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死而复生的美人仙尊》雾夜行舟

41、再遇

　　雪白的道服简约服帖，将仙君的宽肩窄腰勾勒得非常漂亮。腰间佩剑不长不短，材质大抵是某种玄铁，呈现暗银色，柄上雕刻着繁复的精致飞羽纹路。
　　往上看，头发并未铺散，而是规规整整地被玉冠束在头顶，将青年整个衬得精神气十足。

　　听闻院外有声音，迎上去的是自觉做早课的柳小树。
　　他原本与桑风北一道，但进境上比桑风北慢了太多。所以，现下桑风北已经去灶房生火，柳小树这才刚结束自己的修习。

　　“敢问仙君是……”
　　柳小树还是有些怯生生，哪怕自己已经是迈入修仙之道的人，可毕竟打小从穷乡僻壤里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前几天刚造访过的粼照城。
　　虽然凤哥哥、仙君哥哥以及小焉哥哥都是神仙一样的人物，让他对这些修仙者也有了一定的免疫力，但毕竟时日尚浅，乍一单独面对陌生的俊朗仙君，他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打扰尊驾。”这仙君倒是比昔日秋阳派那些道貌岸然的更近人，看起来让人心生好感，“在下鹊吟山，曲无韵。”

　　自报家门的同时，曲无韵也在打量着眼前开门的少年。
　　粗布麻衣，脚上的鞋子还是草鞋，脸色有些常年营养不良的暗淡，但擦洗得干净，眼眸也清亮，身上还有没收拢的灵力气息——这是个修仙者。

　　曲无韵刚从小孤山脉到小孤村，就被村中某处修仙者的灵力波动所吸引，循着找到了此处。
　　只不过……这少年身上的灵力波动极为稀薄，想来是刚刚入门不久，不太像是刚刚吸引到自己的那般强烈。

　　不过，哪怕是少年仅仅刚入门，可在曲无韵看来，也有些不太合乎常理了。
　　要知道，这世间之人万亿之数，但能有缘法和本事迈入修仙之道的，却是凤毛麟角。更何况小孤村坐落偏远，附近并未有什么修仙门派，也未曾听说过有什么修仙者隐居。
　　乍一冒出个修仙少年，还是根骨不算太惊艳的那种，让人不得不心生意外。

　　但无妨，曲无韵心道，既然是修仙之人，那就是同道中人。

　　“仙，仙君客气了。”
　　还是头一次被陌生人这么恭敬对待，让柳小树愈发不知道如何是好。想学着曲无韵的模样给他回礼，可连手是怎么放的都没看清楚，整个人不伦不类。
　　见他羞赧的模样，曲无韵脸上没有半点骄矜和看不起的神色流露，反倒笑得如沐春风。

　　“这是仙门最常见的礼数，是这样的……你看，把右手放在左手之上，对，手指虚虚地搭在一起。但拇指的指尖要搭在食指的第二节上，这叫仙门起手之式，既能表示你是个入门的修仙者，亦能直接调动灵力法诀，以防不测……”

　　曲无韵的声音非常温和，几乎已经到了温柔的程度。
　　这是一种做不得假的平易近人，像是铭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凤晏回透着窗缝看，唇角挂了一丝笑意。
　　他此生遇见的修仙者众多，可如曲无韵这般没架子的，那是少之又少。

　　在曲无韵温和的指点之下，柳小树也放下了最初的紧张。跟着这不知何处来的仙君哥哥学明白了仙门之人的见礼方式。
　　“我学会了，也记住了，谢谢仙君哥哥！”学会之后的少年心情愉悦，脸上挂着甜甜的笑。

　　曲无韵回以微笑，温声回道：“不用如此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不知我可否进去稍作歇息？”

　　听他这么一问，柳小树欣喜的表情里带上了一丝谨慎，身体稍微往门中央挡了挡。
　　“仙君哥哥，虽然我觉得您是个好人，但是家里长辈们还未起身。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到隔壁我家休息片刻，我问一问……”

　　“小树。”
　　声音从柳小树背后传来，他转头一看，见桑风北刚从灶房中出来。
　　他当即跑到桑风北身边，咬耳朵小声说：“仙君哥哥，这个仙君哥哥人好像不错，还教会我行礼的姿势，可不可以让他进门歇一会儿？”

　　“谨慎的态度可嘉，没有被别人的好意冲昏头脑。”桑风北随意揉了一把柳小树的头发，然后将目光投向门口的白衣人影，“曲兄，咱们又见面了。”
　　曲无韵有些惊讶，但旋即面露喜色：“桑道友，居然是你！”
　　这更强的灵力波动就说得通了。

　　柳小树惊讶：“你们认识？”

