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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情意 ...

  •   她道:“听闻你们、我也不知你是何身份,只听闻你们神通广大者向来不甚瞧得起凡人,我不知你如何作想,但我想,众生不过分属六道罢了,胎体生来不同,却无关心境。我留下,只因你是闻上。即便你低入尘埃,我也不许任何人亵渎,好在你本就高高在上。便是傀儡也是你的容姿,你曾说我不该为一个傀儡担忧,可我怎舍得不护他。”

      一番话出,闻上心中微动,只见此时的千绪满面芳华,高傲得耀目,他知她向来不凡。

      不忍再想起棺木中面目全非的他,千绪起身朝软塌走去躺下,她自然是看不到来者,遂,此时的软塌上,两人一坐一卧,颇为亲密。

      闻上并未躲避,侧头竟见她脸色极差,随即听她道:“莫怪我躺会儿,三日未用饭,竟有些饿。”

      千绪这厢刚躺下,脑中传来一个字,“笨——”

      她一怔,明白这是指自己饿倒之事,不由失笑。

      “笑?”闻上睨她一眼。

      千绪再次一怔,竟止了笑。“也好,没了退路,我便为自己寻个清楚。”又道:“你说,闻上他知道吗?他只是为还我的恩,但其实我至今不知自己如何救的他!”似是太累,她闭上双眸,“他们总问我可知错,呵,为何此时来问?如今的我并不知前事,倘若问也该问曾经的我。如此看来,那时的我必也是不认的,不然不会被追问至今。可质问如今的我又有何意义?难道只想听我一句不知所谓的‘知错’么?”她笑了笑,本是轻蔑,却因着疲倦颇显慵懒,“这太扯,我甚至不愿信。只可怜因我而起祸患之人,无辜受到牵连……”

      睡颜逐渐安静,鬓边乌发缓缓滑落,遮住了她的侧颜。闻上瞧着,索性伸手拂开,再现她眉目如画,静谧如神。

      她似乎什么都懂,却因太懵懂,更不知出路。也难怪,毕竟就连他也不知千绪的来历。或许正因此,他才对千绪多了些关照。如今见她为救明王冲入火场,亦是顺手一救,却是未打算再弄个明王给她,只是现下看来,无论有无明王都无法阻挡她的离去。

      以死换得魂灵自由吗?这是初时救她便知晓的,那时的他也不知为何将她留下了。

      他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继而化形出现。

      “闻上!”梦中人蓦然抓住他的手。

      看着那双白皙柔夷,闻上闭上双眸。

      重重黑雾中,千绪摸不清方向,走得踉跄,直到手被人牵起,她一怔,任由来者牵引。

      回过神来便见身处一处山崖,万千芳华开遍,清风漾着甘甜。远处山头的夕阳红得发紫,映出万里祥光。她看得呆了,“好美!”

      察觉手中的温热,她垂眸看到那只手,修长有力。目光上移,只见他身前墨发微动,白皙光洁的下颌,唇微抿,鼻高挺,深邃双眸正瞧着自己,夕阳映得他满面金光,无上神邸一般。

      待看清面前人,千绪惊喜道:“闻上!”欢喜的同时却察觉不对,“你!”紧紧瞧着他,“是来同我告别的吗?”

      对方未答话。

      再次看到熟悉的面容,千绪红了眼眶,“对不起——”

      “与你无关。”

      千绪说不出什么。他甚至只是傀儡,没有魂魄,更无来生,可他真实存在过,又因自己而‘死’。

      她道:“你若有灵魂,会否怪我?”

      “傀儡便是傀儡。”

      对方越这样,她越愧疚,望着他竟不由流下泪来。

      那双眼眸眨了眨,有种她看不懂的情愫。

      似被蛊惑一般,千绪缓缓抬起手至他面前,察觉他怔了怔。随即,食指轻描他的眉,下移时,见他双眸微闭,食指一路下滑,鼻、唇、下颌……
      那双眼眸暗波汹涌,却任她动作。

      千绪望着他,道:“许久以来,我第一次离你这样近,却还是假的。你曾说我心仪于你,是,自初见时我便心仪于你,可你并非凡人,我不敢多想是因我无法控制这种悬殊。”她所言分明是将对方看作了闻上,“毕竟这是闻上的面容,我不愿让自己迷惑,后来我甚至不愿见你……”

      “亦不必护着。”

      她笑了笑,道:“你大概不知,为了见你,我曾压上了全部。”顿了顿,“我不惧生,不惧死,只怕再也见不到你。”

      不惧生,不惧死,只怕再也见不到你。闻上怎么也未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是了,她原本便是要去寻真相,她从来不惧死,几世以来,她不愿‘生’才对,此番留下也只是为了见他。

