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由衷》苦誉君

4、回头看，不曾走远

　　“今年七月，我又遇见他了。”———阿言的日记
　　又是一年金秋九月，是娱乐行业一年中最忙的一段时间。她在各大电影学院挑挑拣拣，终于又签了一个新人，叫杨泽。看着他踌躇满志，她不忍心让他刚毕业就面对血淋淋的现实，只能安慰他是金子总会发光，然后拼了命的给他接通告，无论大小，只要有露脸的机会，就一定会让他去。
　　忙来忙去的，她倒是忘了梁肃的存在，在一次开会的时候，讨论最近给杨泽接的剧本，她跟何意都犯了难，两个本子都很好，不保证哪个能爆，这时是梁肃说让他先接现代试水，才算做了这个决定。她还是一句话都不跟梁肃说，看见梁肃转头就走，梁肃也没办法，找不到好机会跟她相处。
　　回到办公室，梁肃靠在椅子上，突然想起翻翻言婉玉朋友圈，在他的记忆里，她是很爱发朋友圈的，之前自己问她为什么爱发朋友圈，她说，那是用来记录生活的。
　　他点开她的朋友圈，出乎意料的，没有什么内容，都是一堆转发的各种公众号文章，只有一条醒目的，是一张月亮，她说，月亮孤零零的，旁边没有一颗星星。
　　“月亮孤零零的，没有星星陪他。”
　　“但我不一样，我有小梁陪。”
　　记忆回到当年，那年他跨越千山万水到她身旁，就为了陪她过一个中秋节。
　　再往下翻，是一颗用塑料制成的小星星。她说，不知道这样的星星里会不会有手写的留言。
　　他突然惊觉，关于他们的故事里，星星和月亮，好像出现太多太多了。她现在，还喜欢月亮吗？
　　“笃笃笃”，言婉玉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她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看向助理：“有什么事吗？”
　　“言总，我们刚才跟剧组表达了合作的意愿，导演说，晚上邀请您一起吃饭，一起商讨一下这个剧的未来发展。”
　　“我知道了，你把我时间留出来吧。”
　　言婉玉不太理解，剧的未来发展，为什么要跟演员经纪公司探讨？但既然导演邀请了，去总归是没错的。
　　“等等，”言婉玉叫住了助理，“晚上就我自己去吗？”
　　“还有梁总，他跟您一起。”
　　“知道了。”
　　言婉玉不想见他，她刚想要不要让何意代替她去的时候，收到了梁肃的微信。
　　“一会在楼下等你，咱们一起去见导演。”
　　言婉玉没理会他，但是给何意发了一条微信：你要没事闲着在自己办公室待着。
　　“我靠，言婉玉怎么知道是我让你发的？！”
　　何意收到微信，在梁肃的办公室里直跳脚：“这个女人，太危险。”
　　梁肃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他昨天忙到了后半夜，现在还是有点疲惫，他揉了揉眉心，开口道：“我怎么感觉你天天没事干呢？”
　　“诋毁，全是诋毁。”何意装作心痛，“我为了你们两个，天天费了多少心血，你不领情也就算了，现在还诋毁我。”
　　“行，我谢谢你啊，为我们两个付出了毫无意义的心血。”
　　“梁肃啊，要我说这人还是不能去国外，在外边待几年怎么现在说话越来越难听了，我还是喜欢你原来不爱说话的样子。”
　　“行行行，我不跟你说了，我下楼了，一会去见导演。”
　　梁肃说完，也没再继续跟他扯闲篇，拿着车钥匙下了楼。他得早点下去，以他对言婉玉的了解，她一定不会在楼下等他，他先下楼去堵她一下。
　　果不其然，梁肃坐在车里百无聊赖的时候看见言婉玉从楼里出来，他摁了摁喇叭，言婉玉充耳不闻，径直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他开了车窗，喊了一声：“言总，去哪啊？”
　　言婉玉自知已经躲不过去，转头回来不情不愿的上了他的车。
　　“砰”的一声响，梁肃默默在心里心疼了一下自己的车门，还是出声提醒：“安全带，系好。”
　　“路上时间会很长的，你可以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不了，我现在坐车不爱睡觉了。”
　　又是沉默，梁肃把车里的音乐打开，车里一瞬间充满了歌声，气氛比刚刚沉默的时候好了很多。
　　“回头看，不曾走远……”
　　“眷恋一人流连忘返……”
　　此生不换，这是她之前，最爱听的歌。
　　她望着窗外的风景，听着耳边曾经最爱的歌，旁边开车的是她青春时代最爱的人。可是，物换星移，自己现在已经很少听这个歌了，他也不再是自己的爱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到了一家中餐厅，餐厅私密性很好，也很安静，走进去之后，言婉玉有一种自己的浮躁被净化了的感觉。
　　“二位这边请，刘导在206等您们。”
　　跟着餐厅服务员的引导，二人走进了包间。包间的门打开，屋里坐的只有导演和副导演，还有，苏静桐。
　　导演刘贺看到二人进来了，直接迎了过来：“好久不见了，老朋友，我是真没想到你这次能给我的新剧注资，不多说，感谢你成为我的制片人。”刘贺握着言肃的手，眼睛看向言婉玉，“这是言总吧，久仰久仰，言总在业界算得上是鼎鼎有名了。真是太荣幸了二位能投资我的新剧。感激不尽，感激不尽。来来来，快请坐。”
