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女友》林安眠

14、番外 告白（上）

　　北美洲西海岸的旧金山是计算机与信息技术产业的天堂，更是互联网天才的舞台。
　　而今晚，在一年一度的行业顶级酒会上，出现了一个亚裔面孔，他年仅25岁，毫无背景，却一跃登上行业顶级舞台。
　　不过，似乎是因为这个城市从不缺乏天才故事，参会嘉宾对这个高中肄业的中国人的到场，并不感到惊奇。
　　裴煦今晚穿的是一身深灰色修身西装，他时不时晃动手中酒杯，与三五嘉宾聚在一起，相谈甚欢。
　　裴煦身材笔挺，高挺的鼻梁和分明的下颌线条，令他即便是被高眉深目的西方人环绕，也不会在外貌方面逊色分毫。
　　忽然，站在裴煦身边的年轻女人被他的话逗笑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笑时微微偏着头，就快要靠到裴煦肩上。
　　其他宾客听到笑声，也不自觉朝这边看过来。
　　女人并非业内人士，却能在商务酒会上笑得肆意开怀，只因她父亲开创了美国，乃至世界互联网行业的新纪元。而她的母亲，年轻时是位芭蕾舞演员，是中国首位赢得国际声誉的芭蕾舞者。
　　同时拥有出众外貌与显赫背景的混血公主安娜?乔伊斯，自然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然而她不但倍受业内人士关注，两国的时尚界乃至娱乐界，也时常报出与她有关的新闻。
　　而最近的一条关于她八卦新闻，是一张她和一位年轻华裔男子共进晚餐的照片。
　　在场的人都认得出来，照片的男主角，便是此刻正站在安娜身边的裴煦。
　　只有一门之隔的会场外，苏翎通过玻璃门，将屋内的情形看了个清楚。她知道自己不该来，可看了那种新闻照片，她做什么都没心思。
　　其实苏翎一路上都在忐忑，她害怕看到和照片上一样的情景。落地后直接再买张机票打道回府的念头，也不是没有过，可她却不甘心。
　　从机场到酒会现场只用了四十多分钟，就是在这短短的四十几分钟里，苏翎忽然就不怕了。不论裴煦和安娜·乔伊斯究竟是何种关系，都改变不了苏翎对裴煦的感情。
　　苏翎没有请柬自然无法进入会场，而她心里莫名堵了一口气，不愿给裴煦打电话，就傻傻地等在外面。
　　来的路上，苏翎因为满脑子都是那张新闻照片，所以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中，她半刻都没睡过，再加上时差的关系，现在显然是有些熬不住。
　　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当地时间晚上十点。苏翎掰着手指算起来：旧金山时间比北京时间慢了15小时……飞机做了12小时……
　　“24个小时没合过眼了，难怪……”苏翎有气无力地自言自语。
　　忽然，会场一直关着的门开了，里面的人涌出来。
　　“结束了？”苏翎清醒了些，忽然紧张起来。
　　每一个从会场出来的人，苏翎都会仔细去看，可没有一个是她要找的人。
　　最后，会场里似乎都没什么人了，可苏翎还是没有看到裴煦。她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进去，经过询问她才得知，裴煦受邀到楼上的夜店去了。
　　听了这话，苏翎忽然莫名想哭，她真的好累好困，肚子也好饿，只想快点见到裴煦。
　　本次酒会的会场选在了旧金山市区的一座超高层综合商务楼。一至七层是商场，八至十二层是各式高档餐厅和宴会厅，十三、十四两层是酒吧和夜店，再往上一直到顶层皆是酒店。
　　苏翎站在电梯边的楼层示意图前，犹豫半晌，决定还是先到楼下商场买些吃的，再到十三楼去找裴煦。
　　苏翎在七楼买了个三明治，捂着自己已经饿得发疼的胃，有些哀怨地吃着。
　　不得不说，苏翎还是有先见之明的：她从吃完三明治开始，就尝试给裴煦打电话，结果一个也没打通。想来是因为裴煦那边太吵了，于是她只能自己上去找人。
　　苏翎是第一次来夜店这种地方，对里面嘈杂的环境很不适应。
　　在十三层找了一圈却还是没见到人。
　　“难道是在十四层？”苏翎实在是没力气了，找了个相对安静点的地方坐下，又打了一次电话，依然没接通。
　　她忍不住戳起了手机壁纸上裴煦的脸，又想起刚刚看到那个混血女孩和他亲密的样子，心里止不住地难受。
　　“都十二点了，你还不回酒店睡觉！你是不是学坏了！”苏翎继续戳壁纸。
