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和离后》诸佛龙象

5、第 5 章

　　广陵公主府位于扬州城子城的东北方向，原为先帝嘉和年间一任扬州太守私宅，后因贪污被查抄封禁。

　　嘉和二十六年扬州府被赐给姜含珺作为封地时，这座封禁的太守府就开始整修扩建，足足用了六年的时间才完工。

　　但直到明德九年，这座府邸才正式迎来它的主人。

　　一身深蓝交领襕衫的中年男人双手背在身后，面容儒雅，直到见到府内来人后，才拱手作揖示好。

　　“羽菱姑娘，敢问广陵殿下今日可在？”

　　羽菱回了一礼，歉意一笑，从容但不显倨傲。“崔大人，可真不凑巧，殿下她一早就出府了，如今尚未归来。”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如今又听到这个回答的崔广源饶是心性再好也有些急了。

　　“我这都第三次拜访了，怎的殿下每日都不在，莫不是……莫不是殿下不愿见我这等人。”

　　“不瞒崔大人，殿下自小长在金陵城，还从未出过远门，第一次来扬州，兴头正盛，每日早早就出去游玩，兴尽才归。而且殿下还不喜我们跟着，我连殿下现在在哪里都不清楚。”

　　一番言语往来，羽菱有理有度的回答让崔广源又是一次无功而返，郁结在心，回罗城崔府的路上，不知道叹了多少气。

　　而早在崔府中等候的崔广庭见崔广源面色便心里有了数，但还是问了一句。“大哥，怎么样，可见到广陵公主了？”

　　崔广源摆了摆手。“别提了，又是连府门都没进，也不知广陵公主是真不在还是假不在。”

　　说罢，崔广源站在厅中庭柱旁，右手抬起，抚着上面的花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们崔家源于清河崔氏一脉，世代簪缨，钟鸣鼎食。前唐时，甚至连皇族都多有不看在眼里。

　　后来朝代几经更迭，因为战乱，举家搬迁后定居到了扬州府。虽然钱财底蕴仍旧不俗，但地位却是一落千丈。

　　族中不说官拜一品，位居卿相，就连京官都不曾有一个，而且一代比一代没落，空有祖辈名望却无实权想匹配。

　　崔广源接任族长来，一直指望着能有一番作为，能够重拾清河崔氏昔年的辉煌，但始终郁郁不得志。

　　他自己三十有六才勉强考中了举人，又花了重金上下打点，最后才在扬州府衙补缺，谋了个主簿的差事。

　　而他的几个兄弟又没有成器的，一个都指望不上，守成都尚且做不到，更别说进取了。

　　在此之前，被寄予厚望的是他的嫡次子崔洵，十七岁时便中了秀才，而且是县试、府试、院试均为案首，连中小三元。

　　族中无不希望他能金榜题名，进士及第，为崔家进入金陵打基石。但去年秋闱崔洵却榜上无名，举人都没考下。

　　若只是如此就罢了，毕竟人还年轻，还大有可为。但也不知是受了打击还是为何，秋闱后崔洵整个人浑浑噩噩了一段时间。

　　等清醒过来后，居然不愿意继续苦读科考了。几次折腾之后，还上了家法，才硬是强压着让他放弃了那荒谬的念头。但崔广源到底不向以前一样将所有希冀都放在儿子身上了。

　　在得知广陵公主来扬州之后，苦于没有出路的崔广源便想着攀上她这根高枝，讨上一回引荐，为崔家谋一条出路，可几次上门都扑了空。

　　“想想也是，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广陵公主，又怎会瞧得上没落至此的崔家呢。”崔广源自嘲的摇了摇头，转而又问了一句。“二郎可还在读书？”

　　崔广庭闻言，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崔广源眉头一拧。“怎么了？他又做什么了？”

　　“大哥，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

　　姜含珺骑着马悠闲的在田埂上走着。时下清明已过，稻谷都已经种下，田间地头仍能见到不少忙碌的身影，还有些许嬉闹的孩童。

　　她来扬州城只是五天的时间，地方却已经去了不少了，一来的确是存着游山玩水的心思，二来是为了躲开城中权贵。

　　她是来散心闲游的，那些子俗事她一概不想沾染，所以仅见了一面太守，别的人一概没见。

　　今日清晨出府后，本来是打算去观赏城外一处奇山瀑布，但因为没有引路人，最后没能找到地方，只能返回。

　　心神一直放在别处，当马儿停下不动时，姜含珺才发觉，一头驴拦住了去路。

　　田埂很窄，左右最多不过容纳两人并行，如今这头驴正横在十字路口的中间，她要过去，除了让马踩进稻田绕开外再没第二条路外，只能将驴赶开。

　　姜含珺往前探了探身子，用马鞭在驴身上戳了戳，轻呵了一声。“去！”

　　但这头脖子上栓了红绳的驴却动也不动，只是甩了两下尾巴，似在表达被打扰的不满。

　　姜含珺又试了两次都无果，摇头喃了一句：“果然是倔驴。”

　　言罢，利落翻身下马，绕到驴的前面，牵起绳子打算将驴牵到一边，将路给让出来。

　　这驴碰到生人，不安的原地跺了两下蹄子，摆头长叫了一声。这才让本来埋头在田里除草的崔洵听到，起身望去，看了下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来，我来牵。”崔洵扬声喊了一句，便快步走了过去，却不想因为着急下只顾着绕开青苗，还没等他走到田边，便一个不小心踩到了衣摆，一个趔趄直接向前栽去，反而还压倒了数株青苗。

　　这突然的一下让姜含珺没忍住笑了一声。

　　崔洵听到笑声，局促之下红了耳根，也不敢去看姜含珺，低着头爬了起来，手忙脚乱的去拍身上的泥土。

　　他却忘了刚才拔草的手本就沾了泥，越拍反而越脏，泥印在白色的儒生服上愈加明显。

　　“虽然我不事农桑，但也知道没有人下地还穿成你这样的，你这装束适合书斋闲读，而不是田间劳作。”

　　莞尔柔和的话语让崔洵的脸都跟着热了起来。

　　他本来对这种长衫就不怎么习惯，也知道自己这身在地里多有不便，但他从崔府偷跑出来时就这一身，也没别的选择供他穿，就是实在没想到发生了这么丢人的事。

　　“说的是，我这身的确不怎么合适。”赧颜应和了一句，稍稍平复下来的崔洵才抬头去看来人。

　　不施粉黛，却尤盛星华。崔洵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么一句话，一句不知道从哪本小说看来的一句话。

　　姜含珺没去打量崔洵，她的视线被崔洵压倒的那几株青苗吸引了过去，上面结出的东西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你种的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