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种一棵大树》达不了思思

1、第 1 章

　　一、幺零号选手
　　“小黄，快起床！！！”
　　随着砰砰砰的敲门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远去的声音，敲门声在隔壁房门外响起。
　　门内躺在污秽中的年轻女子似乎被吵醒，抬手按住额头。她撑着地板勉强坐起来，却被掌下的呕吐物滑到，再次摔倒。
　　“……”腹部传来陌生的下坠的疼痛感，她下意识捂住腹部，想到什么，她猛的睁开眼睛，伸手在身下一探，指尖带着血渍。
　　“终于！”
　　她有些激动，漂亮的桃花眼淌下晶莹的泪珠。十五岁都没有来月经的女子，在玄天大陆是另类，是耻辱。没有月经的女人算什么女人呢？没有月经的人不能生产，不能生产的人就是没用的人。
　　虽然齐叔一再宽慰她说这很正常，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有月经，人不一定要有月经，也不一定要生产才能算是有用的人，可她独孤璜，作为玄国最伟大的女王，白王之女，怎么能像男人一样没用，连生产都不会呢？
　　可她就是长到十五岁都没有月经。十五岁也没能娶夫立府。她是玄天大陆独一无二的耻辱。没有月经，她就不算是能够独当一面的成熟女子，不能能为姐分忧担任职务。若非王姐偏袒，她这次依旧不能上战场……
　　这些都是事实，她，是独孤一族的奇耻大辱。
　　不过现在好了，她终于也有月经，终于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了。
　　“王姐——”
　　独孤璜激动的想哭，痛也甘愿。碰到自己的肌肤恍然发现不对劲。她分明在战场，跨马打仗中，怎么会……
　　可眼下没有战场，没有敌军，没有战马，也没有她的将士们。
　　脑海中涌现出一段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怎会如此？独孤璜抱着头，勉强站起来，遵循着身躯的本能，走向光透入的地方。

　　“我的家？在遥远的二十一世纪……那里高楼耸立，有你想像不到的便利，路很宽，没有泥巴……那里男女平等……男人当然可以劳作，小璜，男人也是人。齐叔也是男人，你也瞧不起齐叔吗？那你得赢了我才行……哭什么，虽然这里和我家完全不同，但我可以好好活着，瞧，我现在不是活得很好？如果不是我，你可能根本不知道你爹是谁……”
　　“我爹是上官沁。上官沁是玄国第一祸水，是白王独孤白映的专房独宠，是她后宫里唯一仅有的男人，也是英勇的白王短暂而绚烂的一生中，所有污点的源头。”

　　拉开窗帘，独孤璜错愕的看着窗外的耸入云霄的高楼，洁净无尘的街道，没有马也能匆匆奔跑的马车厢，以及——满大街自由行走的男人。
　　眼前的一切，和他曾经对她说过的一样。
　　“齐叔……”
　　独孤璜又想起那个倾囊相授，教导她的人。那是个男人，是个在男人只能被养在女人的后院，只能像牲口一样被转手买卖肆意伤害的玄天大陆，活出尊严的最特别的男人。
　　和她一样，他们都是玄天大陆的另类。
　　“我到你家了。”独孤璜放下窗帘，转身背对着窗外，看向屋里那个等身镜里陌生又熟悉的自己。回不去了，就像当初齐叔到玄天大陆后回不了家一样，如今，她到了齐叔的家，也回不去了。
　　像齐叔一样，她也不哭。
　　她也要好好活，活出尊严。

