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雪如鸠（《碧血剑》同人）》辜玉迟

4、寒庐现珠玑

　　她暗暗惊疑，心中自然清楚此刻若不现身认父，等温明山走了，非但自身安全有虞，更难以保全石氏兄妹的性命。

　　她精神病人见得多了，但危及到生命的精神病人毕竟还是少数的，头一回这么靠近真打真杀的江湖人，哪里能镇定地下来？手足都在微微颤抖，只得咬着牙慢慢站起来，回头朝宝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宝儿大致是离得远了，也没听见外头人在说什么，故而反较她镇定许多，眨眨眼，坐着并不动，眼角隐约还含着笑意。

　　余真兀自紧张，也不知她在高兴什么，正要去推门，却听得温明山疾声道：“等一等！”
　　她下意识便是一缩手僵住了动作。

　　待温明山声音再一次响起，已近在门边。

　　这一回他语声中却充满了惊疑不解，甚至已然忘记了压低声音，惊呼道：“这......这是什么？”

　　那道士也走到近前，似乎凑近了在看什么东西，片刻便倒吸一口凉气，亦失声道：“此人好深厚的内力！”

　　余真本已打定主意走出去，此刻却怔住了。
　　听这情形，自己门外难道竟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她左思右想，门外除了几束干草与一个石臼，并不见得有什么特殊物事，温明山等二人，究竟是看到了什么呢？

　　温明山沉默半晌，低声道：“你们看走眼了，瞧这石臼上的指痕，这家主人必定是深藏不露的内家高手。我们如今对上金蛇恶贼，不宜再竖强敌，若是再惹恼了这家主人，他在我们追击金蛇小贼的时候阻上一阻，那可就糟啦。你叫金和尚出来，我们连夜便走。”

　　那道士连声应是。

　　几人动作极快，也没什么包裹行囊需要收拾，因此偷偷遁走只是片刻间的功夫。

　　院子里重归寂静。

　　这一来峰回路转，却也是余真万万没有想到的。她缓缓舒口气，僵直的右手此刻放敢松开。

　　耳边却有人“扑哧”一笑。
　　宝儿不知何时从床上跳了下来，笑吟吟地正望着她。

　　余真正觉到有些尴尬，干笑道：“你哥哥竟是个高手，我先前可没看出来，”

　　宝儿撇了撇嘴，道：“他哪里是什么高手了。”

　　余真奇道：“他不是高手，外边那几个是被鬼吓跑的吗？”

　　宝儿神秘一笑，拉着她便出了门。

　　门外那小石臼果然安安稳稳躺着，余真就着月光仔细一看，果然其中一边有一个小小的凹槽，平日里没有注意，此刻一看，果然是个人的手指形状。

　　宝儿伸出两根手指，在那凹槽上比了一比，得意一笑，看着余真并不说话。

　　余真瞪大眼睛，道：“这是你.......你你......”
　　她自然也看出这石臼上的指痕纤细短小，绝不是成年男子的手笔，一下子却接受不了这温婉的小女孩竟是个高手的事实，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宝儿瞧她神色，垂了头，轻轻道：“我哥哥的确会些粗浅把式，但不大抵用，我呢，也就是天生力气比旁人大了些，自保足矣，高手是万万说不上的。我们怕别人拿眼色看我们，亦怕惹上了麻烦，才不与你说的，你可别嫌弃。”

　　余真自觉有些失态，悻悻地收回手指，既不好意思说信，又不能说不信。

　　但她转念一想，身边多两个高手，原也不差，他们自己矢口不认，想来是有些苦衷的。其实于她反倒是最不打紧的，当下摸了摸她头发，转而道：“我方才听得他们要去害人，他们要害的人，恐怕就在这烂柯山上。”

　　宝儿道：“哦，你大发善心，要去救人吗？”

　　余真想到自己方才在门后手足发颤的窘迫模样，这一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如何都说不出口了，只得道：“这几日闷得太过，实在好奇，想去瞧瞧。”

　　这句却是大实话。

　　彼时月色清明，凉风过耳，余真来了已有逾月，却是今日才真正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而这山上正要被人迫害的金蛇郎君，实在又与自己关系匪浅，他以银锁相赠，想必二人已是熟识，决计不会再来害她，更何况那要去害人的温明山，真真切切还是温仪的老爹。她记得书中若不是温仪在半山叫了一声，恐怕温老三早被金蛇剑截成了几段，她这冒牌温仪如今却在山脚下窝着，全盘计划全部已经打破，她不上去看看，又怎能安心？

　　她并不是温仪，却因顶了这个身体与名字，又知晓得太多，极难将自己与温仪撇清，一步一步，总似在被别人牵着走。

　　这世事如棋，每每开局，总有许多路可以走，愈走便愈险、愈窄、愈艰。
　　待到终局认清局面，再也没有迷惘，便到了无路可选的时候。

　　这一条路，她日后再想起来，始终也不知选得是对还是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