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实》裴西Pessy

1、李芝

　　三月阳光被调的很淡，柔柔的撒在池边盛开的黄花风铃木上，配合着春风摘下一片片花瓣，赠送给池塘，为它别上新妆。

　　坐在窗边的少女安静的看它们玩耍。

　　距离去年春天，已然过去许久……

　　“郡主，时辰到了我们得走了。”

　　收回看向窗外目光，看向来人轻轻回应。

　　“嗯，走吧。”

　　身着宫里制式衣裳的少女领着她走在前头，带着她穿梭在一望无际的长廊。

　　这身衣裳的衣领处缝制了特殊的花纹，除却彰示了大宫女身分外，更象征了服侍的宫殿为何。

　　除却衣领花纹，少女的腰间还挂着一个刻着一朵梅花的令牌。

　　每个宫殿都有自己的同行令牌，除非有人领着否则一般不可随意进出。

　　哦当然，皇帝除外。

　　但这春华宫的霓裳院却不是谁都能进的，就连那位九五之尊也得先屈尊问一句。

　　春映推开门后朝她微微俯身，不前进也不抬头。

　　“郡主，请进。”

　　跨过门槛越过院子后的屋子比起外头的富丽堂皇显得略微清雅素贫，并无过多能彰显权贵的装饰，简单传神的山水画倒是挂了满牆，青花瓷瓶装着花花绿绿她叫不出名的绿植。

　　比起皇宫寝殿，更似文人墨客的书房。

　　并未多看旁一眼，目不斜视的走向屏风后。

　　毕竟这儿她也来过四五次了。

　　“芝儿给长公主殿下请安。”乖巧的叩首。

　　屏风后另有一番天地，这儿比起屏风前又像是茶馆，不同色不同纹的茶杯器皿全被归置的整整齐齐，连同那各异的茶叶。

　　像是要展示卖出一样。

　　身着粉色裙衫的美人悠然的坐在其中，身后的窗开着，似乎没有关上的习惯，外头种的花枝藤蔓全长进来了。

　　越行裳端着茶静静看着眼前一个动作不落，规规矩矩把礼节都做完一遍的小姑娘。

　　“起身吧。”端着杯子朝另一个凳子的方向凌空点了点。

　　她没兴趣看李枳跪在地上。

　　“谢长公主殿下。”道完谢便起身坐到一旁的凳子上。

　　“背不要绷这么直。”看都没看一眼，还喝了口茶。

　　“……”悄悄松了背上绷着的力，却依然显得直挺挺的。

　　“你跟哪个榆木脑袋学的呢？”轻轻嗤笑一声。

　　“……俞太傅。”

　　挑了挑眉，朱脣轻启“果真是榆木脑袋。”

　　李芝只是任眼前这位金尊玉贵的长公主殿下调笑，甚至还贴心的替她把见底的杯续了茶才慢慢开口。

　　“长公主殿下，今日让芝儿前来不知为何事？”将续满的茶缓缓推向越行裳。

　　看着送到眼前的茶盏，涂抹浅粉蔻丹的指头百无聊赖的一圈一圈在杯缘打着旋“李煦今年是五岁吧。”

　　“是的。”她总是猜不透眼前女人的想法。

　　“你也已十六，有如何打算呢？”轻轻将话推了回来，她们之间的对话一贯如此。

　　……又或者她说话一贯如此。

　　越行裳其实不比李芝大多少，是先帝在世时最晚出生的公主，与李芝同辈的皇子公主们早出生的几个年岁甚至比她还大些。

　　但越行裳胜就胜在与当今圣上为一母同胞。

　　再加上当今圣上的母亲是为生她难产而死，死前唯一遗愿便是让越行裳一生荣华富贵，因而她虽有其封地却依旧能住在这皇宫中，不受任何拘束。

　　“芝儿想让煦儿先继续于宫内俞太傅学习，待他后年便入国子监。”

