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块橡皮》Edozm

3、第 3 章

　　文靖返校后回到家，立马点了份特价KFC翅桶外卖，又加了一份可乐，
　　外卖送达后，文靖自己一个人便风卷残云，把十只鸡翅膀加鸡腿子全吃了，又嘬了嘬手指上的油，一口气把剩下的冰可乐全部灌进肚里，拍了拍肚子，打了个嗝，才勉强感觉到有八分饱。

　　吃饱喝足后，文靖终于有了力气想起路遇归这个人。
　　文靖有点搞不明白他和路遇归现在算不算朋友，或者说，算不算是旧友。

　　他和路遇归两人小学六年里，以早上七点半到达班级的时间点为起始，傍晚四点半放学为终，一天里有近九个小时两个人几乎是黏在一起的，可以说是对彼此最了解的人了，对方是什么脾气，有什么优缺点，几乎是了如指掌。文靖怼一下路遇归胳膊，路遇归都知道文靖下一秒要放什么屁。路遇归不怀好意地喊他的名字，文靖也能知道路遇归是要求他办什么事。

　　可这毕竟是“曾经”。自从两人升入不同的初中以后，就不再联系了。偶尔寒暑假在同一个课外补习班补习，也彼此都当做不认识，不打招呼，互不干扰。
　　文靖想起来就很无语，也不知道他俩哪来的默契，跟商量好了似的，出了校园就默认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此生“形同陌路”，不知道的还以为毕业时候我偷了他五百块钱呢。

　　文靖一时想不明白俩人的关系，也不明白路遇归对待他时陌生却又透着熟稔的态度。
　　思考片刻，文靖心念一转，脸色一黑，跟家里头刷不净的锅底垢一个色：
　　我特么有病啊，路遇归要干啥管我屁事，我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想他。

　　所幸文靖同志已经吃饱喝足，便更是心大如马里纳亚海沟，决定写几页物理练习册消消食。

　　晚上，岑女士下班回到家，开始给这天天吃啥啥没够的爷俩做饭，关键这俩人还咋吃都不长胖，真是让人越想越来气。
　　岑女士往锅里甩了甩盐巴，大火翻炒着土豆丝。油烟味有些熏人，抽油烟机更是个费钱的噪音制造器，岑女士在眼鼻耳遭受三方夹击的艰苦情形下，还偏过头，嘴里大声冲文靖喊道：

　　“文靖，你今天去学校看见你那个新班主任没有，人咋样啊？”
　　接着又问：
　　“你那个小学同桌是不是也进你们班了，我上回看见你班排名了。那孩子是不是姓路？”

　　“是。”文靖写完了这页练习册的最后一道题，扭头冲他妈喊道，然后拿起桌上的手机。

　　【罗：兄弟，新班级咋样，有没有想我啊hhh】
　　【文：滚吧】
　　【文：明天中午我去你班找你吃饭】
　　【罗：ok】
　　【罗：龇牙咧嘴JPG.】

　　文靖无语片刻，又发了条信息。
　　【文：你还记得我初一和你说过的我那个小学同桌吗？】

　　罗云皓不知道在干嘛，半天没回复文靖消息。
　　文靖心烦意乱地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走出房间吃饭去了。

　　这顿饭，主要以文爸的左叮右嘱为首，文妈的偶尔补充为辅，两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了能有一个多小时，才总算把这顿只有炒土豆丝和炒豆芽菜配大米饭的“全素开学盛宴”给吃完，最后，文靖以“吃饱了，我去学习了\"作结，匆匆逃离现场，顺便关上了卧室的门。

　　文靖又写了一会儿数学练习册，看似预习实则复习了一下明天各科老师要讲的课，在十一点到来之前，爬进了被窝，准备打一会儿游戏。

　　文靖拿出手机，看见有两条未读信息。
　　一条是罗云皓回复他的，一条则是今天才成为微信好友的路遇归给他发的。
　　文靖不知道路遇归给他发消息作甚，于是毫不犹豫地先点开了罗云皓的对话框。
　　这狗东西只言简意赅地发了三个字。

