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十字（上卷）》冬暝

78、第三十八章 接触

　　[1]

　　与雷亚·艾德加正式确立契约后，革命军与龙骑士团在苍林岛维宁河边爆发了自开战以来的最大规模战役。双方均投入了大部分军中主力，战场涉及了苍林岛上几乎所有主要城市，持续了数月也未分胜负。
　　眼见连龙骑士团当政时也是和平繁华的故乡如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作为此次战争的主要负责人之一的苍羽好莫不心痛如绞。
　　他知道差的只有那一步而已。如今的革命军与龙骑士团实力相当，革命军是为推翻暴政而战；而龙骑士团则崇拜着龙骑士那以一敌万的力量神话——想要彻底的赢得战争，就必须粉碎敌人心中的信念。
　　而第一龙骑士·苍影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一直未有正面出现在战场上，而是将军队全权交给了维西尔，自己稳坐后方成为士兵们的精神支柱。
　　也许是接连失去了三位龙骑士，届时的苍影抱着十二万分慎重的态度隐蔽了自己的行踪，整个暮城守卫堪比军中，连负责城市警戒的雷亚也只能通过法阵与其通讯，见不到人影。
　　战事就这么胶着着，外围是生死一线的正面战场；而内里却是潜伏与追踪的谍战之争。

　　“少主，来自暮城的加急信件。”一名士兵将红漆封口的信封呈递给了苍羽好，随后敬礼离去。已经为了暮城的情况焦心几日的革命军首领一看那个熟悉的红漆标记心中便是一喜，连忙接过拆开来。
　　没有重要情报之时，雷亚是绝不会冒险主动联系他们的。此刻送来加急信件，必定是事情有了突破口。
　　细细读完了信件，红发首领的脸色忧喜参半。因为这数月来的战争第一龙骑士·苍影与传闻中重伤的第二龙骑士·风尘都未曾在战场上现身，龙骑士团的士兵们多少有了些怨言与惧怕。要知道自龙骑士帝国建立以来，虽大大小小的反抗起义不断，却从未出现过这样胶着数月，被迫于苍林岛上决战的情况。如果苍影在没有动作振奋军心，龙骑士团很可能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溃败。
　　因此龙骑士团决定于三日后举行一场授勋会，予以在战争中表现突出的士兵爵位以及奖励。由第一龙骑士·苍影亲自授予勋章，这也是对军心的一次绝佳鼓舞。
　　苍羽好明白雷亚的意思，授勋会一定会出现很多龙骑士团的士兵，伪装其中等待苍影授予勋章时对视启动删除程序是绝无仅有的好机会。然而他们明白的东西敌人也一定明白，苍羽好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让人通知了璎洛菲过来。
　　毕竟如今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犹豫，单从授勋会开始前三天雷亚才得到消息这一点来看，再想抓住这样的机会几乎不可能了。

　　“情况大致就是这样。”将信件给了璎洛菲，苍羽好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详细的计划今晚会制定完毕并且通知雷亚，大致上还是伪装成授勋的士兵混进暮城，得到与苍影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红发首领顿了顿，看向说不清是欣喜还是担忧的白发少女，“这次行动依旧由冰山与银翼佣兵团的人陪同，我会让莱昂分出一个大队，秘密在城外待命。”
　　“了解。”白发少女点了点头，朝苍羽好一笑，“如果这次行动成功的话，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吧？”
　　“嗯。”苍羽好回以微笑，“龙骑士一死，剩余的军队不过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
　　“终于要结束了。”得到肯定答复后，璎洛菲悠悠松了口气，“老实说这几个月的运动量，已经超过我前半辈子的总和了，在来几个月的话真心受不住啊，苍蝇。”
　　苍羽好闻言拍了拍白发少女的肩，“听说这几个月你也没有闲着，元素精灵的控制练习的怎么样了？”
　　“可以跟夜平手了哦。”回想起这几个月的惨痛训练，璎洛菲唯一能骄傲就是让原本一动不动便能接下她所有攻势的枢久夜逼得不得不认真与她对战，“虽然还是没办法对付那招凝固空间的术就是了。”
　　“那我就放心了。”苍羽好收回了手，“虽然冰山不是擅长战斗的类型，但能跟他平手的话，一般的情况也能自保撒。”
　　语尾带上了惯有的口癖，这让因为战事与训练许久未见的二人都放松了下来。苍羽好认真的看着璎洛菲的眼睛，琉璃色的眼瞳里是严肃恳切的神情，“阿洛，虽然任务的目的是消灭龙骑士，但是我希望......在非常紧要的关头时，你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第一位。”
　　“安啦，我才没那么容易死呢。”白发少女摆了摆手，“我会尽全力的，苍蝇，你就安心等着好消息吧。”

