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吻》余涯

7、大少爷

　　看着带着质问意味的字句，谢泥有点迷惑。

　　她转来这个学校才一天，和叶思并不熟，只是说过几句话的关系。
　　在谢泥的印象中，叶思是挺腼腆温和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

　　思忖之际，耳边忽然掠过一阵凉气，紧接着，一瓶饮料被搁在了桌上。
　　苍白修长的手指在眼前晃过，谢泥一愣，抬头，男生下垂的眼眸正巧瞥了她一眼：“程致给的。”

　　言辞简短，说完还不等谢泥反应，便转身坐回了座位。

　　“……谢谢。”谢泥看着左边，后知后觉地道了声谢。

　　没有下文，意料之中。

　　从谢寄青身上收回视线，谢泥再抬头的时候，前排的双马尾女生头颅微扬，也正看着她，面色比刚刚更加不虞。

　　谢泥眼睛微眯，转念之间，她有些懂了。

　　两相对视片刻，上课铃恰时响起，叶思终于转过了身，谢泥动了动手指，将纸条重新折了起来，丢到了一边。
　　不欲理会，因为实在无聊。

　　周五没有晚自习，下午三节正课，之后再上半个小时自习课，就可以回家了。

　　五点半，下课铃响起，满教室欢呼声，堪比动物园。
　　谢泥在一众笑闹中收好书包下了楼，往校门外走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谢泥？”
　　男生的声音带着些犹疑，小心翼翼。

　　听见自己地名字，谢泥下意识停住脚步，随即却眉心一紧，继而深吸一口气，转头。

　　“真的是你啊！我刚就看着眼熟……”看清女生的瞬间，男生走上前，面露惊喜，“听说十八班新来一个转校生，竟然是你！”

　　谢泥只觉头疼，微叹一声：“陆砚白，好久不见，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男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其实，年初的理科竞赛上，我远远看见你了，可惜没机会和你说上话……恭喜你啊，拿了第一。”

　　“嗯，我要回去了。”
　　谢泥敷衍地点点头，不想同他多说，转身要走，却被男生扯住手腕。

　　“谢泥！等一下……”谢泥要挣开，陆砚白的手使了些力，“好不容易见面，我们聊几句可以吗？你怎么会突然转来四中？”

　　“家里的事。”谢泥拧着眉，简言回答，“你放开，手疼。”

　　陆砚白脸色一沉，稍松了些力，但依旧没放手：“我知道你还在生气，对不起，当年那件事是我妈的错，我代她向你道歉，对不起，你原谅她，也原谅我……好不好。”

　　正是放学时，所有人都往校门口走，周围经过的同学见两人拉扯，其中一个还是陆砚白这种校园风云人物，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谢泥并不想成为人群中的焦点，故而沉了沉语气：“陆砚白，我再说一次，放手。”

　　男生的手终于卸了力，眼眶泛红：“果然……你还在怨我。”

　　谢泥揉了揉手腕，没有否认他的话，只是轻叹一句：“学校是随便选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以后见面，我们就当不认识吧。”

　　她说完转身要走，身后的男生却不知道又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再度上前一步，扯住谢泥：“不行！”

　　他大喝一声，掐着谢泥胳膊的手抖得厉害：“谢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旎旎你知道的……我喜欢你啊！”

　　“哇——”
　　驻足的围观人群顿时一阵哗然。

　　“卧槽纽币！”
　　“没看错吧，这好像是高二的学神陆砚白啊！他这是在……表白？！！”
　　“这妹子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还挺好看的。”
　　“好像是高二新转来的……”

　　突如其来的表白，谢泥被吓了一跳，一时挣脱不开，紧皱着眉打断他：“陆砚白你……”

　　话刚出口，却被走近的男声高声打断：“干嘛呢干嘛呢都围在这里？”

　　陆砚白的情绪不大对，掐着人胳膊的手仿佛用了全力，谢泥眼中不可控地蓄了些生理性泪水，眼球也泛起刺痛感。
　　闻声，她抬头看去，视线有些模糊。

　　程致吊儿郎当地甩着没什么重量的书包，停在一旁，侧了侧头，看见被陆砚白挡着的谢泥，手上动作一顿，书包随之飞出去几米：“我擦？”

　　他的身后，谢寄青定定站着，目光幽冷。

　　看着谢泥滴落的眼泪，黄毛登时脸色一变，火气蹭蹭往上长，一个箭步冲上前扒开陆砚白，揪着他的校服领子，咬牙道：“特么欺负女生，你是男人么！”