　　【罗：不记得】
　　【文：......】

　　文靖又觉得罗云皓这狗实在配不上他发的这六个点，又给他发了个表情包。

　　【文：竖中指jpg.】

　　嘲笑完罗云皓，文靖点开了路遇归的消息框，同样也只有三个字，再多加一个标点符号。

　　【路：明天见。】

　　文靖瞪大眼睛盯着这句话，直到他感觉快不认识这三个字了的时候，才眨巴眨巴干涩的双眼，心里呵呵两声，当作没看见一样退出了和路遇归的对话框，开始打游戏。

　　文靖晚上梦见了小学时候发生的事。

　　那是一年级时，文靖刚和路遇归成为同桌没多久，两个小鬼不知道因为什么而生气，随后就进入了互不搭理的冷战期。
　　文靖感到委屈极了，心想：我真是倒霉死了，以后每天都要和这个讨厌鬼坐在一块。
　　想到这里，文靖便委屈地哭了起来，悄悄地坐在位子上流眼泪，怕被别人看见觉得丢人，还拿袖子抹了抹。

　　文靖虽然是个小男孩，但是生了一张惹人怜惜的脸蛋，让人不忍心欺负他。加上平时性子便是柔柔弱弱的，有点像个小姑娘，文爸文妈便把他当半个闺女养，不怎么说他骂他，小事上也都惯着他，在家里颇有些“公主”地位。
　　“文公主”何曾受过这等“虐待”，更何况他也不是个会耍脾气的性子，只好自己默默掉眼泪。

　　等到“路霸王”在操场上和朋友们耍完回到教室，看见他的新同桌，一个大男生，跟林黛玉似的，坐在自己位子上哭哭唧唧地，不时还拿袖子蹭蹭冒出的鼻涕泡，活脱脱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样，顿时感到目瞪口呆，整个人都麻了。他从没见过一个大男生能如此矫情，真是长了见识。
　　路遇归生来第一次遭受如此棘手之事，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默不作声，当个什么也没看见的睁眼瞎子。

　　文靖看见路遇归回到教室，也不想在他面前丢了面子，让这么个狗玩意嘲笑他，迅速擦掉脸上的眼泪，做出无事发生的表情，也没搭理讨人厌的路遇归。

　　文靖和路遇归俩人就这样谁也不鸟谁地冷战到这一天放学 。

　　俩人正是幼稚小屁孩的年龄，处于什么事情都不进脑子的大好年华，前一天还在互相讨厌，第二天通通都忘记了，该唠嗑还唠嗑，还互怼还互怼，虽然才成为同桌没几天，但二人的情谊不以正比例函数而缓慢增长，至少文靖对自己的这个新同桌颇为满意。俩人上课都认真听讲，偶尔能讨论几个小问题，也算是有了共同话题。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平淡而缓慢地过去了，文靖和路遇归的同桌情谊也更深厚。

　　文靖大早上六点被他妈叫醒，还没反应过来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便想起了昨天晚上做的梦。
　　文靖坐起身来，在床上直勾勾盯着空气发懵片刻，便“啧”了一声，迅速下床洗漱，准备上学。

　　等到文靖磨磨蹭蹭踩着点，在6：59迈进教室的大门，班主任老王头已经坐在讲台上看早自习了。
　　顶着老王头的死亡视线，自觉没迟到的的文靖也有些心虚，脚步漂浮地走到座位上，装模作样地掏出数学练习册来写。

　　终于熬到了老王头走出教室，文靖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就听见他的新同桌在旁边轻笑一声。虽然动静很小，但是两人离的很近，他还是听到了。
　　文靖不由得扭头没好气地瞥向路遇归。