　　可苏翎哪里知道，对于美国的年轻人来说，午夜十二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苏翎实在太累，迷迷糊糊睡着了。

　　恍惚间，苏翎感觉好像有人在挤她，她不舒服地动了动，却没完全醒。旁边的人变本加厉，整个人都贴了过来。
　　苏翎彻底醒了，看到一个染着红头发的美国男人正要来抱她。
　　她吓坏了，猛地一推那人。
　　那人没防备，一下子从沙发座椅上跌到了地上。
　　那美国人挣扎好几下才从地上站起来，明显是喝醉了，嘴里骂骂咧咧，又朝苏翎靠过来，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到，整个人向前扑倒，眼看就要扑到苏翎身上！
　　苏翎吓坏了，下意识抱住了头。
　　然而预想中的事并未发生，苏翎慢慢反应过来，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亚洲男人，在那人快倒下来的时候，揪住了他的后衣领。
　　但那美国人却丝毫不领情，奋力挣开他，又要来骚扰苏翎。
　　亚洲男人故技重施，将他拖了回去，出言警告。
　　那人应也是不想惹事，骂了句脏话就走了。
　　亚洲男人看了眼惊魂未定的苏翎，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问：“你还好吧？”他说的是中文，见苏翎呆呆地没反应，又改说英语：“Are you OK?”
　　苏翎这才反应过来：“我没事，谢谢你。”
　　“不客气，叫我Justin就行。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不是中国人呢！”他态度友好，看起来没比苏翎大多少。
　　苏翎属于慢热的性子，对于对方的热情有些不知所措。
　　Justin完全没发觉，接着说：“你可真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在夜店睡觉的，”他看了看苏翎的穿着又问：“你这也不像是来玩的呀？”
　　“我来找人。”苏翎说。
　　“不会是来找男朋友的吧？”Justin有些嬉皮笑脸。
　　他的态度让苏翎有些不舒服，于是苏翎便站起来道别：“刚刚真的谢谢你，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Justin也觉得自己有点不正经，于是收敛了些，说：“我和你一起找吧，你一个女孩子不太安全。”
　　苏翎有些犹豫，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苏翎没想到的是，这个Justin知道裴煦在哪：
　　“酒会上的大部分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肯定在十四层，走我带你去。”
　　两人刚到十四层，就看到迎面走来一个年轻女孩，上身只穿了一件吊带，下身是紧身牛仔裤，脸上画着浓重的烟熏妆，与刚才会场里优雅的样子判若两人。没错，她正是绯闻女主角安娜。
　　安娜边走边和身后的人说话，就要和苏翎撞上。
　　安娜身后的人见状，将她拉住。安娜这才反应过来，立刻道歉。
　　但苏翎根本没听到安娜说了什么，因为安娜身后的人正是裴煦。
　　裴煦也换了一身休闲装，将前额的刘海放了下来。在看到苏翎的瞬间，裴煦呆住，惊讶得说不出话。
　　“你没事吧？”Justin抢先开口，却发现苏翎在发愣，不由奇怪：“怎么了？”然后顺着苏翎的目光看去，顿时就明白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因为夜店很吵，Justin同苏翎说话时凑得很近。裴煦见了莫名火起，甚至忘了和安娜告别，拉起苏翎便走。
　　裴煦拉着苏翎穿过人群，来到楼梯间。
　　“你怎么在这？”裴煦话里带着火气，他当然知道苏翎是来找自己的。
　　苏翎也生气了，自己辛辛苦苦等他这么久，他竟然是这样的态度，于是话里也带了情绪：“我怎么就不能在这？”
　　“我不是这个意思。”楼梯间里闷热，裴煦解开了颗衬衫扣子，表情显得有些疲惫：“你过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苏翎委屈：“提前告诉你，你肯定就不让我来了。”
　　裴煦听出苏翎话里带了鼻音，无奈地叹口气，转了话题：“先上楼吧，我就住在楼上。”
　　来到32楼裴煦的房间，苏翎终于能把背包放下了，她揉着被背包压得酸痛的肩膀，听到裴煦问：“什么时候到的？吃饭了没有？”