　　谢泥踉跄着稳住身形。
　　陆砚白和程致互相揪着对方的领子。

　　“你特么谁……”陆砚白表情狰狞，声音颤抖着。
　　“你特么管我是谁，老子今天就看你不顺眼！”

　　眼看两人就要扭打起来，人群中却忽然有人喊：“有老师过来了！”

　　怒气值已然点满的两人不为所动。

　　紧接着，人群外围又传来一道中年女声：“阿砚。”

　　陆砚白神情一变，刹那间推开程致，转身朝女声的方向走去。

　　“妈我在这，走吧。”

　　“这儿怎么围了这么多人？”祝兰香看见陆砚白的样子，眉头一皱，“怎么回事？你跟人打架了？”

　　“没有，回家吧。”陆砚白压着声音，尽量不让情绪透出来。

　　“不行！你都在学校被人欺负了，我得找你们老师……”

　　“妈！”陆砚白大喝一声，挡在祝荷香的身前，“我说了没事，回家！”

　　男生鲜有地发脾气，女人被吓了一跳，看着儿子冷绝陌生的眼神，平日里根本不会轻易罢休的她此刻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好，听你的，回家。”

　　黄毛在后面一脸莫名其妙：“就走了？什么玩意儿？”

　　说完又扫了眼还在围观的众人：“看什么看！滚！”

　　人群在议论纷纷中散开。
　　程致这才低头看向谢泥：“你没事吧？那姓陆的发生么疯？”

　　“没事，谢谢。”谢泥紧握的拳头松了下，闭了两下眼，眼前还是朦胧一片，看不清。

　　“那你别哭了啊，我最看不得女生哭了。”
　　“我没哭……”

　　程致看着谢泥泛红的眼，心说还挺嘴硬。
　　“姓陆的已经走了，我们也走呗，送你到校门口。”

　　谢泥点点头。

　　面前经过一阵雪松香的风，谢泥抬手，正好拉到男生的衣角。

　　“我有点看不清，麻烦送我到校门口，谢谢。”

　　程致看着谢寄青的衣角被女生扯住，露出一脸见鬼的表情：“啊这……”

　　正当他脑补了几百种他哥会如何无情甩开妹子手的场景时，便听见男生沉沉的声线：“走吧。”

　　“啊这？”黄毛有点愣地跟了上去，半晌才想起来问，“你看不清是个什么状况啊？还得人带着走？”

　　谢泥简要地解释：“我……一流眼泪，就会暂时性失明。”

　　“还有这种病？”程致一脸疑惑，“天生的？”
　　“不是，眼睛受过伤，后遗症。”

　　“那你不去医院看看？”
　　“不用，一会儿就好了。”

　　“哦……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程致又想起之前听说的谢泥过敏的情况，不由喃喃了句：“你这毛病还真不少……”

　　不多时，几人出了校门。
　　程致问道：“你现在看不见，怎么回去啊？你家住哪儿要不我们送你？”

　　谢泥说：“有人接我的，麻烦你们，送我到车上，车牌号是月A99993。”

　　程致头皮一紧：“这个车牌怎么好像……”

　　话音未落，便见谢寄青带着谢泥，径直走向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豪车。

　　“我擦？”程致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还真特么是谢家的车？什么情况？”
　　“死黄毛，站着看什么呢？”姚词这时也从学校出来，顺着程致的视线看去，不禁叹出一声，“啧啧，谢家的车？哥又要回去挨揍了……等等”

　　姚词说着，视线扫过谢泥时，话音一顿：“我没看错吧，刚上车的那个人是谢泥？”

　　“是的，谢泥。”程致将谢泥眼睛的时简短说了一遍。
　　姚词疑惑：“所以哥要送人回家？他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程致木然：“不，准确地说，那辆车，是来接谢泥的。”
　　“啊？！！”

　　“妹儿，我有点凌乱。”
　　“我也是。”

　　“……”

　　这边兄妹俩在头脑风暴中凌乱，另一边，谢泥刚摸索着坐进车中，不等她说出一个“谢”字，谢寄青便关上她这边的车门。

　　“……”谢泥轻叹一声，转而对司机说，“走吧……”

　　车子并没有即时发动起来，片刻后，另一边车门被打开，又坐上来一个人。

　　雪松香扑在鼻尖，谢泥抬手，盲碰了一下坐在自己身边的男生，不免不解：“谢寄青？你……”

　　她视线不明，于是没看见男生在此刻须臾微挑的眉。

　　“开车。”男生换了个舒适的坐姿，开口命令式的语气，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厌烦。

　　司机发动车子：“是，大少爷！”

　　一道惊雷，在谢泥心中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