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劫之冥主在上》灵咎

60、第60章.你可跑不掉

　　他摇了摇头，道：“不知。”他定定瞧着她，“只是为救他们。”熙候笑得温柔、释然，其实他只是为了她而已。

　　静默一瞬，她终是笑了，微垂了垂眸，复瞧着熙候，道：“记得我初时见你便说过，你与他们不同。你的曲子好听，果然非仅因好听。”

　　想起曾在扶桑树下共饮的情景，熙候化出一方瑶琴，道：“我再弹给你听。”

　　千绪还记得这曲子，说很喜欢，她甚至说得出曲子的最深意境，熙候心下喟叹：“足够了，这便足够了。”那时的他自然不知有千绪的存在，后来机缘至此，他很欣慰。

　　………………

　　半月后，犁城几近失守。

　　就在双方各自休整只待决一死战之前，千绪亲自披甲上阵，先是派精兵潜去敌后烧了粮草，而后于夜半亲率两千轻骑进攻崤山。

　　夜色下，千绪身着玄色战甲，面巾之上双眸冷静坚毅。此次偷袭，她未再询问闻上，亦是趁着‘出师’后的便捷未去告知，她怕闻上知晓会阻挠，而她的轻功对此计大有裨益，眼下形势她不放心交给别人。

　　许是天助丰延，又许是她所带将士多擅轻功，硬是让她在天亮之际便占领了崤山。只是不知是风聃军太过相信自家势险，还是吃准了丰延军自顾不暇不会主动进攻，总之崤山之上守卫并不算多，及至山下守卫发现崤山被夺取却为时已晚。至此，千绪首战便打了极漂亮的一仗。

　　而也是自登了崤山，千绪才发现崤山背后群山直通屈国，其下山势虽极险却并非绝境，若沿着外沿山道甚至不必进入风聃境内便可直达屈国。只是此时犁城正值存亡之际，她来不及多想便带领五百轻骑返城。无论风聃会不会暂且撇下崤山，她深入敌后来攻都不会有错，带去那一千多轻骑如何也亏不着，这便是她最初的打算。

　　犁城外战火熊熊，三百轻骑扬起数里风沙而来。

　　风聃军闻得背后有敌来袭时，一时慌了针脚，虽然很快稳定，却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怪敌军力弱，实是千绪去时便选好了精兵强将，为的便是这一击。

　　见来者凶猛，风聃军一时摸不清对方实力，却也实在不甘心，决定誓死夺下近在咫尺的犁城，可紧接着，他们在听闻自家崤山被占领时顿觉大白天见了鬼，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似在考量一时舍弃崤山值不值当。

　　这厢犁城守军闻得援军自敌后杀来，瞬间士气高涨，硬是奋力将打进家门口的敌军赶了出去。
　　千绪继续率众大杀四方，更是首当其冲自敌后一路杀至阵中。敌军看着突然冒出的英武小将惊呆了，而千绪只求尽快脱身而愈发英勇。

　　阵前，风聃军头领立于战马之上，双眸极冷，此时正搭了把箭，直指阵中那道看起来并不威猛的身影。

　　千绪分明察觉一道狠毒的目光，不由浑身一颤，察觉冷箭射出的一瞬，她及时奋力躲过，很是狼狈。

　　此时的千绪已被敌军包围，原本的三百轻骑也不到半数，她不敢恋战，奋力击杀近处挥舞的刀剑只盼突围。下方兵卒猛然向她刺出长矛，她闪身躲过，长剑顺势一挥，溅了满身鲜血。更多的敌军包围而来，她暗道不妙，再次躲过一棒，却觉得头上一阵轰鸣，继而一阵轻松，竟是头盔分裂掉落，满头乌发倾泄而出。

　　此时，犁城内传来击鼓声，这便是要来救她了。

　　方才射冷箭的将领看着那道身影眯了眯眼，大喊一声：“撤！”驾马直冲她赶去，狠厉的目光自初见她那一刻便未移开。

　　众人见头领赶来，赶紧分列两旁，似是看准了自家头领同敌军女将接下来的厮杀，一时气氛沉默。

　　千绪虽仍在厮杀却已察觉这边的情形，可不是好兆头！余光见对方近了，暗道：“就是此时！”愤然勒马掉头，以更快的速度向来人冲去，对上阴鸷双眸的一瞬，她没来由打了个寒颤，在看到男子手中尚在滴血的冷剑时，她察觉对方在轻视自己，或许是因她女儿身暴露，对方手中长剑竟握得有些随意。

