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回家》木兰昭

1、第 1 章

　　年关将至，接到弟弟打来的电话，说大姐家的房子烧了，我吓了一跳，赶紧问。
　　烧伤人没有？
　　那还没有，
　　怎么烧的？
　　我也不清楚。
　　那她们现在住在哪里？
　　弟说她们住在大姐同事的单车棚里。弟沉默一会又说，盈盈（大姐的女儿）准备去北京看她儿子王勇，大姐刚出院没有人照顾，我准备把大姐接到我这里来住。
　　那怎么行？弟弟相当是一个上门女婿，自己还寄人篱下，逢年过节那边姨妹子一大帮回娘家，他还得招呼他们吃喝，姐姐去了还不碍她们眼。
　　还是把姐姐接到我家来最方便，我争着说现在父母没了，姐夫也走了，姐姐能依靠谁，
　　赶紧的，我跨上包，坐到了公交车上。
　　大姐在我们姊妹心中，那可不是一般的分量。
　　从小家里很穷，爸爸是一个普通工人，妈妈在外做临时工，姐姐从8岁起就承担了家里的做饭，洗衣。那时候做饭可没有煤气，要自己生炉火，洗衣也没有洗衣机，全靠手在搓衣板上搓，家里也没有水管，洗完衣服要搬着大脚盆，拎着衣桶到百米以外的公共水管排队清洗，洗菜，担水都一样。
　　左邻右舍看见姐姐勤快，背着我家大人要我姐姐帮忙洗衣服，姐姐一声不吭也洗了。
　　有一回一个耄耄之年的黄老太太，颤颤巍巍端来一盆脏衣服，我姐姐赶快接了，那是一个冰天雪地的严冬，洗完后姐姐两个小手冻得象一个个红萝卜，我们正在给姐姐小手吹热气，这时候黄老太太又来了，颤颤巍巍的端来一小锅肉丝面，热气腾腾，香气四溢，这是黄老太太给姐姐的答谢，等她一走，姐姐兴奋得满脸通红，赶快给我们弟妹一碗一碗的添着，看得出来，这样的劳动，姐姐是多么的乐意啊！
　　后来哥哥姐姐一起知青下乡，姐姐被招进了纺织厂，每个星期六姐姐搭车回来，就给我们带回来肉包子，油酥饼，甚至还有最好吃的腊排骨，姐姐一回家，我们就像过节一样欢喜。
　　再后来姐姐结婚了，姐夫为人极豪爽，我们做弟妹一放了寒暑假就去那儿度假，姐她们喜见家人，更是倾其所有款待我们，那儿真是一个快乐的老家！

　　不觉间，转了几路车，纺织厂就到了，我急急往姐家方向走，边走边打电话给侄女盈盈，她说大姨，你在我家里楼下等，我马上来接你。
　　站在冬日的露天下，北风阵阵，寒气袭人，我来回徘徊在路口，听弟弟说她们住的单车棚离这里只要两分钟路，怎么这么久还不来呢？一急之下我干脆自己找，一连敲了几家的门，都说不知道，我心里有些恼了。
　　盈盈你就算接电话还在床上，大姨从这么远来看你，你也应该起来梳洗了，看，这一个钟头都过去看，怎么打扮都够了，搞什么鬼。
　　正烦着，一辆小车在我面前嘎然刹住，我吓了一跳，赶紧退后一步。
　　大姨上车，玻璃摇下，露出盈盈姣好的脸。
　　上了小车，我没有那么冷了，我说盈盈你租什么车，搞这么客气干什么？大姨又不是外人，只有这几步远。
　　盈盈一笑，吩咐司机开车。
　　你妈现在怎么样？起床没有？
　　不知道，我不是从家里来。
　　那你昨晚住哪里？
　　住宾馆，我要洗澡。
　　难怪盈盈满脸春色，一点不像烧了房子无家可归的倒霉蛋，她把自己搞这么舒服，为什么不把她妈也带过去住？
　　没两分钟，车就停了，面前是一排低矮的单车棚，推开一扇门，里面黑咕隆咚的，窗也没有，幸亏开门这束光，我才看见墙角有一个床，姐姐蜷缩在里边，床边一个旧桌子，上面堆满了杯碗勺盆。
　　姐姐，姐姐我来看你，我摇着昏睡的姐姐。
　　姐姐尚在迷糊中，半天没有清醒过来，哦！秀子来了，坐
　　姐，你看都几点了，现在中饭点都过了，要是我们没来，只怕你唾的得昏天黑地，白天黑夜都不晓得吧。
　　走，我们去外面买点快餐，大姨你坐，我们很快就回来，说着盈盈拉着那个男人手成双成对出了门。
　　这是谁啊，看来不像出租车司机，我正想问王平呢？（王平是盈盈的老公） 大姐说秀子你扶我一把，我要上厕所，我这才看见房角另一头还有一个卫生间，卫生间旁有个灶台。
　　姐，你们吃喝拉撒都在这屋吗?
　　嗯，姐应道，说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住，盈盈她住宾馆。
　　这里没有窗，也没有排气扇，污浊之气怎么受得了，我赶快去开门，刚打开，寒风呼啸而入，我又打个寒噤，只好赶快把门关上，嘀咕道，这怎么住人？
　　怎么住人，一个俏女人推开门，接过话头，说要不是我跟你姐姐玩的好，看她可怜又死了老公，我还不肯给人住，你姐还得住大街上呢。
　　这俏姐我认识，她叫丽丽，以前姐家光景好，她是姐家里饭桌上的常客。
　　我喜欢俏姐的爽气，问她，我姐的房子怎么烧的，俏姐看了我姐姐一眼，说那天上午你姐姐出院，一个人病怏怏的爬上六楼，喊门不开，钥匙也打不开，盈盈他们在里边睡觉。
　　到了下午，你姐姐又从医院回家，爬上六楼，房子已经烧得精光，你姐当时坐在地上就起不来了。
　　我知道侄女盈盈俩口子懒，这十几年，又不工作，又不做家务，天天两口子关起房门，开着空调肩并肩玩电游，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们去一次，大姐就抱怨一次，平时这样也就罢了。可是你妈出院，你们不来接也就算了，为什么喊门也不开，房子烧了都不晓得醒，太过分了。这俩口子真不是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