　　苏翎听了，有些想掉眼泪，但还是拼命忍住了。
　　裴煦见她发呆，说：“傻站在门口干嘛？过来坐啊。”
　　苏翎听话地走到裴煦身边坐下，样子没精打采。
　　裴煦奇怪：“怎么不说话？”
　　苏翎沉默片刻，缓缓问：“我打扰到你了？”
　　裴煦这才发现苏翎情绪不对，想了想，猜到些许，哄道：“我刚刚不是凶你，这里治安不比国内，我怕你自己一个人不安全。怎么突然就过来了？”
　　苏翎：“就是想看看你。”
　　苏翎可怜巴巴的样子让裴煦心软，刚刚的坏情绪瞬间烟消云散：“就只是想看看我？”
　　苏翎：“嗯。”
　　裴煦忍不住笑：“那现在看到了，开心吗？”
　　苏翎沉默。
　　裴煦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却发现手机没电了，说：“手机借我用一下，我给孙浩然发个消息。”
　　“这么晚了还发消息啊？”苏翎虽然这么说，却还是从包里摸出手机递给裴煦，补充道：“密码是你生日。”
　　裴煦微笑，输入密码。
　　手机解锁，屏幕上赫然出现的是裴煦和安娜的八卦新闻图。裴煦愣了一下，忽然猜到什么，表情沉了下去，声音也严肃起来：“你到底为什么来找我？”
　　苏翎心情刚刚才好些，听他这么问，又是止不住地低落：“不都说了？来看看你。”
　　“是吗？那为什么你的手机一解锁，就是相册，而且还是这张图？”裴煦自己没察觉，他现在的语气像极了审问犯人的口吻。
　　苏翎傻住了，她竟然忘了将手机退回桌面。其实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翻来覆去地看那张照片，明明那照片会让她难受。
　　裴煦没打算放过她：“算算时间，这张图爆出来没多久，你人应该就已经在飞机上了。现在不是你们学校的考试周吗？你不用考试？”
　　苏翎深吸口气，闭上眼睛，问出了她这几日一直想问，却又不敢问的问题：“你喜欢她吗？”
　　裴煦完全没想到苏翎会忽然这么问，忍不住说：“什么？”
　　“她很漂亮，身材也很好，最重要的是她的家世背景……你喜欢她吗？”
　　裴煦皱眉：“你来就是想问这个问题？”
　　苏翎：“对。”
　　听到这样的回答，裴煦已经清楚苏翎此次前来的意图，他少有地冷漠道：“这和你没有关系。”
　　苏翎没想到裴煦会是这样的态度，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泪滑落下来。
　　裴煦态度越发变得严厉：“苏翎，你已经二十岁了，不应该再这样做事不经大脑。”
　　而苏翎的思绪还完全停留在裴煦那句“和你没有关系”上，不知为何，她忽然就豁出去了：“可是我喜欢你，所以这和我有关系。”
　　裴煦的心脏狂跳起来，可嘴里说出的话却没有半分感情：“你能分的清吗？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你能分得清吗？”裴煦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苏翎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这听起来与质问无异的话，其实表达了裴煦的不安。
　　苏翎倔强起来：“我分的清！”
　　裴煦：“你凭什么这么说？”
　　苏翎忽然犹豫起来，她并不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而是她的答案令她羞于启齿。
　　然而犹豫也不过只是片刻，苏翎心一横说：“就凭我对你总是有幻想，很不该有的幻想，难以启齿的幻想。”苏翎说这话时，始终盯着裴煦的眼睛，没有过片刻的游移。
　　这下轮到裴煦不知所措了，他从没想过会从苏翎嘴里听到这样的答案，他作为男人，当然明白苏翎说的是何种幻想。
　　他彻底慌了，紧接着的是气恼。他莫名感觉自己就像是输了，而这样幼稚的想法他已经多年不曾有过了。
　　各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让裴煦混乱，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竟随口说了句什么，就起身，开门走了。
　　是的，他就这样逃了。
　　他说了什么来着？站在旧金山的午夜街头吹了半晌的风，裴煦这才冷静下来，想起刚刚他丢下的最后一句竟然是：“你怕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