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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失去记忆的支线——“高塔的野犬”(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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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像预想的那样。施文殿下正在一步步清除所有的障碍,包括他的父亲。
一切都将尘埃落定之时,他喝得酩酊大醉,歪歪扭扭地走向尽力把自己隐藏在角落里的尤赛阁下,攀上他的肩膀,承诺着一定会封他做公爵。尤赛阁下难得笑了,冷笑,拍开了他的手,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临走前,还郑重其事地看了我一眼。这一眼让我平白挨了施文殿下踢过来的一脚。
城外点燃的篝火让我有些恍惚。我好像待在这里太久了,参与了太多和我本没有交集的事情。
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在施文殿下的嘴里听到萨特莱斯这个地方了。
贵为皇储,他已经不再需要借着那个鬼地方来隐藏了。
等他正式继承皇位,行驶作为皇帝的权力时,我们这些人没一个能活着。
对我来说,这是解脱。是我等了太久的解脱。
很多年前,我被关在高塔的一个房间里,那里没有窗户,也没有其他东西,空荡荡的一个屋子,只有当那扇门被打开的时候,屋子里才有光。
施文殿下把我关在那里。
在我的记忆里,最初的场景就是那样的一片漆黑。
我没有动作,只是躺在冰凉的地面上,感受着身体的力量被抽出,越来越乏力,之后甚至连动动手指都变得困难。
就是在那里,尤赛阁下蹲在我身前,告诉我,施文殿下在使用我的“运气”,所以我才会这么痛苦。
似乎对我的毫无反应相当不满,尤赛阁下皱着眉头离开了。
在那之后,门又在三天后打开了,尤赛阁下带着施文殿下来了。我重获了自由。
但是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不管是什么,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这些所谓珍贵的东西,我从未使用过,也从未向往着去做什么,如果有一天,真的能那样让我轻易赴死,倒也是一种恩赐。
火光中,我想起了东城来的那个家伙,他说了很多奇怪的话,如果不是身为兰城王室的贵客,惩戒卫早就将他就地处决了。
他叫云晦。
他说,施文·赫里这种败类能成为储君,你们这帮人是真的厉害。
“温莱,你没有自己的想法吗?”他套过近乎够更加得寸进尺,一遍遍说着比主教更洗脑的问话。
“这片土地很辽阔,这个世界不只有兰城这个鬼地方……”
他极力向我推销他的家乡,他说那里是个好地方,人生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凭本事吃饭。
我当时是怎么回复他的?好像什么也没说,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他看起来有些尴尬,似乎头次遇到这样油盐不进的家伙。
想了想,为了不让贵客难堪,我还是礼节性地点点头,告诉他,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出去走走的,也会去东城看看。
云晦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走回了宴会厅。
东城人的衣服,我第一次在那样的宴会上见到,很独特。
东城距离兰城,中间跨越了整座兰斯山脉,山峰高耸入云,除了和河道天然形成的道路,凭借人类的力量,完全无法跨越。也正是这样,才让两种可怕的灾难无法汇合。
我很清楚,我能去东城的途径只有两种。一种是我杀了施文殿下,想去哪里去哪里,另一种是施文殿下将我烧成灰,有可能飘过去,两种我都不太有兴趣。
我突然有些想念萨特莱斯的长夜,那里除了施文殿下的叫骂声,真的很安静,如果可以死在那里,也很不错。
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等再也没办法拿起剑的那天,等施文殿下用光了我的“运气”的时候,大概就是我的死期了。
很可惜,似乎距离那天还有些日子。
视力和听力的急剧退化反而让我舒服了许多,被施文殿下惩罚的时候也没那么难熬了。
我曾经问过尤赛阁下,“运气”到底是什么。他只说,人没有这个东西就无法存活。
我想过去问,一定是我的“运气”才可以吗,为什么要一直使用我的运气呢,为什么要我等死呢?
但这些话已经被时间塞回了喉咙中。
最终施文殿下得偿所愿,由皇储变成了皇帝,大封臣下,但尤赛阁下却不知踪影。
施文·赫里,为了不留下污名,最终决定让我砍下前任皇帝的脑袋,再给我一顶谋逆的帽子。
我没有被关进兰城的监狱里,还是被秘密送回了萨特莱斯,熟悉的黑夜竟让我莫名有些安心。护送我的队伍里,消失多时的尤赛阁下悄然出现。他并不多话,那些人也都像是不认识他一样。
我被关进了高塔里。这里从未落败。
施文走后,萨特莱斯的居民会来这里聆听神谕,洗涤心灵。
我被关进了一间狭小的屋子里,那里有一扇窗户,能看见神像下的众人。
尤赛经常会过来,什么话也不说,就站着或坐着,静静地看着我。我也没什么想说的,就这样待着,和这个奇怪的家伙。
不,如果论奇怪,我大概也是个奇怪的人吧。
高塔里十分安静,前来祷告的人们面容平静,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个任务。
我不出声,尤赛也不出声。我有时会觉得这样等待死期的日子也不错,起码施文不在这里。
好景不长,加冕后的皇帝没过几个月就过来找麻烦了。施文一路走过来一路的喧闹,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声音。
彼时我还看着窗外,今天似乎,混进了两个奇怪的家伙。萨特莱斯真的已经成了兰城的弃子。不知为何,我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
我还没看清那正打量着高塔内部的一男一女,就被一阵阵脚步声打断了思绪。
尤赛退了出去,和推门而入的施文撞了个正着。
施文挑了挑眉,穿着皇帝华服的家伙竟然主动给他让了路,尤赛就那么离开了。
然后就是我。
施文说了很多有的没的,但我听不见了。太久没有和人说话,我不知道我的听力已经退化到这个程度了。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时而抓狂地走来走去,现在又拔出剑看上去是要杀了我。
在我看来,只能看见那一堆华贵的宝石在移动。
剑刃刺进我的胸膛时,陌生的感觉让我不知为何,有些愉悦。这时我终于看清了施文那副癫狂的表情,像是大梦初醒,我有了别的想法。
我向这片大陆的神祷告。
“如果我还有运气的话。”
如果这个卑劣的家伙还没有将偷来的东西用光的话。
“请实现我临终前的愿望吧,我此生唯一的愿望。”
我知道我肯定得死了,但这个人也不能活。
战乱也好,暴动也好,国土分崩离析也好,都和我没有关系,和我什么关系也没有,
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看见的景象正是我心中所愿。
施文·赫里惊恐又呆滞的双眸。
我突然不甘心闭上双眼,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