　　路遇归的后背没有紧靠在座椅上。他向前倾着身子，后背稍稍有些隆起的弧度。他低垂着脑袋，额前的碎发有些遮眼，左手拄着下巴，右手转着根黑色碳素笔，正在思索着绿皮“高中必刷题”上的某道题，看似很认真，可微微翘起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幸灾乐祸的好心情。

　　文靖凝视他几秒，冷哼一声 ，小声暗骂了句：“笑个屁。”便不再理会他，接着投入到与“五三”对抗的战斗中。

　　整整一个上午，文靖就在几位老师轮流对他们2班未来三年寄托厚望的絮絮叨叨中度过。文靖没想到高中理科老师们也都这么“出口成章”，一上午都这么摸鱼度过，还几度快要睡着了。

　　中午下课，拒绝了几位“眼熟”同学的约饭邀请，文靖去3班找他的狐朋狗友罗云皓。

　　罗云皓是文靖初中的同班同学，初中时自认为“老子天下第一牛”，成绩一出来就被狠狠打脸，对于总是考得班级第一，深得老师喜爱的文靖有着诸多怨气，总是来到文靖座位旁挑衅。罗云皓要是哪次考试成绩比文靖高，他总是下课第一时间扭着屁股，跟个风骚的大孔雀似的，走到文靖的座位旁，拿起他的试卷，眯着眼睛细细品味他的败绩，然后臭不要脸地对文靖“教育”道：“你也不行啊。”

　　文靖懒得搭理这种心理年龄为个位数的蠢货，常常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也不知怎么的，文靖爱答不理的态度可能挖掘出了这个蠢货抖//M的隐形特质，或者罗云皓被文靖身上与他相似的“你个垃圾，莫挨老子”的清高气质所吸引，罗云皓居然有点“黏”文靖。于是罗云皓就这么成为了文靖初中时期唯一能说得上话的怨种朋友——虽然文靖经常觉得这个朋友不要也罢。

　　中午的食堂简直就是人挤人，文靖让罗云皓去占位子，自己去窗口买了两份寿司。
　　找到罗云皓人在哪儿以后，文靖迅速向他走过去，往他桌上扔了盒寿司，自己也坐下来开始干饭。

　　文靖从初中开始，就经常不吃早饭，因为他天天早上不仅起的晚，还磨磨蹭蹭的，就那点时间根本不够他挥霍。每次等到他收拾完书包，走到客厅去吃饭，一般也到了他要出门的时间。他就急匆匆扒拉几口，穿上鞋飞奔出门，经常能提前一两分钟踩点到校也算是他的本事。虽然老师偶尔也会提醒他下次早点来，可是他顶多也就悔改两三天，过几天继续遵循他的老传统。

　　文靖今天早上就吃了几口面包，早就饿得要死了，没心情和罗云皓扯淡。
　　于是他就一边吃饭，一边听罗云皓自己一个人在那儿自说自话，偶尔附和两句，表示自己在听。好在罗云皓早就习惯了两人的相处模式，而且他自己也是搭个台子就能上去唱戏的主儿，不在乎有没有观众。

　　就在罗云皓终于想起文靖之前和他聊天的内容，开口问道：
　　“你之前问我记不记得你小学同桌，他到底谁啊？”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文靖正狼吞虎咽地吃着寿司，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刚好一个不小心，一颗大米饭粒窜到了他气管里，呛得他止不住地咳嗽，整张脸变得通红，眼泪都咳了出来，从眼角往下流。

　　没等文靖号令让干坐在对面椅子上看他出丑，还止不住嘲笑他的罗云皓去帮他买瓶水，他便感觉背对着他，坐在他身后的人起了身，走到他旁边，伸手递给他一瓶水。

　　“喝吧，这瓶水打开了但我还没喝。”

　　真是糗大发了。
　　听到路遇归声音的一瞬，文靖恨不得马上刀了罗云皓这个牲口，再刀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