　　再次登录苍林岛，是在两天以后。为了明日的授勋大会整个暮城的守卫都在忙碌，才让雷亚得以将几人偷渡进自己的城堡里。
　　夜已经深了，街道外安静的连一声鸟叫也没有。璎洛菲不禁想起几月前琉羽祭的热闹情景，心中有些难过。
　　苍蝇说得对，他们已经拖不起了。若是因为长期的战争让羽之境陷入更深的混乱中，那根本是本末倒置。
　　所以，这次的行动一定要成功。

　　在心中暗暗为自己打气，璎洛菲抬起头，注视着镜中身穿军装盔甲的自己。
　　头发被高高绑在脑后，胸部束起，伪装出喉结。加上一身干练的盔甲，此刻的她看上去只是个身材略为矮小的男性士兵。
　　“不要大意。”同样装束的枢久夜站在少女身后，替她绑好佩剑，“这样的乔装在身为西纪年高等兵器的龙骑士前根本没用，只是为了迷惑其余士兵的眼而已。在苍影面对你之前，一定要趁快发动删除程序。”
　　绑好佩剑，枢久夜又顺手理了理她的肩甲，“我会在情势出现变化的那一刻使用卡苏凝，最大限度的保证你有撤退的时间。见到苍影之前无论发生什么都别轻举妄动，总之，一切万事小心。”
　　“嗯。”璎洛菲点了点头，与枢久夜一起将头盔带上，“有夜在一起，总觉得能安心很多呐。”
　　“准备好了么？”雷亚走了进来，也是一身的戎装。他是明天授勋会上负责排序与治安的人。
　　“授勋会早上就会开始，所有授勋的队伍都是今晚凌晨集合。”雷亚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出发了。”
　　“家主大人。”临走之前，璎洛菲出声叫住了雷亚，“希望合作愉快。”
　　“我倒是更喜欢听你叫我雷亚来着。”金发的男子无奈的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或许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但我希望你了解一个事实，那一日枢久先生截了刑场，你们能如此顺利的逃出暮城，是因为城中结界忽然打开了吧？”
　　“难道......是你？”一直很奇怪那日的结界为何会突然打开，又在之后适时的关上阻拦了龙骑士团的脚步，璎洛菲有些诧异，“家主大人为什么......”
　　“我自己也不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做了。”雷亚笑了笑，“大概是有些羡慕你这样能力战暗势力，成为英雄的人吧。”
　　璎洛菲一时无言，却突然想起自己跟枢久夜第一次见到雷亚的时候，他正乐此不疲的扮演一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骑士。
　　“所以希望你能相信，在能选择的情况下，我不会加害于你。”

　　[2]

　　授勋的会场选在暮城皇宫正前方的广场上。天才蒙蒙亮，广场上却已经站了不少排列整齐的队伍，每一位士兵的脸上都显露出兴奋与自豪——能得到第一龙骑士·苍影亲自授予勋章的人，建国这么多年来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啊。
　　璎洛菲与枢久夜不容声色的融入了其中某一支队伍。据雷亚说这都是在战场上立过大功的人，一定会被苍影亲自接见。为防意外雷亚甚至已经偷偷将其中身材相似的两人解决了，让璎洛菲与枢久夜能名正言顺的顶上缺。
　　苍穹之眼缓缓的睁开来，皇宫从顶部开始被染上了一层漂亮的金橘色。一个人影随着朝阳出现在皇宫露天的阳台上，神色威严不容侵犯。
　　看见那个人后，底下的队伍便开始骚动起来，到最后竟变成了群情激奋，所有人都高举着右手，大声欢呼。
　　“龙骑士！！”
　　“龙骑士！！”
　　阳台上的中年男人没有过多的动作，哪怕是以人类的形态，他的周身也充满着惊人的压迫感，让人不得不从心里敬畏他。
　　在广场上的欢呼声越来越大，隐有失控之势前，第一龙骑士·苍影抬起了右手，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仅仅是这一个微小的动作，竟然就让整个广场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璎洛菲暗自握紧了拳头，只觉得手心里都被冷汗濡湿。身边之人的狂热如此清晰的感染着她，令人心惊。
　　在暴政的龙骑士团中，能让人这样狂热的崇拜着，只因为一件事——力量。龙骑士所代表的只有至高无上的的力量与权力，再无其他。
　　身旁的枢久夜不动神色的捏了捏她的手指，隔着盔甲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
　　璎洛菲深深地吸了口气，接下来，才是刚刚开始的战斗。

