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往事如梦亦如真（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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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一触即发！
这一战，是上苍新生代们与上一辈人对峙，是决定未来的一战！
火光弥漫，河流翻滚，大地龟裂。
惨叫声，杀戮声，嗜血声，杂乱不止。
湖里巨大的红色蛟龙冒出脑袋，发出嚎叫，掀起狂风巨浪，冲向众人。
有人被打得口吐鲜血沉浮海底，有人御剑飞行附在空中四处闪避。
慌乱中，白空看见慕紫行的身影越来越远了，他竟然离开了这里。
白空道：“不好！不能让他离开！”
慕紫行一旦离开，恐怕会再耍手段，势必将他们赶尽杀绝的！
墨影道：“跟上！”
话落，就朝慕紫行的方向而去，然而，水中冒出来的蛟龙拦住了他们，墨影目光变得犀利起来，没有与他们硬碰硬，选择了最节约体力的法子，脚踩蛟龙背脊，借力向前飞去。
他这么做，自然惹怒了蛟龙，十几条的蛟龙飞跃形成巨大的网，朝不同方向袭来，墨影自然是不能再躲了，于是，红色的往生绳闪现，周身的蛟龙皆被斩成几段。
墨影又恢复了他狼性的一面。
这里是水域，对白空是极度不利的，他善用折纸，但是折纸怕水，一旦被水沾湿，就毫无用处。
墨影也知晓这一点，因此牵住白空的手格外用力，落脚稳稳当当。
慕紫行离开的速度极快，加上被这么一耽误，早就没了影子。
就在这时，剧烈的铃铛声响起，震耳欲聋。
慕紫行他又在召唤亡魂了！
他们必须得快一点了，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麻烦。
然而，身后一个人箭步一跃，他们再一次被挡住了。
那人衣袂飘飘，面上一刀伤疤，狰狞可怖。
是梅二。
墨影道：“空，等我一下。”
他的言下之意是，他来解决。
墨影拿出往生绳，背部笔直，朝梅二攻击而去，但梅二却异常灵活，只是躲闪，便轻易化解，再转眼，他已经飞到眼前，在自己胸口狠狠来了一掌，顿时，旧的伤疤好似都要裂开而来。
白空自然是不会抛下墨影，刚刚的交手他看出了一丝端倪，他向前跑着，接住了墨影，在他身后低语道：“此人擅长近距离攻击，不要离他太近！”
于是，二人双双变化阵势。
忽地，有二人闪到了他们面前。
一人身着桃色明艳衣衫，一人裙摆竹叶闪动。
“小花！言星！”白空叫道。
只见商言星嘴角扬起，朝他们点点头。
花千树哼了一声：“你们两个还愣在这里干嘛？！这亡魂军越来越多了！可恶！你们还不快去追慕紫行！”
他们是来帮忙的！
白空心里一阵感动，连忙起身，与墨影一同朝谜城中央赶去。
谜城中央，红色丝带拴在巨大的石柱上，上面悬挂的铃铛响剧烈响动。
铃铛数量很多，至少上千来个，慕紫行是想借助他们同时召唤多人的灵魂。
召唤巨大的灵魂，必须借助媒介。
白空赶到时，就看见慕紫行用着孩童的身体，匍匐在地上，嘴角念叨着咒语。
墨影蹙眉，手中的往生绳飞出，就在此刻，慕紫行禁闭的双眼陡然睁开，紧接着，双手一伸，手里冒出一滩鲜血，牢牢抓住了往生绳。
他低下头，肩膀耸得比脑袋还高，他咯咯笑了起来，诡异至极：“陪葬……陪葬……你们所有人都要给母亲陪葬！”
白空呼吸一滞。
只见往生绳上冒出一股紫色的浓烟。
“有毒！快松开！”
墨影连忙斩断往生绳，就在这时，慕紫行的笑声更加诡异，巨大的脚步声噔噔响着，紧接着，白空看见慕紫行身后的一团白烟中，竟然出现了八个士兵，他们个个身披战甲，可想而知，他们会的绝不是花拳绣腿。
慕紫行的笑声突然停了，等士兵站立在他身边时，他低下的头抬起，波浪一样的卷发遮住他的一只眼，另一只眼睛，瞳孔收缩，眼白占据绝大多数的部分，他的语气冷漠：“杀掉他们。”
话落，八个士兵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是，将二人团团围住。
二对八，显然不利，白空放出袖子里的折纸，两个折纸小人，两个折纸猫，虽说人数不占优势，但是总比刚才好些，于是，现在变成了一对二。
但是，他们还是大意了，慕紫行的仪式还在继续，召唤出来的人越来越多。
墨影这边才干掉一个人，立刻又有几人扑腾跟上，他蹙着眉，好看的脸上染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认真，仿佛在洞察着什么。
突然，往生绳扫荡而出，他一个箭步穿过了慕紫行的阵法之中。
“阿影！”白空连忙大叫。
慕紫行猛地抬头，见红色的往生绳差点砍下他的脑袋，脸上青筋暴露。
二人交手，速度极快，慕紫行虽然聪明，但是却忘了他此刻身在一个孩童的身体里，□□相互搏斗，自然不占上风，慕紫行被往生绳逼得后退，身子往后倒下，身后一片的铃铛顿时响个不停。
