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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星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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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见到祁邺,总是以他最狼狈丑恶的样子。
十七年前那个夜晚他跪在尸骸血泊中,连灵魂都散发出恶臭。
他抬头,嗜血的因子还在蠢蠢欲动,连利爪都探出了,却发现那是一只雄虫。
这是他除院长外,见到的第一只雄虫。
然后心口热得发涨,灵魂被加热,仿佛就要炸裂开来!
他用流着血的爪捂住心口。疑惑不解地低头看着,而那剧烈的情绪波动,掩虫耳目似的,只有一瞬。
他还跪在血泊之中,再次抬头仰望,那只雄虫很美,清冽如泉,映着岁月如歌。在夜色里如银河散落星辉,却又如酒香恣肆,勾魂摄魄,让虫不饮而醉。
然而求生的本能让他清醒地意识到,这不是求偶,是猎物与狩猎者的关系。
他如野兽般机警,死死盯着对方,寻觅对方的破绽。
那只雄虫却失神了,那双纯黑的瞳孔,如同最珍贵的黑曜石,一瞬凝眸。
就是此刻!他竭尽全力一搏,成败在此一举!
闪电般跃至雄虫跟前,那双沾满了血垢的利爪就要捅穿雄虫的心脏!
雄虫回神敏捷一闪,黑发和银发杂乱交错,雄虫仅仅被割破了胸前的皮肤,浸出了些微不足道的血液,他立刻警惕地退后,他已本能地意识到雄虫过于强大,而刚刚他失去了唯一胜利的机会。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黑线将他缠缚住,他奋力挣扎也无济于事,跪倒在血海里。
要结束了吗?
他闭上了眼,引颈就戮,他不害怕,也不觉得遗憾,甚至还觉得是解脱。他满身的罪孽,满爪的血,根本不配得到救赎,那夜空中的星澜花啊,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光辉。
直到嗅到一缕微凉的香味,沁虫心脾,如同罂粟让虫着迷,这是……星澜的味道。银风猛地睁开眼,不知什么时候黑线消失了,而他带有雄虫血液的指尖触碰到地面的地方,从血泊之中,开出了一朵星澜花。
这不是唯一的一朵,一朵又一朵,在血海里蔓延盛开了,星辉接天,与银河相连,将血腥抹去,仿佛就是一场洗礼,一场救赎,洗去污秽,予他重生。
“星澜花……这是星澜花……”
他忍不住念道,那一刻他目睹了神迹,激动得浑身颤抖,仿佛自己的一切血海罪孽得到了宽恕,在黑暗里挣扎碾转至今,第一次触摸到了幸福。
他痴迷不已,灵魂都在战栗,如在云端,然后他看到了最美最妖冶的一朵。
他不禁探爪而去,又畏缩了。
那一朵,自雄虫心口的伤口绽放,如万千星辉浓缩,摇曳流萤,他怔忪了,迷醉了,一时心神俱失。
他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着那只雄虫,他不只是美,他是清冷疏离。他的一魂一体,皆是星澜花的影子,幽远冷寂,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如同水中月,镜中花,是最美的幻影。
他喃喃念着那篇古地球文,“溯洄从之,路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他其实不太懂其中含义,他只知道,他的水中花,此刻近在眼前,实则远在天边,不论逆流而上,还是顺流而下,都是一条艰难险阻的漫漫长路。
雄虫的黑眸如墨,淡淡道:“想要?”
他连忙点头。
雄虫把那朵星澜花施舍给了他,他受宠若惊,他欣喜若狂,他甚至流出了泪水,他虔诚地接过,然后……
然后撕碎了,咀嚼,吞咽,一气呵成,就像忘恩负义倒打一耙的毒蛇,他的双眼眯下,嘴唇上翘出诡异的弧度,如同可怖的面具。
但他那么满足,喟叹着,迷醉着,享受着,就仿佛这是圆满,但又……远远不够。
想要更多,想要更多更多更多更多……
……永远无法餍足。
他抬眸看着那只雄虫,眼神变了,他看着他的猎物,心里翻江倒海着,到底要怎样,他才能完完全全占有他,随意爱抚,肆意蹂躏,不予外虫触碰,不允它虫窥视。
他的眼眸里盛满了欲望,疯狂,偏执,困惑,然后第一次,有了生的渴望和理由。
雄虫似乎是看到了他眼中的不解和故意的示弱,误认为他是一只迷途的羔羊,亦或是本就不欲再纠缠,转身离去,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语。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老生常谈,他想,却也顿悟了。他只有更强,最强,才能成为那只雄虫的所有者,才能扫荡所有对雄虫的心怀鬼胎的虫,向整个世界宣告他的主权和所有权!
往后道路上,不择手段,摒弃良心。这或许是病态的,错误的,但那也是雄虫自己种下的孽根。
毕竟被他吃到过一次,他就……再也无法放开爪了。
……
希恩骤然睁开眼睛,深呼吸许久后才从过往记忆中脱离,观察周遭后发现自己在狭小的修复舱里,而且是…主卧。
这个认知让他目光愈发幽暗,希恩推开修复舱的门盖,赤裸着走了出来,本就及腰的银发已经长到了臀下。
正值深夜,希恩站在祁邺床前,浑身的嗜杀和阴骘还无法剥离,为免冲撞,他保持距离静寂地看了沉睡的雄虫很久,最终道:“很抱歉,我不会放过您,如果装乖得不到,那就只能换一种方式了。”
祁邺一向浅眠,有些迷蒙地睁开眼,虚着眼看打扰了他安睡的虫,那只胆大妄为的雌虫居然跪上了他的床,压制着他的四肢俯下身吻了他。
柔软的嘴唇碰在一起,然后鼻息交握,幸而是浅尝辄止,没有更深入更冒犯的行为。
雌虫的皮肤和嘴唇都是温热的,细腻而柔软,吻得克制而温柔,非常舒服,祁邺还有些怔忪,任雌虫辗转轻薄,听雌虫呢喃低语:“您要是永远这么乖就好了。”
侧颈上的伤痕被舔得发痒,祁邺犯了起床气,把雌虫掼倒在床,用身体压制住,声线低哑道:“别闹。”
那黑眸将合未合地看着他,鸦羽般的睫毛低垂着扑扇,希恩心中发痒,不禁搂住祁邺的脖颈去吻祁邺的眼睛。
祁邺用气音嗯了一声,反爪抓住雌虫,按进怀里这样他就没法再作妖,带着困意和慵懒断断续续道:“希恩,乖,睡觉。”
希恩听得浑身都酥麻了,心脏在狂跳,脑袋在发胀,他克制住自己丑恶的冲动,低头看着祁邺揽住他腰部的爪臂,友善提醒道:“可您醒来后,会很生气的哦。”
“不许说话。”雌虫的身体暖融融的,就像永不冷却的热蜡,可以随意揉扁搓圆,祁邺撸了撸毛茸茸的脑袋,软绵绵的爪感也很好。
“嗯。”希恩就像被顺了毛的恶犬,瞬间温顺道,“听您的。”
您真是太狡猾了。
总在狠狠惩罚我后续以脉脉温情,总是在我下定决心捕获您是施以怀柔。
希恩闭上了眼,任自己入睡。
要是黎明永不会到临就好了。要是您能永远抱着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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