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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回:御书房内两柱香,吃瓜少年连皮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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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顶层的牢房关的都是天潢贵胄,好歹还算干净。待姬名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他便瞧见了对面那个依旧慵懒的白衣少年。不知是该夸他处事不惊,还是要说他对什么事都不上心。
“解兄?”
“解小二?”
“囔囔什么,我听着呢。”
“解小二,此事……我道个歉。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买的那两篇文章都是一样的。”
“何止你的那两篇一样,这旁儿关着的,大概都是因为这篇文章。”
“什么,文章都一样?”
“天下之患无常处也、惟善谋国者、规天下大势之所趋、揆时度务、有以制其偏倚之端、则不至于变起而不可救。夫立国之初、每鉴前代得失、以定一朝之制、时势所迫、出於不得不然、非能使子孙世守以维万世之安也。嗣世之主、昧于时变、因循荒怠、不思所以持之、欲无中于祸败、岂可得哉。吾尝综观前史、历代内外轻重之际、得失之故、有由然也——”
“黑白无常,你他娘的别背了!就这篇东西,为了把这科举糊弄过去给我爹一个交代,老子整整背了三个七曜(星期)!”礼部尚书独子虞齐光听出了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温言次二子温无常的声音。
“就是这篇,难道我们大家都背的一样?”
“我买的也是这篇!”
“我的也是!那人还告诉我万无一失!”
“难怪我们会被关到这里!汨朝帝室律法明令规定,科举考试舞弊者发配边疆,历时三届科考,永远剥除士子身份,永不被大汨帝朝以及其各州录用。我们这是完蛋了啊!”
“我们的情况还比舞弊处罚更糟呢,我刚刚被压过来的时候,大理寺顶层已经满了,我是最后一间,剩下不少人我听说都被压去了刑部。这得多少大族子弟啊,陛下大怒,怎么处罚由陛下亲自定夺!”
“那咱们这么多人,家里宗族施压过去,怕什么。”
“但我爹说陛下早就想杜私门、强公室了,谁知道……”
“解小二,我……真不知到那么严重……”姬名看向了解止。
由于凳子宽,解止把左腿架与凳子空余竟还有些余地“我又没怪你,道什么歉。”
“可这件事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哎,要不到时候你就说是我逼你写的如何?”
“夹缝之处有备而来者自是海阔天空。逼我写?你当刑部的人都与你一般蠢啊。”
姬名正想怼回去,就听温无常的喊声“哎!爹,你怎么来了?陛下是如何说的?”
温言并未理会自己的次子,直径走于解止牢前“解二公子,一趟有请。”
“有劳。”开锁的窸窣声停下,解止走入昏暗的过道。
“解二公子?是哪位啊?”
“这你都不知道?徽音长公主与西北大将军瑞麟公的嫡二子解止,帝都有名的纨绔公子哥。据说啊……他与天下三大名妓之首大汨帝都点唇斋的李白琼走的十分近……”
“何止是点唇斋的李姑娘,被解二沾染的姑娘可还会少?解家已经有了嫡大公子解起解作蓝步入朝堂,年少有为接手解氏,那解二和解小小姐就是被解公爷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要是闹出了事,有三位重量级人物顶着。”
“那这次他岂不无事?”
“若他无事我们有事,那便是徇私枉法……”
大理寺牢廊漫漫,等解止走完之时,那些贵胄子弟的议论忽地变成了这次东窗事发的原因。
“解公子,卑职已按您的吩咐将那封信送到了御前。果然按公子所料,陛下找您了。”温言见他们已离开大理寺、周围全是锦衣卫的人,便低声与解止道。
“柳缘可拦住了?”
“那是自然,只是……带他进宫的是埕王妃的车架。”
埕王姬长胤是官家的长子,李贵妃所出;埕王妃尹洲是尹丞相的嫡长女,颖鹤虞氏所出。他们二人可谓强强联合,太子之位十有八九是姬长胤的。姬长胤没必要为了讨好官家自断臂膀,毕竟若是强公室、杜私门,打压的第一个便是金都尹氏与颖鹤虞氏这两大家族。尹氏虞氏失势换已被满门抄斩的柳氏遗子柳缘柳清秋被官家信任,这笔买卖,太亏。姬长胤能有如今之势,他定是个聪明人,不会如此……
莫非,我漏了什么?解止把思绪放在一边,随着温言往御书房走去。眼下事才是迫在眉睫之事。
在御书房的门前,他们被一行侍卫所拦。
“麻烦去与陛下通报一声,解公子求见。”温言上前一步。
为首的侍卫点了点头,转身走与门前,与门口的姚公公说了些什么,姚公公转而进门。
在这期间,解止感受到,在自己的腰间有一股灼热的视线。他朝那个方向看去,是一个守在御书房外围的侍卫。解止与那双眼睛对视了半响,那双眼睛垂下,不再看他。
“解公子,陛下召你觐见。”
“好,有劳公公了”解止收回目光,走进门去。温言在身后递给了姚公公一块银子。
那双眼睛,解止认得。可那张脸,确是极其陌生的,解止自认要是那张脸他见过,肯定是忘不了的。帝都好看柔美的美人不少,长的和他一般犀利的倒是没有见过。解止往自己腰间瞧去,那儿挂了半块玉佩。
“尹庚,你瞅啥呢?”