慕紫行眼神一阴，双手向前，形成利爪，墨影心想情况绝对有所异常，正想着，那些被操控的亡魂军飞奔而上，有一个竟然趁他不在意，近了他的手，手掌如同慕紫行的鹰爪一般，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带到半空。
然后狠狠摔在地上，重重垂在他的胸口。
一口鲜血如注，染红了少年苍白的脸。
在战场上，他从不轻敌。
面对这么多的亡魂军，他已经使出全力，打不赢，杀不完，他又能怎么办。
他的身子竟然有些疲惫了。
白空仍然在大叫他的名字，但是周身的亡魂军把他团团围住，他只能远远地看他受伤，看他死亡，却什么都做不了。
慕紫行冷眼看着，带着嗜血的得意。
随着他的指示，拳头毫不留情地打在墨影胸口，他开始咳嗽，肌肉下意识跳动，身板随着压力打上，又重重压下。
白空的动作瞬间乱了，脑袋竟然刹那间空白，他有一种自己要失去心脏的感觉，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大叫着墨影的名字，嘶声裂肺，想要冲过去，抱住他，看着他，牵着他的手。
但是，他被拦住了。
他太弱小了，弱小到只能看到他心爱之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却无能为力。
墨影仿佛听到了白空的声音，扭着头朝他方向望过去，他的唇似张似合，仿佛在说着什么。
白空知道，他在念自己的名字。
突然，白空哭了，他冲了过去，抱起躺在地上的人，身子不停发颤。
白空摸了摸墨影的脉搏，还在跳动，不过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蜉蝣撼树，何必为之。”慕紫行看着他们，声音悠悠。
是啊，他们不过是一群蜉蝣罢了，又如何能赢得了曾经是上苍霸王的亡魂军呢。
白空紧紧把墨影揽在怀里，不顾他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半边白衣。
“蜉蝣撼树，皆因有所追求。陛下……你追求的，却是空虚一场。”良久，白空才悠悠开口。
“哦？”慕紫行似乎有些吃惊，“本王追求的是空虚一场？哈哈哈！哈哈哈！本王要的是这上苍！这么大的上苍都是我的！”
白空却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仍是背对着他：“慕谜是自杀的，你别欺骗自己了。”
慕紫行的神色显然一变。
慕紫行怒斥：“你……尔等胡说！”
白空道：“你欺骗得了别人，能骗过自己吗？”
那时她周身有那么多的门客，慕紫行担心她，为她配置的都是顶尖的武士，谁可以悄无声息地突破这一切，杀掉她呢？
除非，慕谜自己。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白空道，“这理由，恐怕只有你们自己才清楚了吧。”
慕紫行整个人愣在原地。
是的，其实理由很简单。他知道。
她想激怒慕紫行。
因为她讨厌慕紫行。
她想要慕紫行痛苦，想要慕紫行为她的儿子陪葬，她想要他……死。
她知道自己在慕紫行心中的地位是何等地特殊，只要她杀了自己，慕紫行一定会精神崩溃，会认为是在场的世家子弟杀了她，那么他就会先动手，亲自打破“门客大赛”的规矩，而只要他动手了，各个世家绝不会退让，必定会与慕紫行争个你死我活，皆时，他离死也不远了。
慕紫行苦笑，慕紫行啊慕紫行，人人都说为帝王者，心狠手辣，人人都说你聪颖，可是你布局满盘，却让你最在意的人轻易破局。
但是，倘若慕紫行真的对慕谜言听计从，那为何，慕谜不逼着慕紫行自行了断呢？
或许是因为慕紫行从来都没有获得过母亲的宠爱，他也想真正体会一回慕行之曾经感受过的东西吧。
蜉蝣虽小，却心有目标，不畏艰难，跋山涉水，而有的人，所追求之事却是空空荡荡，万事皆空。
白空道：“陛下……你真可悲。”
“闭嘴！”一把剑指在他的脖。“你再说一句，本王砍掉你的头！”
是啊，他怎么也变得这么犟了呢？怎么变得和墨影一样了呢？
他明明不应该激怒他的。
但是，白空缓缓将墨影放在地上，微笑道：“别怕。”
说罢，他立了起来，转过身，面朝慕紫行，一字一句戳中他掩藏了许久不愿意面对的谎言。
“你掀起门客混战，惨遭失败，夺子身躯，控其神识，负门客、负妻儿、负百姓，堂而皇之，陛下……你不配作为一国之君！”
愤怒、厌恶、仇恨，刹那间让那张年轻的脸变得狰狞，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不受控制地跳动。
白空神色淡定，话依然滔滔不绝，不肯闭嘴：“况且，你本就知晓，慕谜要的不是一统上苍，而是——让慕行之回来。”
“闭嘴！”
他彻底怒了。
突然，慕紫行朝白空快步走去，咬牙切齿，手中幻化一柄剑，朝白空毫不犹豫地砍了下去！
白空闭上了眼，迎接着死亡来临的一刻。
风呼啸而过，他突然想笑。
白空设想过许多次自己死亡的时候，在大漠孤烟上被渴死，在矿石洞穴探险不慎落入深潭，在悬崖边上看日出结果坠落……