　　“你有一条新消息。”
　　独孤璜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从一摞翻卷了的表演专业教科书和三本崭新的红皮书之间，翻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根据脑海中的记忆，这是手机，人手必备的生活用品。她遵从身体本能，点亮屏幕，好奇的看着这个神奇的盒子。
　　明姐：三点集合，七点半“周六有大咖”，现场直播，你有一首歌的时间，像平常一样好好表现就行了。
　　明姐，全名元明华，是她的经纪人，暂时的。
　　独孤璜在单人床边坐下，细细整理原身的信息。
　　床头墙上张贴的海报里那个和她拥有同一张纤眉杏眼的五官的女子名叫玉璜，复姓上官。看着那张妖娆魅惑的脸，独孤璜的脑子里只有一个男人，她的父后上官沁。白王之女却一点都不像白王，这是独孤璜的另一个耻辱，姐妹三人中，只有她，长得像那个妖艳的玄国第一祸水，这让她自卑。
　　可母王喜欢这张脸。
　　独孤璜摸了摸那张海报，玉璜是假名，因为要参加这个女团选秀，为了配合团名“玉兰芳菲”特意起的化名。不过在这里，没有人喊她上官，也没有人喊她玉璜，大家都喊她小黄。
　　不是小璜，而是小黄。
　　因为这张脸。
　　独孤璜点了点海报上那张脸，指尖落在眉眼间不可忽略的魅惑上，转手划走那些乌七八糟的微博私信。她并不能理解，但脑海中的记忆告诉她，她的处境并不好。
　　这些男人在放肆，在大胆，在企图犯上，在以喜欢之名，践踏。
　　上官玉璜为此哭过多次，却无能为力，明姐也说男人就是这样表达喜欢的，她只好默默忍受。元明华是她参赛期间的暂定团经纪人，统管所有参赛选手，她的话，她奉为圣旨。
　　不过，独孤璜可不是上官玉璜那个小傻子。
　　男人的身体她见过。
　　她有她的审美。
　　她不喜欢丑男人。
　　男人怎么表达喜欢她不在意，但她不喜欢被这么表达。
　　也因此，独孤璜对明姐，信任不起来。
　　她几乎不管她。前一天晚上，练习归来时，她被一个自称是她粉丝的富二代带走，元明华只说一定要回来，就没再过问。
　　这样的人，怎么能信任？！
　　面前的污秽，是因为她被那个以给她提供角色为由的富二代灌了太多酒……独孤璜闭上眼睛，她摸着自己的腹部，现在她已经不觉得痛，可她似乎依旧能够感受到原身当时因为醉酒和痛经双重折磨而痛不欲生。
　　疲劳，醉酒，痛经，呕吐，却无人过问……上官玉璜就那么死了。
　　“我是不是应该先为你做点什么呢？”独孤璜推开面前专业的表演书，拿起民法典，以火红的书籍扣问海报上的人。
　　海报上，上官玉璜依旧魅惑得笑着，看上去不像正经人。
　　而她是王女，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她生来尊贵，即便十五岁还没来月经，长得不像母王，她依旧是玄天大陆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尊贵的女人，怎么能像楼里的倌儿一样，唱唱跳跳供人取乐？
　　可这里不是玄天大陆，不是玄国。
　　这里是二十一世纪，是那个了不起的男人的家。
　　男女平等……独孤璜想，这里的男人是不是都像那个无所不能的殷齐一样，抛却男人这个卑微的出身外，其实是了不起的值得尊重的人？
　　显然不是。
　　想到记忆里那个对上官玉璜灌酒的男人，独孤璜嗤笑着摇头。
　　“我不能让一个女人就这么枉死。”独孤璜揉了揉额头，站起身，无论何时何地，只为生育一条，女人就该是最尊贵的存在，她不能罔顾。
　　至于殷齐……他只是男人中的特例，在玄天大陆他是特别的，在这二十一世纪，他也是特别的。殷齐只是殷齐，他特别因为他是殷齐，而非他是男人，更非是因为他所处的国度。
　　将上官玉璜的物品做了一番整理，连墙上那张海报都卷起来塞在床底下，很快，独孤璜就将这个参赛用的单人寝室整理成自己能够接受的模样。满意的看改头换面后的清爽房间，她才抱着睡衣去卫生间清洁自己。

