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昭昭》无意不惊

1、落难

　　母后传信给我的时候，信上的字我看了两三遍，还是不肯相信这个事实。皇兄他在前往西山天平寺的时候落崖了。生死未卜。彼时的我还在壶图庵里为父皇求经。我和皇兄，一个往东，一个往西，本都是为了父皇求经。怎么我没事，而恰巧皇兄就出事了呢？

　　急急忙忙赶回京城的时候已是三天了，按照母后信上的叮嘱，我乔装成了男子模样，对外放出消息，往西山的是临淮公主，而往东的，其实是我阿兄。母后说：“你阿兄现今落崖，生死未卜，母后的早已派暗探去搜查救他，连你舅舅帐下的一半禁卫军，也悄悄请了你父皇的谕旨。只是我们在寻，那暗害你阿兄的贼人也在寻。母后不得已，希望你能够装成你阿兄的模样，扰乱他们的视线，只是得苦了你，那伙儿贼人为了保险，便也是要你这个不论真假的太子的性命。母后已着人保护你，你速速归来，若我们寻到你阿兄，那便一切万安，若不能，便听天……”信上的墨水到了“听天”二字便止住了，后面本该有的由命却是被什么水渍晕开了，不知晓是母后写字时担忧紧张的汗水，还是…眼泪，我止不住想。

　　可是，我怕是没有那个日子和时间去探究母后是不是真的因为阿兄的意外的落泪了，因为此刻，我被困在这个山洞里已有小半个时辰了，我的眼前只能看见微微的一缕光亮，和偶尔听见的，隔着不远的贼人的脚步声。还有不远他们便要搜到这个洞中来了。

　　半个时辰前，如母后所料，我还是在路上遭遇到了埋伏，出于安全和隐藏身份考虑，我并未让橘柚和我同行。车夫驾着宫里的马车匆匆忙往前赶的时候，我的心里也在着急，一方面为了阿兄，另一方面是为了自己的安危。回想起橘柚在我临行前微红的双眼，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是我都明白她心里对于我的担忧。走至东郊和京城交界之处，一直暗箭落在了我的马车刚轧过的车辙上。“嗖”的一声，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回头透过马车窗的缝隙去看车辙，那上面赫然插着一根玄色木箭，尾羽也是明目张胆的玄色。更多的细节我还来不及看清，顷刻间就有泼瓢大雨般的箭矢冲我的马车淹没而来。也许是那只玄色的木箭提前射出，让我们一行人更早意识到了周围有埋伏，所以，看那木箭的瞬息，跟随我的侍卫都围在了马车的周围，而我趁着不明的暮色和侍卫的遮掩，早从马车上的暗格落下，滚进一旁的矮树丛中，车夫按照我们事先设想地那样，紧急着驾车离开。而我只能躲在这树丛里，祈祷埋伏我的人埋伏点离我所在之处有点距离，看不清我事实上已经下车了。

　　果不其然，车夫魏叔一扬鞭，马儿便更卖力地向前奔跑，过了一会儿又是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我知道这随后而来的脚步声便是追杀我的那群贼人了，我只在矮树丛稀稀疏疏的枝丫间看到了凌乱脚步带起的尘土，被呛了一脸，但还是不敢咳出声。不由感慨我到了这时候，脑子里想得最要紧的竟然不是我这个身为公主的人的小命，而是我阿兄，他碰见刺杀的时候，那场面是否比我遇到的更可怕呢？阿兄，你现在，又在哪里呢？

　　待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我也确认贼人暂时不会回来后，便如只落水狗一样从矮树丛里爬出来，好吧，我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些尊严在的，不过当务之急，不是爬出来还是钻出来的问题，而是，得找一个落脚的地方，既不能让贼人轻易找到我，又能暂且熬过一个夜晚。

　　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还缩在这个山洞里，我在进山洞后找了些干草，落叶和石头掩在洞口。至少……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不过这样的调虎离山之计能够拖延的时间也只是足够我藏起来，那群贼人很快就折返了回来，开始在周围四处搜寻，我已然看到有一人向山洞所在的方向走来，他那缓慢而沉重的步伐，好像就是来收我小命的黑无常的步子。我在心里冷笑。

　　黑无常的脚步已经快走到洞口了，这样近的距离，我甚至可以看见他鞋头上复杂的纹路，只见他伸手要拨开山洞口的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