儿自我嫌恶。

　　好不容易到达暴风吧，那时候已经迟到了二十分钟，段正尧看了看手表，瞪了钟立炜一眼：“我可不负责，等下要被罚都是你一个人被罚啊。”
　　钟立炜耸了耸肩：“随便啦。”说着，又伸手过去扯了扯段正尧黑色绒面外套的衣领，顺手帮他翻好那个有绒毛边的帽子，“喔哟，大设计师自己衣衫都不端正呢。”
　　段正尧呸了一声：“别说得我好像刚刚鬼混完一样。”
　　钟立炜一笑，搂了搂他的腰：“走啦，别再让他们等了。”

　　二人一来，友人们就起哄了。
　　苏奉双手环胸，睨了桌上的酒一眼：“你们也知道规矩，自动自觉吧。”
　　段正尧自动自发坐下来，睨了钟立炜一眼，就当没一回事了。
　　钟立炜“喔”了一声，在段正尧身边坐下，凑到他耳边，满委屈地说：“你真的就这么绝情喔。”
　　段正尧一把将人推开：“死无赖，我刚才就已经跟你一刀两断了！”
　　钟立炜苦着一张脸：“你真无情，好歹我们都同居了那么多年的说。”
　　段正尧浑身一抖，挥了挥手：“行了，你别装了，我帮你分担三分之一，没价讲啦，上诉的话就判你无效！”说罢就开起酒来了，“恶心死了，一个奔三的大男人还装小可怜。”
　　心知肚明怎么一回事的苏奉和黎奕对视一眼，笑笑不说话。
　　而陈桥生就调侃了句：“可你不就是吃这一套嘛！”
　　喝着酒的钟立炜一只手横了过来：“哎，兄弟，好歹是我现任同居人，我罩的，别欺负他。”
　　陈桥生翻了翻白眼：“立炜哥，没有你罩也没有人能欺负得了我们的段同学好不好？”
　　段正尧三两下解决掉一瓶小樽装的，环顾一圈才发现曽辉誉还没到，不由得挑了挑眉：“哇塞，比我还大牌，曾大会计师不想活啦？”
　　陈桥生接口说道：“那小子有电话过来，说路上耽搁了点时间，还说，会带个人过来见识见识。”
　　段正尧比了个手势：“有伴了？”
　　陈桥生装了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凑过去：“人家没说。”

　　谈笑间，就见曽辉誉带着个看上去挺清秀挺干净的男孩进来了。
　　段正尧吹了声口哨，被曽辉誉白了一眼。
　　人还没坐下，段正尧就轻轻地踢了踢曽辉誉的小腿：“你缺德不缺德啊，人家成年没啊，带人家来这种地方？”
　　那大男孩有点儿不好意思，白皙的脸红了红：“我，我是曾师兄现任的助理，我是工读生，是曾师兄人好，才请了我而已，我已经22岁了。”
　　钟立炜看着他好一会，才笑说：“大学生啊？还曾师兄呢？该不会跟我们是同一母校吧？那我们都是你师兄啊。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做黄子山，我的确都是你们师弟。而且也因为我是这圈子的人，曾师兄才说带我来见识一下。”黄子山略微低了低头，看上去有点儿不好意思。
　　曽辉誉一挥手：“你们别为难人家，把人家给吓着了。你们这群禽兽。”
　　一下子，一桌人都不满起来了。
　　陈桥生瞪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黄子山：“谁是禽兽啊！”
　　钟立炜将椅子挪了挪，靠近黄子山，一手搭在他椅背上，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拘谨，你这群师兄都这个死样，放心啦师弟，我们会罩你的。来。这边这个是陈桥生……”
　　看着钟立炜亲切地做着介绍，段正尧端着酒杯睨了一眼，默默移开视线。

　　酒过三巡，气氛也很热烈，在曽辉誉和钟立炜的引导下，黄子山很快地融入到这个小群体当中，还渐渐放得开来，玩得很开心。
　　总体来说，段正尧觉得，黄子山是那种很开朗很活泼，偶尔有点儿脱线，很可爱的类型。不正是曽辉誉那个疑似正太控的类型嘛……不过……他又看了很热情的钟立炜一眼，决定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倒不如好好地计划一下自己今晚难得空出来的时间。
　　苏奉的电话忽然响了，一桌友人都“喔”了一声，脸上有促狭的笑意。
　　苏奉给了个大白眼，就走开接电话去了。
　　黎奕一看时间，给了眼神陈桥生，陈桥生举起食指：“丁诚！”
　　黄子山疑惑地问道：“谁是丁诚？可以告诉我吗？”
　　曽辉誉笑了笑：“是苏奉的情人，年纪比苏奉小。”
　　段正尧微微压低自己的肩膀，一脸八卦：“是在上面那位哦！”
　　说得黄子山脸颊又红了，一桌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钟立炜揉了揉他的脑袋，取笑他脸皮薄。
　　苏奉接完电话回来道了个歉，就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丁诚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
　　段正尧一脸流氓的笑容：“哎呀，二十四孝小情人啊，别人都羡慕不来啊。”
　　黎奕淡定接口：“就是啊，不过就是有同性没人性嘛。”
　　苏奉翻了个白眼：“救命啊，行啦，下次补偿你们还不行啊。”
　　段正尧一把站了起来：“Oh Good！来，来个goodbye kiss~”
　　苏奉嘿了一声，伸手将人勾了过来对着嘴唇就来个响吻，然后一把将人推开，挥挥手就走了。
　　段正尧抚着嘴唇，朝黎奕抛了个眉眼：“真销魂。”
　　陈桥生没忍住拍了他大腿一把：“拜托啦你，在小师弟面前维护一下形象好不好？迟早马上风啊你！”
　　段正尧没个正经地回答了句：“马下风我都不介意！”
　　曽辉誉一手托着下巴，也来了句：“那愿不愿意死在我身下？”
　　段正尧哼了一声：“你愿意我也不拒绝喔~”
　　说罢，还朝曽辉誉挑了挑眉，忒欠揍。

　　忽然，门口进来一火辣的美少年，瞬间吸引了全场注意。
　　段正尧吹了声口哨，忽然正经地站了起身，用手爬了爬刘海，朝友人们说：“我的夜生活来了，你们自便！”说完转身就走，挥了挥手补了句，“钟立炜，今晚我不回家~~”
　　钟立炜回他句：“好啊，你今晚就去死啦~”

　　看着段正尧接近那美少年，没一会就聊了起来，这边一桌友人都摇了摇头。
　　陈桥生扯了扯黎奕的衣袖：“你说他是不是一辈子都没得救？”
　　黎奕挑了挑眉：“早就是绝症啦。”
　　曽辉誉瞄了段正尧一眼，正好对上了视线，只见段正尧偷偷向他眨了眨眼：“没办法，那小子外貌很能骗人。”
　　钟立炜也转过身去看了眼：“那也是，一双杏眼挂满桃花，还有颗销魂泪痔，要多下流就有多下流。”

　　各自的夜生活，各有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