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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往事:动摇 ...

  •   过了一会儿,男人打开了门,一身洁白如雪。

      “吃饭了。”

      男人走出门来,走到石桌边,将食盒提进房间,点亮了灯。

      少年紧跟着男人进入房中,一字一句道:

      “血腥气没有散,我这方面比较敏锐。”

      “是吗?”男人随意地问,他收拾出桌面来,递给少年一副竹筷道,“吃饭吧。”

      “你……”

      少年几乎要被男人无所谓的态度激怒,又想起自己并没有什么立场说话,便皱着眉头。

      也不接筷子,也不再说话。

      男人见状,也不坚持,只是将筷子放在桌上,自己拉开座位,坐了下来。

      他看着少年,用略微沙哑的声音道:“坐。”

      男人的脸色在昏黄的烛光映衬下,显得更加苍白。

      少年欲言又止,终究是坐了下来。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好好修养,明晚我就放你走。”

      “我刚才就可以走。”

      “是啊,可是你又回来了。”

      “……”

      少年无话可说,他没办法去解释自己的行为。

      他明明可以走的,却找了一个可以看到小院的高处。

      他看到男人走到门口的沉默伫立,看到男人在院中扶着石桌的剧烈咳嗽,也看到男人放下的袖口有一抹不太清楚的红色。

      心里忽然堵得厉害。

      脚步不受自己控制,他就回来了。

      匆匆忙忙地,鬼使神差的,不知自己想要做什么,却回来了。

      推开门,看到那人疲惫的背影,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本来想说:“我回来了。”

      最终却变成了另一句话:“我看见了。”

      “你……你知道神医凌介之吗?”少年开口道。

      “嗯,”男人含笑地应着,“他是我的朋友。”

      “我看他是浪得虚名吧?”少年忽然冷冷道。

      “不,他很厉害的。”

      想到自己的朋友,男人嘴角的弧度就温柔了许多。

      “他若真厉害,会治不好自己的朋友吗?”少年嗤笑道。

      明白了少年的意思,男人微微一笑道:

      “这并非介之医术问题。”

      “治不好病人不就是大夫的问题吗?”

      “我先天有亏,不是大夫可以解决的。”

      “先天有亏,后天补不就行了。”

      “介之已经尽力了。”

      提到自己的朋友,男人温和地笑着,这一幕让少年对这个没用的大夫越发反感。

      “呵,不过是你袒护他罢了。”少年冷哼一声。

      男人无奈道:“菜要凉了,先用饭好吗?”

      看着男人和自己面前摆好的碗,少年皱了皱眉,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少年见男人没动,眼神露出不悦。

      男人见状,动了筷子。

      然而只是浅尝辄止。

      看到男人没什么胃口,夹了又不吃,只是应付自己。

      少年也只草草地吃了一些,开始收拾桌子。

      看着如此主动的少年,男人微微笑了笑。

      少年收拾完毕后,忽然道:

      “你刚才的衣服呢?”

      “不必管它。”

      男人没有否认刚才换了衣物。

      少年没有再坚持,只是平静道:

      “你该休息了,我不会逃的。反正明晚你也会放我走。”

      “来帮我烧水吧,你需要沐浴换药。”

      少年微微皱眉:“不用烧,冷水就行。”

      “就当是多陪陪我。”

      男人说完站起身来,少年看着男人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你的药呢?”

      少年忽然问道。

      “什么?”

      柴房中的男人有些疑惑,复又了然。

      “不用。没有那东西。”

      往锅里添了水,男人补充道:

      “不过,你放心,介之医术高明,他的交代我都有听的。”

      “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听大夫话的样子,在某些方面你很自以为是。”

      少年在灶膛前坐下,一边用打火石点燃了柴火,一边冷静甚至有些刻薄地说道。

      “是吗?”

      男人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在你心里我是这个样子吗?”