　　刘贺引着他们两个向主座走，言婉玉眼神扫过梁肃，似是在问他什么情况，他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先坐。
　　众人都落座后，苏静桐先开了口：“好久不见了，婉玉。”
　　言婉玉笑了笑：“确实，七年了。”
　　“我这几年没少听说你，我在国外学表演，也关注了一些国内的影视公司，了解的过程中发现了你的公司，你真的很厉害。”
　　“谢谢，你也很厉害，出道之后用三部作品就名声大噪，足以看出你在演戏上下的功夫。”
　　几人闲聊的过程中菜逐渐上齐，一道菜转到了梁肃面前，苏静桐笑着说：“你最爱吃的菜，多吃点，我还记得我们在国外的时候，梁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想吃这个小炒黄牛肉，国外还真的不怎么有这道菜。”
　　言婉玉越吃越觉得这顿饭味同嚼蜡，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好像在告诉她，这几年我们一直在一起，我很了解他的一切。
　　苏静桐端起来酒杯：“说来，婉玉，我还要谢谢你呢，我们这部剧资金差了点问题，要不是你们公司在最后注入了一笔资金，我们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资金？她带着质疑看向梁肃，梁肃没跟她对视，而是举起酒杯：“小事。我们也很看好这部剧，不然不会贸然投资的。”
　　言婉玉闻言也举起了酒杯：“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因为苏静桐两句话的原因，言婉玉这顿饭没怎么吃好，反倒喝了很多酒，饭局结束的时候，言婉玉的胃开始疼，她的胃病是陈年旧病，高中的时候因为胃疼几乎一个半月没上学。二人站在车前跟导演告了别，言婉玉靠在车门上，眼睛盯着梁肃，梁肃回过头看见她站在那，轻声提示：“上车。”
　　他转身走向驾驶室，言婉玉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喝醉了。”
　　言婉玉还是没说话，点了点头。
　　“站这醒醒酒？”
　　“投资，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看了这两个剧本，按照杨泽的发展来看，这个剧本更适合，我发现这个导演又是我在国外认识的朋友，刚好联系到他…”
　　“是因为导演是好朋友，还是女主角啊？”
　　“你是为了她才投资的吧，要不怎么就这么巧合呢。”
　　言婉玉盯着他的眼睛，一句一句的质问他，他无路可逃。
　　他双手撑上车门，看着好像将言婉玉虚抱入怀，他也盯着她的眼睛，他们在谈恋爱的时候就很愿意看着彼此的眼睛。言婉玉的眼睛很好看，一直都是亮晶晶的，尤其在盯着人看的时候，格外好看，可现在她的眼睛里，充满的是质疑，不信任，悲伤。
　　“不是因为她，因为杨泽。因为他是你的艺人，因为对你很重要。”
　　言婉玉眼中满满的充满了泪水，她摇了摇头，梁肃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她没动也没说话，喝醉了吗？那就当作自己喝醉了吧。
　　可是梁肃，太迟了。当年年轻的自己，用一杯奶茶，一句好听的话，甚至不用多好听的话，就能哄好，可是当年的他不会说这些，现在的自己，早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回家吧。”言婉玉退后了一步，隔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阿言，我知道你不想听，但我还是要说，对不起。”
　　“我不想听。”
　　言婉玉出声打断了他。
　　“梁肃，七年过去了，你知道七年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所有的事情，都有结果了。小学六年，初中到大学六年，大学到读完研也是六年，人生一个阶段最长六年，我们之间已经错过七年了。这七年可以发生很多事，人也可以发生很多变化，你总是忘不了七年前的事，对你对我都不好。”
　　“可这七年的事，总得有个结果。七年前分开的不明不白，七年后，还要这样不明不白的继续装最熟悉的陌生人吗？”
　　“我们可以不装最熟悉的陌生人。我们完全可以老死不相往来！是你非要到我面前晃来晃去！是你非要出现在我面前！”
　　“言婉玉，你敢说你放下了？”
　　“我敢！”言婉玉说了这么多话，只有这一句，局促又压抑。“我敢说我过去了放下了，所以能不能，让我继续过我之前的生活？”
　　梁肃像是被定在了原地，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过了好一会，他才说：“你喝醉了，不说了，送你回家。”
　　“你还是这样，你倒是没变，”言婉玉眼泪流了下来，滴到了梁肃抓着他手腕的手上，很凉。但梁肃觉得很烫。烫的他放开了手。
　　“你还是之前的样子，遇到事情不想说明白的时候就逃避，梁肃，我告诉你，我现在，非常清醒，非常。”
　　两军对垒，必有一方先败下阵来。梁肃是败的那一方，永远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