　　三点。
　　独孤璜准时出现在集合地点，她们的寝室所在的酒店大厅，别人显然都还没来，她在大厅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掏出看了一半的刑法，如此等了大半个小时，独孤璜对这个二十一世纪有了记忆中的认知和律法中的认识，律法如殷齐所言，男女平等，这是殷齐常常对她们姐妹教导的理想国。可记忆却告诉她，并非如此。
　　“小黄，你怎么在这儿！大家都在找你！”元明华带着其余九人怒气冲冲的走过来，不顾人来人往的住客，跺着脚冲独孤璜发脾气。
　　“瞧瞧你，那可是周六有大咖——”
　　“齐了就走。”独孤璜站起来，打断元明华的无理数落，淡淡瞟了她一眼，对这个人，她本就信不起来，在寝室里发现那些东西后，她更是防之又防。
　　只是眼下还得合作，所以依旧得忍耐。独孤璜盘算着以后的事，既然已经走了这条路，经纪人经纪约甚至她的团队，要尽早打算了。
　　当然，在那之前，她要保护好自己，而且……要红。她转身径直向外走去，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周六有大咖”是个以推荐著称A类老综艺，经由这个节目鉴定的星途，还没有出过差池，所以节目组本身对嘉宾的要求很高。简单来说，以她们这个团如今的影响力和地位，根本没有机会上这样的节目。不知道元明华是怎么弄到这个机会的。
　　不过眼前这些人却分不清好赖，她们还在迟到，在钻营，在闹内部矛盾。
　　“怎么……”元明华不解的看着上官玉璜的背影，直觉有哪里不对劲，否则刚刚那一瞬间，她怎么会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呢？可真让她说，她又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对。
　　“明姐，你看她呀！”一个双马尾的女孩儿努着嘴示意，余下的女孩儿们相视笑笑，都是一副不可说的讥讽模样，一行年轻靓丽的漂亮姑娘鱼贯而出，分开坐进两辆早就停在酒店门口的商务车里。
　　商务车行行停停，独孤璜看着车窗外，随着起初的倒退不适过去，很快宿醉带来的头痛再次淹没她，她很不舒服，捂着胸口干呕了一声。
　　“叫她鬼混！”
　　“嘘！”
　　“我们来拍照发微博！”
　　选秀女团走的就是流量路子，没有流量活不下去，每个选手都深谙此道，无时无刻不在思考怎么才更博人眼球。
　　独孤璜冷笑，摸到手掌穴位，默默按压缓解自己的不适，她觉得上官玉璜混得真心不行，作为这场选秀活动中最大的流量，她居然能被所有人讨厌。
　　没错，这个选秀活动中，最红的人，是她。虽然她红得让她无法理解。而她的粉丝……想起那些私信内容，她依旧作呕。那些男人令她恶心，虽然是他们一手把她推成最红，可他们看她的目光对她的臆测，让她呕吐。她一点也不想要垃圾的“喜欢”。
　　她是流量王，不过在这个团队中，从代理经纪人到排名最末的选手，所有人都隔着她。那些人很没种，当着面不说什么，背着她就叽叽咕咕，像极了她在玄天大陆时，被所有人偷偷议论身为女人，她却没有月经，是个另类。
　　一个半小时后一行人达到电视台后台，早就迟到的姑娘们手忙脚乱的更衣上妆后，排队站在入场口，在主持人的介绍声中，姑娘们挨个跑上场。独孤璜排在最后，没看到别人做了什么表情动作惹来台下阵阵呼喊。听见那个有名的男主持喊“小——黄——”，她丢开只写了一句话的台本，淡淡的走上舞台，站在聚光灯下。
　　卖萌可耻，她不干。
　　台本下流，她更不干。
　　“……”
　　一阵静默。
　　冷场了。
　　“小黄，快跟大家打声招呼！”男主持人忙救场，笑着责备道：“你的姐妹们都可可爱爱的出场，怎么你一个人游离在外？快回来！”
　　观众席爆发一阵笑声。
　　不待她开口，一名女主持哈哈笑道：“哈哈哈哈，小黄，你穿的什么？怎么把睡衣穿上我们‘周六有大咖’的直播现场，这么不把我们的收视率放在心上吗！”
　　看似无意，实则挑衅，女主持在节目刚开始就给她一个下马威，挖了个无法填平的巨坑。作为A类综艺，“周六有大咖”有自己的观众，传播度也广，任何一个还想发展的艺人都不敢小觑，更不敢这么怠慢这档节目。
　　听了女主持的话，旁人都朝她看去，错愕中不乏讥笑，这回纵横主持界几十年的男主持都救不了场，尴尬的张着嘴，有心想说些什么，却像被谁捂住了嘴。
　　他救不了。
　　能长红几十年不衰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眼力见儿？他救不了没有上进心的人，救不了不听话的人，也救不了他打心底不喜欢的人，更不想花费精力去救一个弃子。
　　这个小黄，显然是颗弃子。
　　为什么穿着运动套装？独孤璜看着别人或长或短的蓬蓬裙，个个花枝招展，像小公主，只有她，格格不入，还穿着出门时的衣裳，心下冷笑。因为她们来晚了，因为后台一团乱，她不仅没有舞台服装，她甚至没有化妆，没有做造型。她素面朝天，自己用一支笔挽了个高马尾，就上台来了。人声鼎沸的后台时间，她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看这场闹剧，思考更重要的事情。
　　“因为我有特别的表演。”独孤璜侧首，浅浅扬起嘴角，就着身边男主持的麦克风，高深莫测道：“明姐说我有一首歌的时间，单独哦！”
　　有这事？
　　女主持脸色骤变。
　　这不可能！
　　不，关键是她居然一句话就化解了面前的明坑！
　　其余九人却想不到这些，几乎控制不住眼底的嫉妒，怎么会这样？若非面对着镜头，她们能冲下去当场拆了元明华。
　　后台的元明华瞠目结舌，她，她怎么敢？！
　　转而又扬起狰狞的嘴角，哼，撒谎，只会让她死得更惨。
　　“哇，原来如此！”男主持找到台阶，再不喜欢这个人，他也不会让自己的节目出现这样的大事故。他立刻接道：“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大家好，我是幺零号选手，殷璜。”借此机会，独孤璜看着台下的观众，看向正面拍过来的摄像机，对着镜头自我介绍道：“你们会记得我的名字，并以此称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