　　“不在上书房？”手指不再打旋，但也没有喝茶的意思，手臂撑着桌以指节骨轻轻抬着下巴问李芝。

　　语调像是在问今天下没下雨。

　　听不出她的情绪。

　　是悦、亦或是不悦？

　　越行裳的一双眼睛清明的让李芝无法直视。

　　其实越行裳很少在自己给出答案后再反问，通常是直接一句：既然你决定好便如此吧。

　　她一时之间有些慌。

　　不敢直视对方的眼，便只能将视线微微下垂，望向鼻尖的位置，不卑不亢的回应“是的。”

　　突然一阵风拂来，扰乱了两人的发鬓。

　　李芝没动，倒是越行裳柔柔的把那丝被吹偏的发抚回了脸旁。

　　“嗯。”轻声问“那你自己打算如何？”

　　抿脣用舌尖润了下微干的脣“芝儿想在八月时入国子监女学堂。”

　　放下撑着的手，将那杯李芝替她续的茶一饮而尽，放下茶盏时优雅又轻缓。

　　“那便如此吧，本宫明日便着手安排。”

　　等李枳又乖乖顺顺的行完礼后，越行裳淡淡的说“还有，下次来见本宫时不用行礼。”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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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自己院中的李芝在路过那片被黄花风铃木装扮成一片金灿灿的池塘时微微停下脚步。

　　像是被湖景的美丽吸引了一般。

　　一条又一条花纹瑰丽的锦鲤游过，在湖面留下轻轻浅浅的波纹，若是才是站在这儿的是个饱读诗书的文人墨客肯定能吟出一首好诗。

　　可惜此刻站在这的是她。

　　李芝默默感嘆。

　　且这里终究是人造的池塘。

　　“阿姐！”

　　李芝很快回过神来，不再留恋那片湖景。

　　“阿姐！”远处的一身锦衣的男孩朝她奔来“阿姐你看这是我今天摘的果实，特别甜、特别好吃！都给阿姐。”

　　看着小小的手从绣工不凡的衣领里掏出一颗颗红通通的果实，她蹲下身笑着用双手接过“阿煦真厉害”

　　随后又开口“但是我们不需要再吃果子啦，我们现在有家了。”

　　头发没多长，小脑袋也还没开窍的李煦不明白，傻乎乎又真性情的嘟囔着嘴说“可是阿姐，阿煦不喜欢这里，三哥哥四哥哥和五妹妹总欺负阿煦……”

　　李芝温柔的看着不及她腰腹的男孩，先将双手捧着的果子用帕子包起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才轻柔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告诉他“阿煦乖，这种话不能随意乱说，以后他们欺负你了你告诉阿姐就行。”

　　右手靠到李煦耳边，像是在说悄悄话“阿姐会替你找机会欺负回去。”

　　说完左手从衣领里拿出被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点心。

　　那是她刚刚从霓裳院回来时绕道去厨房跟里头小厮拿的点心。

　　“哇！”李煦的小鼻子机灵的很，一闻就知晓自家阿姐手里的点心是什么“是桂花糕。”

　　“答对啦～这是你的奖励哦。”仔细剥开油纸后将桂花糕放入他小小的手心里。

　　李煦开心的用他小奶音说了句谢谢阿姐便哼嗤哼嗤的吃起来了。

　　虽然他还是不明白这里的哥哥姐姐为什么都喜欢欺负他，但是他知道不能给阿姐惹麻烦得乖乖的。

　　李芝在一边等他吃完后在他神奇的目光下又掏出一条手帕替他擦嘴和手。

　　“阿姐你真好。”

　　“那你可要好好珍惜我这个好阿姐。”将手伸过去。

　　“当然会的。”主动乖乖牵上自家阿姐温暖的手。

　　看着李旭仰头望她的模样，心里不禁柔软一片，握紧手中小了一寸的手掌“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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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扑通。”

　　她一瞬间突然回头望向那片金叶铺顶的湖。

　　而那里还是一片静谧，只是偶有游鱼波痕略过湖面。

　　“阿姐，怎么了？”李旭跟着看向身后，却没看出什么所以然。

　　“……无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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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锐的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