　　授勋会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从第三军团开始，授勋的方式做了些许改变。苍影回到了皇宫大殿之中，由被表彰的勇士走过长长的地毯，再从他手中接过勋章。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被发现的几率大大增加了。璎洛菲有些急，却也只能按照枢久夜之前嘱咐过的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轻举妄动。
　　事到如今也只能看情况走下去。这里聚集的人都是龙骑士团里的精英，如果没有银翼佣兵团的人，璎洛菲完全没有把握他们是否能够平安撤退。

　　“第三军团先锋部队，艾格尔塔斯·尤艾，在维宁战役中表现突出，为龙骑士团的胜利作出巨大贡献。由第一龙骑士·苍影陛下钦赐真龙勋章，琉璃币十枚。”说话之间，已经轮到了被璎洛菲挤掉之人的身份上前授勋。
　　璎洛菲只得在雷亚的指引下上前，走上了红色的长地毯，一步一步逼近了目标。
　　周围的视线已然不重要。璎洛菲紧盯着前方大殿中的苍影，只觉得脚下的每一步都无比漫长。不过所幸她所在的第三军团都有着佩戴头盔的习惯，看样子苍影暂时还没有发现异样。
　　终于走到了苍影的皇座之下，璎洛菲眼见着那个英气逼人的中年男人拿出了盒中闪耀着金光的真龙勋章，慢慢的向着自己转过来，胸中心跳如鼓。
　　一秒——两秒——
　　就是现在——！
　　再与苍影对视上的一瞬间，那句在胸中翻滚了无数次的启动咒语脱口而出——

　　“轰！！”
　　巨大的爆炸声惊动了整个广场，宏伟壮丽的皇宫竟然整个垮塌。黑色的金属巨龙傲然立于废墟上方，胸口处一枚苍色纹章幽幽泛光。
　　“璎！！”眼见这一幕的枢久夜惊的魂飞魄散，不顾暴露的危险抬手结下召唤法阵唤出了结下契约的海翼龙。

　　“咳咳......我，我没事。”骑上约修娅飞到空中，枢久夜看到了前方粉尘散尽后站在空中的白发少女，微微松了口气。少女的脚下是旋起的飓风，也正是这股适时而来的风缓解了爆炸的冲击力，将她从死亡边缘上拉了回来。
　　那是风元素精灵——这几个月的训练，终于派上了用场。

　　“哦？竟然躲过去了。”没想到那样的一击竟然会失手，第一龙骑士·苍影诧异的晃了晃巨尾，紧盯着空中的白发少女，“凌华的情报中的确显示你是冰系术师。”
　　不仅是现在的风系元素，少女在刚刚爆炸之时还使用了光系元素，所以才能如此迅速的逃到空中。
　　竟然有人能使用三种系别的元素？苍影在心中暗自评估，使用多系元素一直是人类追求进步的目标，但哪怕是在它所在的时代科学技术也未能攻破这一世纪难题，却不想在这个它认为是落后无知的时代中得到了实现。
　　“是什么不重要。”璎洛菲皱了皱眉，操控着风系元素退到了海翼龙身边。还好苍影并不知道她是这五境之中唯一能使用多系元素的人。但就算是这样，如果她没在启动删除程序之前偶然晃见苍影唇角的微笑，从而改用光之元素的话，现在也是命丧黄泉了吧。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难道你认为我真的会闲到没事给这帮蝼蚁发勋章？”黑色巨龙闻言大笑，口中一记光束抽向了广场，让还没来得及反应的龙骑士团士兵众声惨叫。
　　果然是为了钓她出来的计划。璎洛菲握了握拳，手中元素之风飞快的聚集。

　　这也是预想中的情况之一，既然已经完全撕开了脸，那就来战个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