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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虞美人 ...

  •   项羽一生桀骜,不曾想自己竟栽在一人身上。
      ——题记
      鸿门宴上,亚父唤他向刘邦下手,成全霸业。
      这其中的利弊关系,他又怎会看不清呢?
      奈何张良那恳求的一眼,他终是心软了。他高居王座,敛下眸中翻涌的难过,食指在扶手上轻轻地扣着,闭了眼,不再开口。
      范增多次向他使眼色,他并非没有看见。
      那又如何呢?
      谁让张良那般重视刘邦。

      范增唤项庄出去了。

      如同他料想一般,未能伤到刘邦分毫。他看了看面前刘邦的武将樊哙,出神地想,张良方才是出去了。
      他指尖微蜷,面上却笑道:“就欣赏你这般爽朗豪迈之人!”
      他唤人取来肉和酒,赏给了樊哙,随后自饮了三杯,随烈酒一同下肚的是同样浓烈的失落。
      若是他死了,只怕张良是最欢喜的吧,他愣愣地想。
      觥筹交错间,却是无人看到他仰头灌酒的那一刻从眼角没入鬓间的泪痕。
      项羽大笑着招呼众人倒酒,一杯又是一杯,喝到自己麻木,喝到刘邦偷偷离场,喝到张良单独来觐见,他什么都知道。
      却是比谁都难过。

      “大王。”张良带来了几对玉壁和一株花。
      他恭敬地献上献礼:
      “这几对玉壁产自和田,虽礼薄了些,却是我家主上的心意,还望大王笑纳。”
      纵使许多杯酒下肚,项羽的眼中仍是一片清明。他懒懒地托着下巴,另一只手轻叩扶手。
      “那这株花呢?”
      张良一愣,轻声道:“此花唤虞美人,产自南疆,有清心安眠之效。”
      半晌,他又道:“是我献给大王的。”
      “铮——”长剑陡然出鞘,项羽一步踩在台阶上,剑尖直抵着张良的喉间。
      “张良,你真当本王不敢杀你?”
      他眯着眼,看着面前清俊的男子。
      纵使这般,张良也不曾颤过一次眼睫。
      他道:“未曾。”

      亚父气势汹汹地走进来:“大王,您方才为何不动作?诛灭刘邦,制霸天下的大好时机竟就这般失掉了!”

      项羽斜倚着王座,手中拨着花叶,垂着眸,不曾吭声。

      直到范增将几对玉壁在地上摔得粉碎,他才默然起身,抱着那株虞美人离开:“还望亚父多保重身体。”

      “你不是大王。”范增突然道,“我们的大王是项羽,是那个以一当百,勇猛无前的项籍。”
      他看向项羽:“可你不是。”
      项羽脚步未停,面上满是淡漠。
      兵器有了弱点便不再完美,项羽有了软肋便不再是那个一往无前的项籍。
      他一直都知晓。
      项羽蓦地笑了,他挽了一个剑花,用手握着剑刃,让张良拿着剑柄。
      “杀了我,张良。”项羽笑道,他看着张良惊愕的眼神,“你家主公便能如你所愿地称帝了。”
      他向前一步,剑尖没入他的胸膛,鲜血很快浸湿了他玄色的衣袍。项羽握上张良的手,像是蛊惑一般在他耳边道:“杀了我,你能得到你想要的……杀了我,张良。”
      “……疯子。”
      张良手被死死地握着,项羽倏地凑近,吻上他的唇,伴着利刃入肉的声音。
      “噗嗤——”
      张良睁大眼,看着项羽的胸口,长剑已没入了一截。
      他怔怔地看着面前人俊美无铸的面容,忽地推开项羽,手中的剑也仓皇间落在地上。
      项羽看着他慌乱的背影,终是脱力坐回了王座上。

      烛光明灭,项羽扯下一旁的绷带,将伤口裹了几圈,麦色的胸膛上尽是伤疤。他敛着眸,有些出神。
      张良应当同刘邦走了大半路程了吧。
      再下次见面,便是生死抉择了。

