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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番外·生生不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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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江何常回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一瞬间想哭又克制地站在原地。
“你来啦。”何纺冲他笑,手上是一支带着颜料的画笔。
“何纺……”
江何常向他走去,走到画架旁——上面是江何纺生日送他的那幅画。
“何纺。”他又叫了遍,江何纺没应,自顾自笑着。
“何纺……”他伸手抱住了江何纺,却感受不到对方心脏的跳动或一丝丝温度。
“在呢。”他说。
“哥。”
江何常把头埋在他肩上,内心的痛苦如有实体般烙着他,他心乱如麻,无从开口。
“何纺……哥的错……”
“是哥先放手的。”
最后没有抓住你。
“没有,”江何纺低着头,拍着江何常的背,“哥,谢谢。”
“你……还没有陪我出国,”江何常开口,“你还有很多事没陪我做……”
“所以,以后会有人陪着哥的,”江何纺打断他,语气柔和,“喜欢哥的人很多,很多。”
“但是……”
“嘘。”
“哥,”江何纺退后了一步,“但是你喜欢他。”
“没有关系,哥。”
“谁都不会有错。”
江何常伸手,又收回手。
他已经没有资格了,是他先迈出了那一步,也是他在最后走错了那一步,把他爱的人弄丢了。
江何纺的手垂下去,站在原地,认真地注视着他。江何常这才发现,曾经的小孩已经长大了,长成了顶天立地的模样。
“哥,”
“我想回家了。”
想回那个四个人其乐融融的家,但是这辈子都没可能了。
“哥,”
“放下吧。”
江何常攥紧了拳,又脱力似地松开。
梦里的天色忽地变暗,就像关了灯,载了几层月色。
江何纺像是要散在风里,抓不住,看不尽。一眼望去,那是几年来的心心念念和无法释怀的遗憾。
那年我们刚毕业,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哥。
六月的热浪破窗而入,绵延到了秋初之时。
入了冬后。
哥的世界没有了我,我却在他的未来里陷入了漫长的梦魇。
长那么大什么都没有学会,光学会放手了。
*
“怎么哭了?”余尧侧过身,擦着他的眼泪。
江何常闭上眼。
“没事。”
“做了个梦。”
*
清明节那天下了大雨,正巧又得了感冒,江何常走在路上都踉跄。
余尧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两束菊花。
江何常面色无常地把花放在江何纺坟前。余尧把上面的落叶扫下,淋了一身雨。
“你撑好伞,别淋到了,”余尧回头说,“不然弟弟还怪我。”
江何常“嗯”了声,直起身,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
余尧带他走时,一步三回头。
几小时后,雨停了,那座坟前又是无人问津,又像是在等什么人,又像是想听一句
“何纺,哥也想你。”
*
搬家的时候,萧政饧他们来帮忙。
杂物间里东西很多,都积了灰,搬出去的时候,掉了本书。
萧政饧弯腰捡起,“这还有本日记,你拿着。”江何常伸手拿过,说了声谢谢。
近一个小时后,东西搬得差不多了,江何常坐在木茶几上,拿出了那本日记。
是江何纺留下的。
他翻开,里面几乎全部都快撕完了,中间夹了个书签,上面用瘦金体印着:
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
咳嗽,贫穷和爱,
你想隐瞒越欲盖弥彰。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洛丽塔》
他翻了页。
为什么人总是在怀念,当初却道是寻常。
他看见底下画了张速写,是他在病床边看书的样子。
又翻了一页。
总有人把爱情和亲情分不清,却又似乎没什么必要分太清。
他又翻了一页。
哥,我不爱你了,但我爱你。
*
等到江何常走不动路的年纪,江何纺的坟前长满了野草,他却忘了托人去打扫。
他记得有个小孩,又可能不记得,他眉眼弯弯地对他说:
“哥,玫瑰太贵了,就拿野草纪念我吧,满地都是,生生不息。”
一如他的爱,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