      千绪的确是在陪他‘演戏’,若非此次意外,千绪或许会赌上一生来陪他‘演戏’。甚至在最初时,她并不知会有明王,怕是在被他劝下后,原只为了等待与他本尊三五年才得一次的相见。
      如此深的情谊,她竟从未表现丝毫。

      他想,千绪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加不俗。如她所言,六道众生胎体不同,心境自造。她若为神,必将名动诸界。难怪,难怪她不被允许修行。西天如此费心,既是罚,亦是认定了她罢?竟是如此吗……

      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闻上自己都未察觉。

      “冒犯了。”轻轻的一句,千绪上前环住他的腰身,侧脸贴在他身前,闻到一股不知名的幽香,以及轻微的心跳。

      闻上的确怔了怔。

      随即是她笃定的宣言,她道:“我若神通广大,是护佑的一方,定要将你留下。”

      “胆子可真大。”

      “是啊,管你愿不愿意呢。”撒娇似的呢喃,又如此霸道。

      良久,她后退离开他一些,环顾周围一切仍明亮清晰,再望向他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眸时,千绪没来由有些局促,道:“我怕梦醒了,反正此处是梦,我……”

      他眸色不明,似略带笑意,道:“若非梦呢?”

      她一脸惊讶。

      “闻上!”蓦然睁开眼,千绪望着清冷的院落,那口棺木如此真实。

      可梦中的闻上竟笑了?她第一次见闻上的笑,竟是永久的告别吗。

      自那日之后,石崖便不愿再进宫,不愿见乐仪,可碍于公主威名,他不得不来。却不想来了半晌未见乐仪,反是宫女奉命拿了些银两与他,道是公主不便相见。

      此举正合他意,便顺势道自己近日外出闭关,莫要空来一趟。其实是他怕,决定外出躲些时日。
      他后悔那日冲动烧了马车,后悔临末抢了千绪的玉佩,既然明王是妖物,这玉佩定也来路不明,即是宝物,更是祸患。

      如此想着,赶紧将玉佩取下,走至偏僻处顺手扔了,头也不回地紧跟侍卫出宫,却不想突然被人唤住。

      “你是何人?”两名侍卫走来。

      石崖一哆嗦,道:“我,我是公主的……”

      “国师要见你,跟我们走。”

      熙候并不常在宫中,今日也是巧,就在玉佩落地的一瞬,他清晰感应,才发现千绪出了事。但这次,他不打算插手。

      ——————
      枫叶落,满园清凄,唯墙边一抹青绿衣衫荡漾,随着秋千一起一落,女子发间步摇叮铃作响。

      拂尘来时便见这副画面,她很美,世间少有的纯净,却轻易引人沦陷,如蛇似蝎般的危险。

      他想起初见女子是在山里,那时她迷了路,被自己无意引着一路到了山间寺庙。

      女子失笑,道:“大师是引我回家?还是引我出家?”

      他怔了怔,道:“施主说笑了。”

      女子笑得更开心,歪头打量他几眼,道:“大师面善,我总觉得在哪见过。”

      闻言,他莫名耳根发烫,道:“阿弥陀佛,贫僧日日听经诵佛,想是染了些许清净,施主慈悲,因此见众生皆善。”他所言略有慌乱,其实女子所言何尝不是他心中所想。
      女子只是笑笑,临走道:“我名唤阿绪,请问大师法号?”

      他双手合十,双目微垂,道:“拂尘。”

      及至再次相见,他怔了许久。

      清晨,钟声渐远,唯余空谷袅音,他瞧着女子自下方石阶一步步走来,山端凉风带来丝丝檀香,空灵悠远的宁静祥和,仿佛世间只余她二人。

      突然间,女子抬头看到他,惊喜道:“拂尘!”一路跑上来,及至他跟前踉跄了一把,他下意识搀住,看着相交的两手,他赶紧抽开。

      女子笑着道谢,擦去额头的汗,道:“我寅时便上山了,爬了两个时辰,又渴又累,我先歇一会!”言罢屈膝就坐。

      而后,他将她引去大殿用茶。

      女子道是母亲久病未愈,此番前来是祈福,正巧他医术不错,问过病症后便随手为她写了几味药,直至女子笑着道谢,他才恍然自己做了什么。

      回神见女子手中拿着一支签走来,道:“大师能帮我瞧一瞧吗?”

      他鲜少来前殿,来此便是讲经,从不与善信闲谈,更不解什么签,但此时,他几乎下意识接下了。

      “亲者无虞,施主却有血光之灾。”至此,他想,难怪自己今早突然来了前山,许正是为解此签救人性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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