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夜弦辰歌

9、第九章

　　9、
　　论文的事告一段落，苏和深深记得老头看完论文时的表情，差点拉着他聊到太阳下山…苏和‘嗯嗯啊啊’一阵，然后撒谎说：老师，我腿还得去医院复查…老头这才放他走。

　　哎，终于舒了一口气，刚到宿舍门口就接到沈风的电话：“十五分钟，大门口。”苏和刚想问有事么，人家就把电话挂上了。

　　“NND，早打来会就不用爬五楼了…”

　　其实沈风也是没处可去，刚刚接到家里电话，说是要周末相亲，让他准备一下。

　　于是他和家里大吵一顿，最后怒吼着声明说：我只和男人在一起！

　　然后摔了电话，一肚子闷气，开着车在市区转了几圈，实在没处去，便想到了苏和。虽然才认识了几天，但苏和纯真的笑让他特别的放松，甚至和他相处时心里特亮，不是欺骗，不是利用，只是单纯的暖暖的，很让人舒服的温度。

　　大概是伪装的太久，一旦被反噬，反而孤寂感更强烈吧，想着想着，沈风嘴角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笑。

　　快到X大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苏和在那里来回踱步，他换了件白色的T恤，下身是蓝白色的牛仔裤，看在眼里有说不出的清凉。沈风没来由的心动了一下。

　　苏和见他停车便走上去，沈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还挺人模人样的…”

　　苏和瞪了他一眼说：“以后找我聊天得交陪聊费~”

　　“哟，多少钱一个小时？卖不卖身？”沈风坐回车里，挤兑了苏和两句后心里舒服多了。
　　“要去哪？你是休假还是怎么，每天都这么闲。”

　　“不是看上你了要追你嘛，平时哪有这么多时间…”沈风本来是开玩笑，可是看到苏和瞪圆的双眼以及下意识的张开的嘴露出的小虎牙，得，爽到了。

　　“不是吧…不会吧……我可对……同性没兴趣……”苏和就差开窗户跳出去以表自己的心意了。

　　“是么？”沈风邪魅一笑，猛的一个急转把车停在了路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什么事，沈风的唇早已覆上了苏和惊讶的脸。

　　“唔…”苏和想推开他，奈何沈风的舌头紧紧缠着他的，不断地吸吮啃噬…

　　他被吻的混身已经脱力，在沈风放开他的唇后还一直喘着粗气。

　　虽然不是心甘情愿的，可是苏和不得不承认，沈风的吻技很好，他有感觉了，而且比上次沈风抱他时的感觉还要强烈……

　　心‘扑嗵扑嗵’地跳，沈风看着苏和脸红的样子，满意地把车重新开上了轨道。

　　一路上苏和都转着头看向窗外，沈风逗他也不理。

　　其实他心里在想：是不是自己喜欢上他了？也许是以前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吧？才认识了几天，怎么能这么快喜欢上呢，他想否定，但是自己的心跳是骗不了人的……

　　过了一会儿，沈风叫他说：“到了。”然后拉开车门下车，苏和一脸茫然地也跟着下车。他是有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的人，开心或者悲伤，一眼望去，尽收眼底。

　　只是在苏和走出车门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却完全变成了吃惊：满眼的苍翠，静谧的空气中飘着几缕淡淡的青草味。心情一瞬间便开阔起来，刚才沈风对他做的事早就抛到了九宵云外。

　　“不错吧？好久没来了，以前有烦心的事总爱往这里跑，现在忙了也没时间了。”

　　他也不知道为何要带他来这里，可能是因为刚才在车上他脸红的要烧起来的样子真的好可爱，这里也算他除了那个人之外的另一个秘密吧。

　　“嗯…”苏和享受着这一刻的清新，因为他不知道身边的这个男人何时又会转变成另一个人，他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沈风了。

