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的糖》鲤鱼庄

1、第 1 章

　　娇娇
　　“墙边边街角角，屋顶坐着个小娇娇，小娇娇看不着，眯着眼睛像花猫。”一群孩子围着茅草房又唱又跳。
　　娇娇将手边的瓦片扔了出去砸在地面上引起一片惊呼“快跑，快跑，娇娇发疯了！”
　　娇娇委屈极了用力的揉揉眼睛，可眼前的世界依然像是盖了层纱。娇娇摇摇头，扶着砖瓦，从屋顶上溜了下去，可却砸进了一个怀抱。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眼睛看不着。”娇娇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不敢看那人的眼睛。“娇娇，又跑屋顶上疯玩儿，这样多危险。”耳边却是传来了伶娘的声音，伶娘长的好看，笑起来一边的脸蛋上还有个好看的漩儿。娇娇跟伶娘撒娇讨了糖问伶娘“外面的医生能治得好娇娇的眼睛吗”伶娘点点头道“一定会的。”
　　爷爷说“山鸟与鱼不同路”。娇娇不懂。娇娇只晓得把糖埋在土里，隔天挖出来洗洗还是能吃的。娇娇的糖都是伶娘给的，那个叫吴桂的说书的，成天托着他那缺了腿儿的眼睛旮瘩，在天桥下说书讲文。又成天给伶娘讲他老家的那个叫阿季的姑娘，可伶娘就只是静静地听着，把洗好的桃儿塞在我手里拍拍我的肩膀哼曲儿给我听。
　　吴桂啊，是个奇怪的人。他总是抬着头看着远方的大山喃喃自语，我抬头看着伶娘，可伶娘不看我，她的眼里都是吴桂。我用手指戳了戳伶娘，伶娘这才回过神也看着我笑了“娇娇啊，伶娘给你做杏脯吃。”说罢拉着我的手便进了屋。我问伶娘什么时候才能给我生个小阿妹，等她上学了我也给她挣糖吃。我盯着伶娘脸蛋上好看的漩儿，漩儿周围像是铺了层红霞。“你这丫头”伶娘用手指弹了我的额头，眼中还带着笑。伶娘家里养了一窝儿小雏鸡，我也用手指弹小鸡玩儿，吴桂却突然蹲在了我的面前，他指着院外对我说“娇娇，你说远方有什么？”我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除了山还是山。于是我答到“有好多好多的山”听罢，吴桂笑了，可是镜片却起了雾，他又喃喃自语着，这次我听清了，他说的是“远方有家。”
　　隔天，爷爷和我说吴桂要走了，我抬头问爷爷“他要到哪里去，伶娘也要走了吗？”爷爷吸一口烟袋也抬头望着天“囡囡你看，天上的月亮照在湖里可也还是月亮？”娇娇还是不懂，可后来却听说吴桂和那个叫阿季的姑娘成婚了。
　　我想，他应该是回家了罢。
　　阿季
　　他说八月来找我，可如今已是第几个八月，我有些记不清了。
　　门口那两石狮上已铺满了落尘，镶了钻的眼也不再是炯炯有神。我啊我，常常是看着西村跑来玩闹的小娃儿就想到你，看见柳梢飘下来的絮儿就想到你，瞧见湖里戏水的光腚小儿就想到你，清扫院里的落叶时啊，也想到你。
　　当年的那些个小姑娘也都成了家，婚辰那日，那叫一个热闹，请来的唱大戏的，扭秧歌的，舞狮子的......
　　她们背地里都说我是跑了男人的，可是我同她们讲了的，桂子八月就回来了。她们不信的，她们吃吃的捂着嘴笑罢了就挽上竹筐去给她们男人洗衣裳去了。你也晓得，我是做不来饭的。以往都是你盛好了粥才来喊我洗漱的，你去外面讲书回来还带给我枣儿吃，我男人是识字儿的，我真有面子。
　　当时你说你要去一个周围都是大山的地方，我好怕，真的好怕那些个山就把你困在里面了。大山里的姑娘想来也都是贤惠持家的，我现在都快成老姑娘了，桂子，我再最后等你一个八月了。
　　村口罗家可是向我提了好几次婚了，你若是再不快些回来，我可就嫁过去了。
　　桂子，我好想你。
　　伶娘
　　可是我忘了，吴桂他终究不是这大山里的汉子，他的那副眼镜断了又修，修了又坏。我也想过要给他换副新的，可他却像藏宝一样的塞进怀里。
　　他同我讲，他的家是在水乡，来来往往的船只繁华的不像样，船里装的多的是些有钱人家小姐要的布匹。小姐们围在码头笑嚷着讨论新衣的款式。
　　讲到这儿，吴桂把眼镜在褂子上抹了又抹。他说“起雾了。”可我却看的真切，他眼里的涟漪就像是江南的水，就同他讲的那样。我也晓得，他是想阿季了。
　　那日娇娇问我何时给她生个小阿妹，我恍了神，手里的糖袋斜了下去抖多了一大勺糖。娇娇见了笑出了声，她讲“伶娘，你说今天这杏儿可能比得上你给我的糖甜？”娇娇的眼睛看不清东西，却能看得清人心。她同我讲“吴叔想家了。”
　　我取了些米酒，挑了袭白衣，也学着江南女子挽了发髻。月亮照在湖面上落进他的眼底，他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我一杯接一杯的给他添。他有些醉了，第一次直视我的眼睛“对不起啊，我已经很注意了，可还是不小心摔碎了，阿季，你再帮我修好不好？”他摊开手掌，里面躺着那副眼镜。我愣在原地，再看向他，却已经在桌上睡着了。
　　我抬头看了天，天上有月亮。
　　我又低头看了湖，湖里竟也是有着一个月亮。
　　我真羡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