　　桑风北拍了拍柳小树的后背，示意他去灶房煮一些茶水，然后与曲无韵一道坐在银杏树下的方桌旁。
　　曲无韵落座之后，眉心微微一皱，迟疑道：“桑道友，我怎么觉得这气息有些不对，好像……”
　　有点说不出来的妖气，可就这么一瞬，仔细追寻就又不见了。

　　桑风北知晓其意，面不改色地开口回道：“这桌子跟随我们很久了，没少被用作分解妖魔尸身的案台，曲兄感受不错。”
　　这桌子素来没分解过任何妖魔尸身，曲无韵感受到的应当是焉息妄留下来的一丝薄弱的妖气。
　　可说自然是不能如此说，随便找个借口。

　　“原来如此。”曲无韵也不多问，“早知道昔日在小孤山遇到桑道友，就应该想到你可能会隐居在附近。”
　　桑风北微微颔首，转言问他：“不知道曲兄门下道友们可否康复？”

　　曲无韵眸中闪过一丝感念，又有些愧疚。
　　“多写桑道友仗义施救，这清鸠兽的骨笛威能卓然，我那些被昧妖妖瘴所害的同门已经恢复如常。只是……不瞒桑道友，这骨笛振声月余，灵力散尽直接碎裂，我对不住你。”

　　饶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桑风北眸中也难免闪过了些暗淡。
　　师兄所留下的最后一件遗物没有了。

　　只听曲无韵接着说道：“但鹊吟山感念桑道友的帮助，愿意用门派至宝补偿道友。我鹊吟山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底蕴不够雄厚，但师祖也留下了一些罕见的法器。若是桑道友有空造访鹊吟山，可以来我们藏宝阁中挑选。当然，若是桑道友还有些别的诉求，我们也愿意鼎力相帮。”

　　曲无韵言语真诚。
　　原本在骨笛碎裂后，曲无韵就想着找不知楼问问消息，看能不能在下仙界找到这个叫桑风北的修道之人。可没曾想，尚没来得及这么做，人就出现在了他面前，倒也让人禁不住感慨一声缘分。

　　桑风北摇头回道：“曲兄不必客气，先前我已经收了你的雀翎笺，已然两清。更何况，雀翎笺还救了我一命，若是说谢，也应当是我谢你才对。”

　　“雀翎笺当真帮了这么大忙？”
　　“的确。”桑风北为曲无韵斟上茶，“小孤山最近有些异常，我前往探查，却被不知名的妖魔所伏击。幸亏这雀翎笺在身，要不然恐怕神仙无救。”

　　见桑风北的表情也认真，不像是随意找的借口，曲无韵心中的愧疚感降低了不少。

　　“不知曲兄不远千里而来，是否也是因为小孤山的异动？”桑风北不愿意在这件事上拉扯，转言换了个话题。
　　曲无韵颔首回答：“正是，前日我们鹊吟山接到了一物，门派长老辨别之后说这是仙门名帖，以往是用作高等仙门召唤其余仙门中人，共同对抗妖魔动荡。虽然我们也是头一次见，不知道这是真是假，但与仙门名帖一道过来的还有血月当空的异景。长老认为大事不妙，当即就带着我们连夜赶到了名帖所示之处……也幸好来了。”

　　“原来如此。”桑风北把玩着手上的茶盏，若有所思。

　　“但让人奇怪的是，不知道是何方前辈，在我们到来之前就已经解决了大部分的祸患，只有一些不算强势的蛟妖从悬在天上的那不知名物什里流窜而出，但在我们合围之下，也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今日凌晨，那悬天之物消失了，我们一路从山内往外探查，以确定是否还有漏网之鱼。我找到附近的时候，感受到了一股清晰的灵力波动，这才到了这里。”

　　曲无韵一番讲述，将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
　　桑风北有些出神——
　　也就是说，这古蛟墓地已经消失了？之前焉息妄说，古蛟墓地每次现世都是三日，可如今算来还未到，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就在这时，柳小树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饭来到了桌前，殷勤招呼曲无韵：“仙君哥哥，你若是不辟谷的话，就与我们一起用早饭吧……我去看看凤哥哥起来没。”

　　凤哥哥？
　　曲无韵一愣，心头的弦瞬时绷紧。
　　毕竟他从进入这院子开始，就再也没有感受到过第三人的气息。

　　“起来了。”此时清朗好听的声音从厢房里传出，尾音带着有些勾人的调子，“小仙君，就算是有贵客来，你也别把我忘了呀，快来抱我起床。”

　　曲无韵低下头，耳根有些发热。听不听到气息此时已经没什么所谓了，难不成这桑道友……

　　“你们先吃，我去看看。”桑风北倒是面色不变，从容地站起身来进了厢房。
　　他径直走到床边，眸中有些无奈。

　　“祖宗，这又是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