　　霸道，口舌狠毒，好色，无聊，不讲理，狡猾…在一大堆不好的形容词后却又透着温柔，只是一点点，却足以让人沦陷。

　　“想不想听个故事？”沈风点了根烟，席地而坐。眼底似乎有抹不开的悲伤，可是苏和没来得及看清楚便已隐去。

　　“嗯。”苏和应了声坐在他身边，眼睛里尽是一片绿色。

　　沈风像压住什么东西似的猛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慢慢说起来。

　　“大约是初中的时候吧，有一个男孩特爱欺负班上的同学，而且喜欢到处惹事。他偷偷藏过老师的教案，烧过同学的作业，他去游戏厅，他学抽烟，打群架，甚至和女同学发生关系……总之就是很不好很不好。”

　　那段岁月对沈风来说是禁忌，当时少年心性，自以为有用不完的青春。做错过什么事，都会被原谅，年轻就是一切不是么。

　　苏和看着沈风越来越迷离的眼神，只是静静地听他说。他突然发现身边这个男人，处在一个不完整的世界，像少了一块重要的地方。他拒绝别人靠近，他对你好和你亲密，都是假的，像镜子成的像，一碰，就稀里哗啦地全碎了。苏和想这样的人是不能惹的，从他身上得到真心是件很难的事吧。

　　沈风用不同于往日的语气继续说着，眉头紧皱，可以想像那段记忆对他来说是苦涩的。

　　“有一次他惹了临校高中部的学生，晚上放学被堵住了打，头被打破了流了好多血，手也骨折了，身上的衣服磨破了，由于人太多，他没有还手的能力，他以为自己快死了……”

　　沈风顿了一下，似不想再去回忆那个时候，因为那是他生命里第一次有了绝望的感觉。

　　“后来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就在那男孩以为自己要死掉的时候，他听到远远的有个声音在喊：老师来了，老师来了…然后那群人怕被逮着，便一哄而散地跑开了。

　　后来就有一双细弱的手把男孩扶了起来，等男孩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躺在一个有些破旧的床上。然后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少年，单薄瘦弱的身子，有些苍白的皮肤，他小心翼翼地走上来问男孩：你家在哪里？我没钱买药给你……”

　　沈风手里的烟在这个时候燃尽了，有细微的火星烙上了皮肤。

　　心里的某个地方也跟着疼了起来，虽然没有惊天动地，可是那样的温度恰好是自己所需要的。

　　也可能是当时父母忙于赚钱无暇照顾自己，而当时又是太渴望爱的年纪，就那么的沦陷在那关怀里了。怪不得他，生命的最初总是那么容易的被烙上痕迹。

　　后来男孩写了地址给他，沈风当时混身都疼，力气仿佛是被抽空了，有些绝望地说：“我家就我自己，你送我吧。”

　　于是那少年背起了他，因为他没有打车的钱，所以一路上显得分外的辛苦。

　　由于男孩经常旷课，学校里也没在意他这几天没去。那几天里少年一直照顾他，少年不爱说话，只是把一切都弄好给他。

　　男孩的父母在外地做生意一年都很难回来几次，男孩很少享受过这种温暖，于是渐渐的就依赖上了少年。后来男孩身体好了少年要回去，男孩求他：留在这里陪我吧，我也一个人。

　　少年父母刚过逝不久，一个人在家实在难熬，于是便同意了。本来只是生活上的照顾，后来便成了相互偎着取暖，然后渐渐相恋。

　　那是段美好的岁月，初尝爱情的年纪总是那么让人难忘。谁说不是呢，后来遇到的再多，可总忘不了第一个。其实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好吧，而是那是第一次用心的喜欢一个人。

　　苏和不懂那种感觉，他只是觉得这么些年一个人过挺好。即使交过一个女朋友也是对方主动，后来分了也并不多难过。

　　沈风笑的一脸讽刺看着苏和说：“大人们总以为他们的一切决定都是对的，他们离开的彻底，回来却又是一副为你好的嘴脸。”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苏和看着眼前一脸痛苦神伤的男子，竟想上去拥抱他一下。