      “自以为是?”男人咀嚼着个词,有些认同道,“你的评价,倒也不错。”

      少年抬眼久久地凝视男人,这个人从不为自己辩解。

      言语的利刃挥向他,他总是坦然接受。

      或许,在男人自己那里,他自己的苛责更加的锐利。

      自己每次对他的伤害,不仅无法伤害他,反而让自己生了一肚子闷气。

      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男人更多一点。

      柴房里忽然沉默了下来。

      柴火在灶膛里哔啵直响,火光在少年的脸上跳跃。

      男人拉过一个小凳子,在少年身边坐下。

      两人并排坐着,看着火光,于无声中等待。

      水快沸腾了,发出了嗡嗡的声音。

      男人忽然开口道:“有没有想过,过这种烧水做饭的平静日子?”

      少年偏头看着面目忽明忽暗的男人,平静道:

      “不想。我不需要。”

      “那太遗憾了。我想,如果以后还能像现在这样,会很不错呢。”

      或许是离火光太近了,少年觉得浑身都在发烫。

      连左边胸口里都在发烫,烫得有点刺痛。

      与身体的热不同,他听到自己的语气冰冷:

      “道不同不相为谋。明天之后我们不会再见。”

      “是吗?我总觉得我们还会再见的。打个赌吧,如果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件事。”

      少年本想说:我不做这么幼稚的事。

      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他只是看了男人一眼又移开目光,看着灶膛里的火苗。

      火光太灼热了,里面的枯木在燃烧,在呻吟。

      “不回答便是默认了。”男人愉悦地笑了。

      少年沉默着。

      明明自己没有答应,不知道对方在笑什么。

      水烧开了,少年将准备亲自动手的男人替下,将热水提到房中。

      接着,在男人的指点下,少年为自己准备好了一切。

      “洗好了叫我便好,让我为你上药。”

      男人关上门前说道。

      “我自己可以。你睡吧,我不会再给你开门。”少年回道。

      他站了一会儿,没有听到男人回房的动静。

      皱着眉头,他面无表情地,褪去衣衫,清理着身体,心不在焉。

      他本打算自己上药的,又想到男人可能就在外面。

      在院子中,一个人静静地站着。

      忧郁的目光,透着门上的影子,在看自己。

      他便熄了自己上药的心,套上里衫,拉开了门。

      男人果然在院中,背对自己站着。

      在海棠树下,看着天边。

      深蓝色的天空,一无所有,又什么好看的?

      男人转过身,微微一笑,朝他走来。

      深蓝色的天,在男人背后。

      男人仿佛从深蓝色的天上走来。

      心口忽然烫了起来。

      原来一无所有的夜空,也会很好看的。

      少年避开男人的眼,往房间里走,男人在他身后关上了门。

      ……

      少年在房中站着,上身赤裸,男人站在少年身后。

      修长的手指沾着药膏,轻轻地在少年身上的伤疤处涂抹着。

      脊柱上升起一股酥麻,少年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着。

      “好了么?”少年催促道。

      男人感受到了少年的焦虑,轻声道:

      “别急,马上好了。”

      少年隐晦地深吸一口气,等着。

      “好了。”

      男人的声音像是特赦的命令,少年将垂到腰间的衣衫拉上,面无表情道:

      “你可以走了。”

      看到少年的反应,男人带着隐隐的宠溺无奈道:

      “好吧,剩下的你自己来。我走了。”

      男人说着,又抬了手。

      这次少年没躲,男人的手成功落到少年的头顶,轻轻地揉了揉。

      少年垂着头,脸藏在阴影里,没任何反应。

      可没有反应,就是最大的反应。

      男人微微勾唇,放下了手,走出门去。

      少年听到男人走进了隔壁房间,一阵细微的声响后,男人应该是躺下了,隔壁的烛火熄灭了。

      少年这才褪下衣衫,为自己上药。

      之后,他吹灭了烛光,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深蓝色的夜,一动不动。

      许久过后,他才小心翼翼在床上躺下。

      即使是侧躺着,少年的眼依然望着窗外。

      远方的地下生活,与此时的地上生活,在他的脑海里交织。

      远方在呼唤他。

      此地在牵扯他。

      他放弃了选择。

      可他不是在十字路口。

      放弃了选择,便就是选择。

      夜渐渐深了。

      少年没有动。

      他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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