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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行秋出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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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衡以南,遥望孤云阁,此处坐落着全大陆最繁华的港口——璃月港。
北落玉京台,南抵吃虎岩,中聚绯云坡,人皆谓之【千船万商云集之地】。
今日,这片以繁华著称的港口,彼此邻里间突然多了几份心照不宣的默契。
平日个别紧闭门扉的红木橱窗,今天也迎来了久违的阳光。
大大小小的头颅从窗扉间探出来,他们有的伸长了脖子,有的高踩着板凳。
视线的中心都汇聚在绯云坡中央,璃月亭下。
那里,站着一位不言不笑的少年,身着一袭绣金纹的兰色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靛青披肩。
幽兰的发色,衬着他如雪的肌肤,若一朵冷冽的青莲开在广场中央。
他身后紧跟着几位穿着华贵的长辈,面露慈祥地看着眼前的孩子,同时好像心中在盘算着什么。再后面便是低眉无言扈从,安静地列在队尾。
在璃月港做生意的商人,都有一条牢不可破的秘经:
三分谛听岩王爷,三分言让七星面,兜进摩拉多少两,全看商会留赏钱。
一年一度的七星请仙典仪,那是天注定;解读天命调整经营方向,那是常人难以高攀的七星;最终与大小商人打着直接交道,决定手上货物到底能不能卖出,能卖多少钱的,便是璃月商会。
其中势力最大,富甲一方的,即是飞云商会。
而今天,便是飞云商会的二少爷,行秋的“出阁预访”。
在璃月法律规定中,六岁至十六岁的孩童需去学堂接受教育,教育经费由璃月港总务司下属教育部统一拨发,是每年税收中的一项重要支出。
由于廉价的学费,成型的教育体系,也吸引了不少港外六国的商人,在璃月经商的同时,将自己的孩子也安置于此。
为了彰显本地商会的实力,在本地大商会家小姐少爷即将上学之时,商会支柱会领着未来继承人与当下同行们,逐一问好交流。
由于商界不成文的传统,六岁之前,本家孩童不可出宅邸,因此这一天也是他们的正式“出阁”之日。
预访的路线,惯例是自飞云商会始,南穿吃虎岩,过那柳月桥,步至书雅学堂。
作为家族次子,行秋深知自己未来不会有过多机会染指商会事务,便从小深爱读旁门书籍。
由于涉猎较广,小小年纪的他,气质较与他人已是迥然不同。人皆赞之温和有礼,谦逊好学,家中早教私塾先生,在外不时发出“璃月神童”的喟叹。
“早就听闻阁下家中降有祥瑞之才,今日一见果真美艳俊秀,气质非凡。”
一个胖商人领着自己的儿子,跟上队前。那小孩也随着父亲的体型,因紧张而流的汗水堆积在脖颈。
“过誉,犬子不才。”
行秋的父亲含笑,摸了摸小胖子的头,“学堂内还需小公子多多关照。”
行秋亦作揖,视线却短暂地停留在父亲的手上。
由于商会事务繁忙,再加之家教管束严苛,自行秋记事起,从未有过父亲如此和蔼、甚至抚摸宽慰自己的印象。
他的心中难得地起了一些波澜。却不知该如何自述。
“飞云会长,终值小少爷出阁之日了,不知您对今年……”
“行秋少爷,我是前日里与家妻一同拜访商会过的……”
“会长,今日确是个好日子,少爷俊美修目,亦是……”
行秋的脑海中自动过滤了所有有关“商会”的话语,对于每句问候都报以相同的表情。
他微眯着眼,袖口的流苏在一次次抬手作揖中机械地挥舞着。
出了璃月城门后人烟渐熄,再加之行秋父亲在中途赶去忙筹商会事务,来往问候者便骤减了。
行至书雅学堂前,仅剩行秋与大哥两人,后跟两名提着水果与糕点的扈从。
眼前映然而上的便是巨大的却杉木红漆门扉,内嵌鎏金走龙,古质硬朗的门匾,上裱“书雅学堂”。
笔法俊迈婉转,提笔挑按,行云流水,神采灵动。
据说那是第一代“天璇星”大人的真迹。
璃月境内的知名学府不是只有此处一所,但书雅学堂无疑是距离璃月港最近,地处风水最好的一座。
此处据说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港口日渐繁华,它在学堂周围建扩园林,喧嚣自绝,也独成一道风景。
即将担任行秋班主任的,是璃月港都鼎鼎有名的范先生。
范家书香门第,以文化见长,其弟在璃月港开有和裕茶馆,往来旅客甚多,无不热闹。
范先生投身教育已有三十余年,教育了一代又一代的璃月新生,他们彬彬有礼,文雅和善,出学堂后在社会各界发光发热,上下皆有口碑。