一些仿佛有些搞笑，却看起来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死亡的时候，身边竟然还有其他人。
一个他无比在意的人。
风呼啸着，刀刃却在几毫米处停下。
见预见的疼痛没有袭来，白空微微睁开了一只眼，只见面前少年的脸挣扎着，握住刀柄的手竟然在发颤，他一会恶狠狠盯着白空，一会儿又低下头拼命地晃着脑袋。
白空一惊，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道：“鹑火……”
话音未落，白空突觉头一痛，白光席卷了他。
*
白光过后，是一片漆黑。
白空摸索着在黑暗中走着，却没有尽头，一丁点光芒也没有，他左看右看，终于发现不远处有团亮光，有个人影跪在地上。
他走近一看，发现是鹑火。
这里……是鹑火的世界。
鹑火的神色很悲哀，声音藏起来了讥笑，带着一种淡淡的悲伤，他询问道：“白空，你制作过稻草人吗？”
白空不明所以，但下意识答道：“嗯。”
他生在洛海，在那里的人们每年都会用稻草制作稻草人，扎在地上，伪装成人类的模样。
少年悠悠道：“你不觉得，我和稻草人很像吗？”
白空的声音柔和起来：“为什么？”
少年突然笑了，笑得有些无奈：“因为我们都没有心。”
白空突然不说话了。
少年继续道：“我诞生六个月时，门客混战愈演愈烈，我父亲逃走，把魂魄附在我的体内，随着时日，我能够控制自己意识的力量越来越弱。从小，古时月就把我带在身边，让我为父亲的计划效劳。我像一个稻草人一样，他们用一根棍子把我拴在身边，就像把一个没有心的稻草人扎在地上……”
白空看见少年的声音颤抖起来，再抬头时，少年的双眼萦绕泪光。
“白空……你说……我、我究竟是谁？”
对许多人来说，这个问题根本不值得是一个问题。
他是西皇都的遗孤，是西皇都最后的皇子，是慕紫行的儿子。
这是多么显而易见的答案。
但是，白空无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面前的少年似乎总是与“西皇都”、“慕紫行”等等诸如此类的字眼绑在一起。
对白空而言，面前的鹑火，只是一个孤独的孩子罢了，但是对他自己，鹑火对鹑火又意味着什么呢？
良久的沉默。
缓缓，白空才有了动作。
他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鹑火的脑袋，用着真挚无比又一本正经的语气柔声道：“这是你自己才能找到的答案。”
少年人似乎愣了一下。
突然黑暗中，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二人。
“鹑火！你在干什么！”
嘶吼声过，白空被挤出了黑暗中，然后面前浮现了鹑火的脸，他又回到了真实的世界，但是此刻，少年的人挣扎着，白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那双黑眼陡然睁大，突然，他飞到了半空中，朝地上撞下！
“鹑火！”
白空大叫，想要赶上去，无形的波浪拦住了他。
地上的人挣扎着，慕紫行觉得身体僵硬，拿着刀的手竟然微微颤抖，咣当一声，刀子竟然落在了地上。
“鹑火！住手！”他狰狞着，表情时而疯狂，时而淡定，仿佛与体内的鹑火对抗，一会儿占的上风一会儿落入下层。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他怒吼着。
突然，他举起了手，手中燃烧着巨大的火焰，朝自己的心脏打去。
“逆子，你竟敢违抗本王！”
可鹑火却相似拼尽了全力，把手朝心脏带去，他黑色的瞳孔映照着红色的火球火球离自己越来越近，似乎离希望也越来越近。
白空和墨影在远方看着，呼吸凝滞。
“父王，你说的对，”少年的眼里充斥着泪花，却坚定无比，“这一次——”
“我只为自己俯首称臣。”
少年的声音淹没在巨大的火光之中。
远处，天空中爆发巨大的声响，吞噬了一切。
白空墨影二人愣了一瞬，待火光消失才连忙连忙赶了上去，地上只见一具烧焦得连皮肉都没有的尸体。
白空突然觉得有些悲伤，他看见少年倒下了。
一个东西忽地从不远处飞了过来，是一只鹦鹉，那是白空送给他的东西。
当时白空送他鹦鹉时，只觉得这孩子不爱说话，周围需要活泼一点的东西。
但这一刻，白空突然明白为什么鹑火会让他再送他一只鹦鹉了，也许就是因为鹦鹉可以学舌，在他寂寞的时候，可以陪他说说话吧……
那只鹦鹉在他的头顶飞舞着，又用鸟喙啄了啄他的脸，见他没有反应，它停到他的旁边，不说话了，周身的温度将纸做的鹦鹉融化，似乎要与他的主人共赴火焰，抵达黄泉。
我的一生实在太过短暂，在这一生中，我成为了“慕紫行”，但在这一瞬，我是——
鹑火。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往事如梦亦如真（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