“没看什么。”
“你可别糊弄老子,老子当了十八年的禁军侍卫了,这点眼力见都会没有?怎么,看上解二了?”饶昊趁着没人注意,用肩膀怼了怼尹庚。
“饶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
“哎哎哎,叫什么饶大人,多生分,叫饶哥。在哥这儿,不用顾忌。不瞒你说,这帝都啊,瞧上解二的达官贵人,还不少呢。只是碍于解二头上的爹娘和大哥,那点心思,只能在心里想想。要是解二是个平民百姓或是个在风月场所谋生的人,还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直接上手抢。”
“他是男子。”
“男人又如何,这里可是帝都啊。那些贵人们啊把女人的胸脯屁股摸了个遍,觉着没意思了,图个新鲜的有钱冤大头还会少?不过,解二那模样倒是比女人还好看,你看那腰……啧啧啧,就是没胸。要有胸,老子也念他。”
尹庚没有答话,眸子被眼皮遮住,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饶昊见他沉默,也自觉没趣的闭上了嘴。
“换班了,换班了!”远处一排侍卫走进,叫着饶昊。
两柱香。
解止从御书房里走出,温言立马上前:“解二公子,如何了?”
“自然无事,本公子出马,哪有解决不了事?与事先料想并无出入。温大人,你先走吧,可不能让您的十八房美妾等急了”
“别别别,老夫都多大年纪了。”
“温大人老当益壮!”
“你这臭小子,别老是说浑话。老夫的女儿如何了?”
“自然不错,只是还是不愿认你、不愿姓温罢了。”
“行了,我不问就是,一问我就来气。你不回去?”
“上次在帝宫冰窟里藏了几个路边顺的野西瓜,现在去取来吃正好。”
“你——别闹事了行不,这次已然是兵行险招,你就安分点吧。”
解止跃上宫顶:“温老头,再会啦——”
解止在宫墙上穿梭,白色的衣袖被风鼓动,发丝向后扬去,脸廓柔美的线条不再被发丝遮挡。他看见了刚刚与他对视的那个侍卫,那个侍卫也看见了他。解止把食指放在薄唇的中央,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尹庚,怎么不走了?”
“无事,刚刚走神了。”似乎是他带起的风吹乱了尹庚衣角,尹庚远离同伴,在安静的角落里坐下。
“喂,你叫什么?”
尹庚抬头,那张明艳的脸近在迟尺:“尹庚。”
“哦,尹家的庶二子。为何只是个侍卫?”
“偏房庶子,自然不受父亲待见。你……为何会知道我名字?”尹庚的声音越来越轻,手中握着的刀的刀身在刀鞘里打着颤。
“你不也知道我是谁么?”既然要进入这剑戟森森,世家门阀天潢贵胄之流的名姓解止自然牢记于心“刚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西瓜,分你半个。”
解止拿出一柄珠光宝气却看着很变扭的长剑,熟练地把西瓜切成了两半,递了一半给尹庚。
“帝都上下谁不知道你啊……这是,尚方宝剑?”
“啊?”解止好看的眉上挑,在剑身上打量了几下“好像是的吧,从御书房里随手拿了一把,看着挺适合破西瓜的。哎,我西瓜递给你大半天了,你倒是接啊。”
尹庚默然接过西瓜,愣了半晌。西瓜冰的发硬,他听见解止啃西瓜发出的声音,两腮鼓动,牙口倒真是好。
“你不吃吗?那么一脸怀旧的看着我干嘛?”
“没什么,太冰了,过一会儿再吃。”
解止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自己腰上的玉佩问道:“刚刚你在看它?”
尹庚的视线忽地转移到了他的腰上。他的腰细,感觉随意一搂便能环住似的,而且不知那层层衣料下是如何的紧实与细嫩……尹庚的喉结动了动,强迫自己紧盯玉佩。
说是玉佩,但也只是像玉佩罢了。那东西内好似有红白细丝交绕,从透明的乳白色表面看下去,像是两股斑驳拼杂在一起的洪流,倒叫人看不出是什么材质。要是这样也就罢了,那物块不知被谁半斜着切了一刀,只留了下一半,上头用金线串在腰间的袋子上,绑着几挂精致的流苏球。刀工还不整齐,一看就新手而为。
“是。就这么挂着,好生奇怪。”尹庚不再看他,连着皮咬了一口西瓜。
“显眼吧?为了找人。”
“找何人?”
“一个眼睛与你很像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