行秋大哥向着范先生行礼,行秋低首作揖,显得十分乖巧。
范先生满意地接过了扈从手中的随礼,嘴上什么都没说,招招手表示心中自有分寸。
学堂是璃月最为重要的地方,自有一套评价体系,政商两界皆不好染指。
换句话说,这些孩子未来全靠教师塑造。
正式入学前,“出阁预访送礼”,也是最后向教师卖个人情,希望多多帮衬的机会。
回璃月港的路上,行秋恢复了他有些不羁的模样,一路上踢踏着石子,双手附于身后,没有过多的言语。
好像一个在戏台上表演了很久的小孩,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行秋,即使独自在外亦不可如此。”大哥有些无奈地劝勉,想要挽起他的手,却发现他根本不加理睬。
他行为虽有些不合礼数,神色却静如幽潭,只是那双金色的眼眸低垂暗淡,一闪而过的阴霾被浅浅地埋藏其中。
在家父及众人跟前,他总带着面具。
现在只有平日里最亲近的大哥在身旁,他才会短暂地露出这般落寞的神色。
也许,在不久之后,他将永远地带上那副面具,再也不会向任何人摘下。
一想到这,大哥既心疼又无奈。
“我知晓你不是很高兴,但这是该走的流程。”
行秋缓缓地开了口:“是了,要的是流程,不是需要我。”
大哥愣了一下,以为六岁的孩童什么都不懂,开口说话却如此呛人。
满街满巷的红纸飘带,夹道迎欢,但实际上大家都是看个热闹,看个脸色。
站在响亮飞云商会靛青旗下的孩童,是谁,是不是行秋,都不是那么重要。
等大哥从这句话里缓过神来,行秋已经自顾自走远了,依旧踢着那块小石子。
大哥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身后的扈从小心地凑上,表示又有要事需要出面。
他只好作罢,扭头转向了绯云坡方向。
进了璃月城门,到处都是修葺整齐的青石板路,稍一不注意,石子便从原本的直线,以高速弯曲进了马路对面的一个蜿蜒小巷。
一个身穿褐色裙摆,扎着双马尾头饰梅花的女孩,看到了从脚边弹过的石子,远远地朝行秋看了一眼,转身进了小巷。
紧跟在她后面的,是三个高矮相间的男孩。
他们彼此商量着什么,同时脚步小心,跟着女孩一同拐了进去。
行秋未多加思考,旋即跟了上去。
此时正值黄昏日暮之时,璃月各类小摊小贩皆开始出潮摆摊,来往行人逐渐络绎。
他快步穿过集市马路,从熙熙攘攘的行人身侧鱼贯而过,商贩的吆喝此起彼伏,却到此条幽暗小巷时声音渐绝。
巷道很窄,仅能容至多两位成人行,但对一个六岁的孩童,仍是有余。
他听到前面起了冲突,便加快了脚步,脏淖的泥水迸溅到锦织布鞋上,留下深浅的坑涡。
“喂,小乞丐。你白天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为首的是一个胖子,他身高体胖,一把揪住了少女的头发。
行秋觉得背影有些熟悉,想起是白日与自己打过照面,被父亲摸过头的孩子。似乎是叫王虎。
“我不是乞丐,我叫胡桃!”
女孩面露怒色,远处街角门庭前的灯笼忽然亮了起来,暖黄之色照在她的侧脸上,也使得她整个轮廓亮堂起来。
“我知道你,你就是你爷爷捡来的乞丐。”
王虎看着她生气挣扎的样子,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你白天在说什么胡话,什么臭猫怎么了。”
胡桃斜眼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你的猫,要找你索命来了。”
王虎身体僵了一下,继而暴怒,一把将胡桃推倒在泥水中。
身旁的两个小喽啰虽是仗二摸不着头脑,但亦想上去抬腿踢两脚。
行秋看到这一幕,突然想到那无数本,被自己封嵌在文言古书中的武侠小说。
主角侠义之气最初的彰显,都是在对付这些无赖小混混之时。
接着便是突破极限,独制恶龙。
“行侠仗义,扶弱壤民,乃我辈之天命。”
他们总会在被感谢时,帅气地留下这么一句话。
开头非常一致,结尾之语也背得滚瓜烂熟,一直以来被关于阁中,无法亲自荡平世间险恶,而今终有用武之地!
时不我待!
正当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大吼一声自己的名号,表达威慑之时。
却看到王虎的身影踉跄了一下,重重地向后退了几步,软塌塌地靠在了禁跟在后头的行秋身上。
行秋的初次捧怀,从原本设想的少女,变成了留着鼻血的壮汉。
行秋:“……”
只见那女孩扭了扭脖子,左手按着右肩,好似在舒展筋骨。梅花头饰散落在地上,长发如瀑,一双红瞳在幽暗中发着诡异的光。
“爷爷说了,现在开始,就算正当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