　　“大约有两年的样子吧，在这两年里少年变得开朗了些，他们说要去许多地方，说要一起老一起看夕阳。

　　只是当时太年轻，他们以为誓言就是一辈子的事，哈哈…只是美梦从来都易碎，在他们过着平静的日子时，男孩的父母知道了。他们打骂，甚至把男孩关起来把少年赶走，可是都没用，男孩割脉自杀威胁父母却换来了更糟糕的结果：少年出车祸死了。

　　他们把骨灰带到他身边说：少年临死前要他把骨灰洒到大海里。男孩哭了三天三夜，最后把骨灰洒进了大海……”

　　沈风没说后来自己颓废了整整一年，不肯吃饭，他父母没办法只能给他打营养针。

　　慢慢的悲伤过去了，可他从此也不再相信有什么真的情感了，一次一次地游戏欢场也不过一步一步地紧闭自己的心。

　　也许这件事在心里放了太久，说出来竟有舒畅无比的感觉。沈风很久没和人谈过这件事了，包括柯城和向程在内也只知道些皮毛。

　　每个人都很纳闷，不过是一个人，怎么能如此放不下呢？慢慢的连沈风自己也无法解释，他放不下的到底是什么？那只是种不能称之为爱的年少冲动吧？

　　隔的越久越看不清白。即使不是多么天大的事，可是一个印记就是一道防线。人心本就是不易接近的东西，差上一厘一毫，便是千里难越。

　　苏和没说话，只是拿温暖的手掌覆上了他有些微凉的手。

　　这段往事听起来并没什么了不起，或许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曾有过一段，只是于有些人来说就是忘不了，场景换了，人物换了，年华逝去了，可是依旧忘不了。

　　或是根本不想忘吧，谁又知道呢。有些事总有冥冥中的注定，偏还是他不来真的还不想老。

　　一瞬间天地静到了极致。

　　过了好久，沈风勾起了一抹招牌式的笑对着苏和说：“故事很精采，小朋友请勿模仿。”

　　沈风没想到积郁多年的事就这么说出来了，在这样干净的空气里说给一个如此干净的人听。

　　苏和近乎呢喃地问他：“男孩很爱那个少年吧？”

　　沈风起身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

　　苏和看着他的背影，叹着气道：“就算是一带而过，两年里的事也足够一生都难以忘却了吧？”
　　沈风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说：“好像也是，我曾经养过几年的狗死了，现在还想着它给我捡鞋的日子。”

　　气的苏和差点想拿鞋砸他：有可比性么？

　　这时沈风突然想到了一首很喜欢的歌：

　　“我骄傲的破坏

　　我痛恨的平凡

　　才想起那些是我的最爱

　　让盛夏去贪玩

　　把残酷的未来

　　狂放到光年外

　　放弃规则放纵去爱

　　放肆自己放空未来

　　我不转弯我不转弯

　　让定律更简单

　　让未来更混乱

　　这样的青春我才喜欢

　　我要我疯我要我爱

　　一万次疯狂的爱

　　灭不了一个微小的孤单

　　盛夏的一场狂欢来到了光年之外

　　长大难道是人必经的腐败
　　……”

　　有时连沈风也不清楚自己对那个少年的感情，每想到那个少年一次心就会变得很难过很疼。

　　他刚才略去了很多没有说，比如有次和小年在下雨的时候趴在窗台看蔷薇花瓣被雨水一片片的打落，比如在打雷的夜里相拥着取暖，比如彼此诉说那些成长中淡淡的伤痛。

　　他们那时一味地认为人生就是如此的简单，有相拥的温度就已足够……

　　他们不懂人生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曲曲折折的际遇，一路走来，失去的要比得到的多的多。

　　之所以可贵之所以难以忘怀，大约是因为那些记忆停在流年之外吧，那个地方就叫做“少年”，便像人生的最初，而真实的是人生不只如初见。

　　向程说：要是寂寞了就认真的找一个吧，过去的始终回不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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