      项羽目眦欲裂:“张良,张良啊!”
      他抱着酒坛,一饮而尽,一张脸上满是苦涩,他听着四周的楚歌声,扯出了一丝苦笑:“你当真无心。”
      他将酒坛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高歌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驹不逝!驹不逝兮奈若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项羽抱起虞美人,跨上战马:“诸位,同我一起,杀出去!”随后狠狠地一夹马肚,马儿嘶鸣一声,向前冲去。
      冰冷的锋芒所指之处,血流成河。身后的将士们挥起武器,他们生生地从一片重围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项羽定定地看着远处那抹身影,那抹身影好似也在看着他。
      他面无表情地将虞美人松开,瓷罐的碎片和着泥土一同飞溅在空中。
      马儿受了惊,向前冲去。项羽也不收缰绳,剑刃直直地指着每一个敌人。鲜血溅在了他的脸上,他抿着唇,像一尊从鬼门来的冷面煞神。
      他们一路闯,一路杀,终是到了乌江。项羽看着身后的那艘大船,久久未动。
      “大王,快上船!”身后几位将领急声呼喊着,项羽看了许久,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他斩断了麻绳,看着渐渐驶离岸边的船与焦急惊愕的将士们,大笑道:“项籍闯荡数年,却负了我楚地子民。自觉无颜面对江东父老,诸位回去时,还望替我带封口信!”

      船渐渐地驶远了,项羽仿佛又成了那个孑然的项籍,一腔热血,只顾一往直前。
      他奋力击杀了近百的士兵,驾着马来着一名汉将前。
      “你先前不是归顺与我了?”
      那名汉将抿唇不语。
      项羽看着不远处的张良,心中了然。
      他大笑几声,眼却是看着张良的。他抽出了自己的剑,抵在脖颈上。
      “我项羽败的非人,是天!”鲜血溢出颈间,项羽似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既是相识,我将这首级赠你!”剑划破咽喉,项羽大笑着向后倒去,泪珠没入鬓发。

      我将这首级赠你了,张良。
      未尽的那个名字是要多刻骨,才让人那般饮鸩止渴,万劫不复。

      若我不是项籍,那……
      若我不是项籍,该有多好。

      张良跌跌撞撞地跑来,面色大变:“项羽!”
      他颤着唇,捂住项羽颈上的伤口,血却顺着他的指缝淌下来。
      怎么止也止不住,怎么止也……止不住。
      血在项羽身下慢慢晕开,蜿蜒成了一道细流。
      “你为什么……不回江东……”他喃喃道。
      蓦地,他又忆起了那个在街上惊鸿一瞥的少年。
      “恰巧多买了一个,想来也无人可送,便给你罢,”少年笑着将手中的油饼递给他,笑着看他吃,“你吃相怎么同个姑娘一般秀气。”
      少年的眸子在夜色里亮的不可思议,他双臂交叠,懒懒地倚着身后的墙,咧嘴一笑。
      “我叫项籍,你呢?”
      “张良。”
      于是稀里糊涂的缘就此结下。

      “……”张良艰难地背起项羽,向沉默不语的刘邦道,“主上,我已报答我的恩情了。”
      “你走罢。”刘邦低低地叹了口气。
      张良抿着唇,托着项羽,缓缓地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几名汉将开口道:“主上,我们是否要追?”
      “不了,”刘邦最后望了一眼那个方向,“他重情,却是个英豪。”
      这个他,自然是项羽。
      几位汉将互相看了看,轻声叹了口气。
      铮铮铁骨的英豪也有着铁汉柔情。若他们没有张良……
      必定是会败的。

      他们收拾好战场,高举着胜利的旗帜,欢呼着离开了。
      一株残花静静地卧在地上,血迹将它染成了斑驳的红色。

      今日殡馆里来了两位客人。
      “掌柜,可应我一事?”
      “何事?”
      “我想同他合葬。”
      “啪嗒——”一声,掌柜手里长年不离口的烟斗,落在桌上,他瞪着眼:“你疯了?!”
      “……”清俊的男子没有言语,可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唉,行吧。”掌柜拾起烟斗,吸了口烟,幽幽道,“可别后悔。”
      张良笑着摇了摇头。
      又怎会后悔呢?他连欢喜都来不及。
      听着外面传来沙子被翻动的“沙沙”声,张良抱住项羽,嘴角勾起一丝心满意足的笑意。

      血渗进土里,染成深褐色。唯有残破的花还静卧在原地,被压入了尘埃里。

      “爹爹,你快看,这有一株花!”
      稚童看见这朵残花,高声呼喊着男人。
      “爹爹这就来。”男人在后面笑道。
      看到这株残花后,他怔愣了一瞬。
      “这是……虞美人?”
      他是个商人,前不久才从南疆回来。
      稚童在一旁牵着他的手,好奇地问道。
      “爹爹,什么是虞美人?
      “是一种花,产自南疆。男子通常会将这种花赠予恋人,以示……”
      “什么?”
      “无论生死,我伴着你。”
      (完结)
      *本文纯属虚构,与历史有出入,不喜勿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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