　　距离愈发近了，就在两马即将交头的一瞬，她猛然挑起一旁将士的长枪，以迅雷之势刺向男子，男子闪身躲过。千绪手下再次虚晃几招，一脚勾起的另一长枪甩去，手中长枪也朝他刺去，而后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腾空，或许是她觉得太容易了，本欲离开时忽然改变主意挥剑划过，男子对她的大胆亦是始料未及，不可思议的，他的左肩被划破了，血流如注标志着这一剑伤得不轻。男子却好似未觉，短暂的出神后便继续盯着她，面上多了认真和玩味。

　　而千绪在腾身翻过后，便落上他身上的马背扬长而去，俯身驾马快速离去。原本周围打算看好戏的小卒此刻见状也有些懵，直到千绪临出包围时才有几人跃跃欲试，均被她利落斩于马下。

　　终于冲出包围，千绪这才稍松了口气，想到‘人多败于轻视对手’时不由轻笑了笑。不知怎的，她此刻很想回头看一眼那位吃瘪的敌军将领，又实在明白时机不允。

　　千绪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就在刚松了口气时，却看到前方略远处战马之上的熟悉身影，是闻上。此刻闻上正搭了一箭，千绪一怔，回头看去却见方才的敌军将领追了过来。

　　一瞬间她脑中突然一阵混乱，不可捉摸。

　　她知晓闻上定会射中那人，甚至一击毙命，而以她的体力实在不便再截个敌军将领回去，且照如今的战况来看，拿个不知什么阶品的敌军将领怕也换不到什么好处，可就在那一瞬间，她不可抑制地跑出个念头：她要擒了他！

　　她此时距闻上愈发近了，却尚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她知晓闻上定然会怪自己，她自己也有些微犹豫，可她还是勒住了马，转身迎向来者。

　　刀剑相交那一瞬，震得千绪差点握不住剑，对方的身量和力度皆比她大很多，她突然发现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她是人，一个能力有限的人！而后，她分明看到对方势在必得的笑，那个笑极为狂妄。

　　千绪自然没空管对方的挑衅，只待找准时机撤退。

　　“你可跑不掉。”男子志在必得。

　　她有些生气，突然想起身后的闻上，遂边战边退，将男子暴露在闻上视线。男子看穿她的意图，轻哼一声，再次藏在她后方，道：“本帅回去亲自陪你玩！”

　　千绪皱眉，却见男子也皱了皱眉，身后马蹄声近来，她知晓定是闻上来了，这一慌神却见男子已近在她身侧，她心下骇然，明白这一次很难躲过。而就在男子伸手来扯她时，却听得男子痛呼一声，只见其手臂中了一箭，千绪当即举剑刺向他的马，男子身形不稳，她又迅速腾身飞起将他踹落马下，趁其不备迅速将其打晕。

　　反转是如此之快，千绪还在愣神，仍心有余悸，方起身便见闻上已将男子丢上马，马儿直冲城中跑去。她还未待言语，便觉周身一轻，已被闻上捞至马上，两人同乘一骑向城中驶去。

　　房内，烛光忽闪。

　　千绪犹豫着，终是背过身避开那道目光，褪下左肩的薄衫开始上药。

　　而在她背后不远处端坐的正是闻上，自方才给她丢下一堆药便不再管她，此时更是一言不发地瞧着她。

　　那道目光太有穿透力，她实在无法镇定，放下药，背对他道：“对不起——”

　　没有答话。

　　“我不该再回去的。”

　　还是没有回答。

　　她只得回头，却见闻上已立她在身后，她抬头望着他，道：“你、生我气了？”

　　对方仍未答话，自始至终神色清冷，此时却坐下来，将她身子转过去，自顾拿来药为她涂抹。
　　奇怪的平静。

　　千绪由着他帮忙，无数的淤青大小不等，她平日虽未经实战却也极刻苦，只是今次弄了这么多淤青也是令人意外，心下不由沮丧：“你们分明是来挑起战火的！”却见闻上只是细细涂着，面色无澜。

　　衣衫已褪至腰间，直至那只手伸向她脐下，她轻微一颤，记得这大片淤青是上崤山时不小心硌到了山角……这架势实在令人面热，她咽了咽口水，也为了避免矛盾升级，道：“我自己来吧。”说着便要后退，却被他突然扯了过去。

　　千绪抬头，这才见他深不见底的眸子，她看不清里面蕴含着什么，不由一怔，下意识想：“他在想什么？为何这般神情？”

　　“闻上？”她轻唤。

　　“嗯？”

　　听到他终于应声，她突然松了口气，扑进他怀中搂了他的腰身。她深深嗅着他的气息，却没说什么。

　　沉默一瞬，头顶传来他的声音：“没什么想说的么？”

　　她一怔，道：“我回来了。”只觉肩膀被捏紧，她有些吃痛皱眉，想到若是闻上代她上战场负伤，她会有多难过。

　　“下次……”

　　她赶紧打断：“我再也不会让你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