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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   “和他吵了几句,我就跑了。”蒋小福对严鹤讲起佛荪:“不知道他会不会找上门来。”
      窗户半阖,晚风送香,是个静谧的夜。说话时,不自觉都要轻声细语起来。
      “怎么还吵起来了?”严鹤递给他一杯茶,自己则坐在他身旁,顺手就揽住他的腰,摩挲几下。蒋小福捧着茶,身体却像没了骨头一般靠了过去。
      “我也不想吵呀,是他说话气人。”
      严鹤笑道:“你说话就不气人了?”
      “你怎么向着他?”
      “没有。”
      “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他来找麻烦?”
      “他现在自身难保,哪有余力来找咱们麻烦?这么久了,你看他来过没有?”严鹤仔仔细细地同蒋小福分析:“能在宫里混出头的,哪个不懂审时度势,这时候闹出事情,对他可没有好处。就算要秋后算账,也是以后的事儿了。”
      蒋小福也不知信没信,语气淡淡的:“那,以后又怎么办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
      蒋小福想到从前,他的确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当初与严家割裂,也是出其不意的一着,古人割袍断义还算悲壮,而他做得多么干净漂亮。后来跑去做那广珐琅的生意,也是突发奇想,还真给他做成了。然而说不要,又不要了,真舍得。这人好像是天生的生意人,由着性子也能闯出名堂来。
      这样一个人,会甘愿困在一个戏子身边么?
      走到哪一步,他就该抽身离开了?
      严鹤不知他在想什么,任凭他在那儿愣神,自己上下其手,揉搓起来。
      蒋小福被他揉搓得面带红晕,整个儿的化成了水。
      恍惚中,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我也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快活快活。”

      严鹤也很快活。
      他并不知晓蒋小福心内的隐忧,只是快活,并且满足。他心里总有一种念头,觉得蒋小福是得来不易的,这念头毫无来由,因为他并不认为付出过什么了不起的代价,他甚至觉得在很久以前,久到初次见面的那一刻,就预料到了今时今日。
      剥开蒋小福的衣襟,他将手探了进去:“良宵苦短,咱们——”
      周麻子掀开门帘,“哎哟”了一声。
      他“哎哟”得十分熟练和无奈,惊讶得有限。故而“哎哟”完毕,放下帘子退到帘后,并没有离开。
      像个棒打鸳鸯的老棒,他暗自翻了个白眼,抱着一叠账本问:“小老板,咱说好看账本儿的,还看不看呐?”
      蒋小福推开严鹤坐起来,一面红着脸整理衣裳,一面大声回答:“看!”

      自从王翠没了,春景堂是由里到外改姓了蒋,堂子里的账目开销,周麻子都清楚,如今再开了库房,清算完毕,与蒋小福自己的小账本归并起来,合了总账,就是蒋小福的全部家底了。
      严鹤原本要出去,蒋小福不让。
      于是他半仰半靠地坐在塌上,听这两人嘀嘀咕咕,半晌也嘀咕不完。蒋小福埋着脸看账本,烛光跳跃在他脸上,睫毛就打出长长的阴影。忽然那阴影一颤,是蒋小福撩了他一眼,见他只是盯着看,并没有话说,便又转了眼珠,去和周麻子说话:“那么,这就算齐了?”
      周麻子点头:“就是这些了,要说少,也不少,够使个一两年的,可终究是不长远。”
      蒋小福想了想,却是朝严鹤开了口:“六爷,你帮我瞧瞧?”
      严鹤坐着没动:“你的银子你做主,怎么问我。”
      他是不插手的意思,可这话一说出口,就见蒋小福脸上那点淡淡的笑意像雾气一般消散了。
      “哎,六爷,话儿不是这么说。”周麻子打圆场:“我们小老板把您当自己人,才问的不是?”
      严鹤起身走过去,低头对蒋小福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蒋小福仰着脸看他,听他继续说:“你们不是都算好了,多多少少其实就那么些,该有的开销也省不了。要说我啊,凭你的心意,高兴把堂子开下去,就开下去,愿意教戏,就去教戏,要是都不乐意干,在家待着又有什么不好?”
      听到这里,蒋小福有了疑问:“说得轻巧,这些银子也不算少了,你可真不当回事,难道要我坐吃山空吗?”
      严鹤也有疑问:“我的就够你使的了,哪会坐吃山空?”
      “那可不成。”蒋小福很硬气,随后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那批珐琅到底赚了多少?”
      这事儿严鹤从来没说过,蒋小福也就从没问过。
      周麻子抱着账本溜走了,大晚上的,随他们聊去,不奉陪。
      严鹤拖了把椅子坐在蒋小福对面,他想都不用想,告诉了蒋小福一个数字。
      蒋小福听罢,看着他眨了眨眼,惊呆了。
      他早知道这桩生意的利润十分可观,但仅仅有一个“可观”的印象,心里并没有数。如今听到实际的数目,才知道严鹤为何看不上春景堂这点家底。他有点慌张,心想严鹤拿着这么大笔银子,岂能闲着?
      严鹤还在解释:“所以你就放宽心,想做什么做什么吧。”
      蒋小福看着他,喜忧参半地“哦”了一声。

      严鹤认为这算是讲清楚了,于是走过去握住蒋小福的肩,低下头在他耳侧亲了一口,想要继续那未完的快活。
      然而蒋小福并不配合,不仅挡开他的手,站了起来,还要栽赃:“你就不能想点正经事儿?”
      严鹤被他气笑了,一指窗外夜空中悬挂的大月亮:“这个时辰,想什么正经事儿?”
      蒋小福原本蹙着眉头,听完这话,忍不住也是一笑:“唉,我这不是发愁么!”
      他心里惦记着很多事,春景堂的前程,他的生活,还有眼前人的心思,全都无从下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严鹤并不能体会他的这番隐忧,只当他还在担心佛荪,于是抓着他的手,再一次地安慰:“这么好的日子,难道因为一个佛荪就要愁得夜不能寐吗?咱们过咱们的,他一个兵丁,生不出什么事儿,不要怕。”
      蒋小福笑问:“好日子?”
      严鹤奉承他:“有蒋老板在眼前,可不是好日子吗?”
      蒋小福果然高兴了点。

      哪知道,第二天早晨,他和严鹤刚坐在外间准备吃早点,周麻子就蹬蹬地跑上楼,脸色慌张地告诉他:“小老板,那个……佛大人来了!在楼下呢!”
      蒋小福当即就想逃走,只是想,一瞬间之后,也知道跑是不行的。何况佛荪就在楼下呢。他放下筷子,丧失了食欲,沉沉地叹了口气。
      严鹤在旁边也是皱眉,然后问周麻子:“他一个人来的?”
      周麻子点头。
      严鹤知道佛荪对蒋小福那点执念,想了想,他对蒋小福道:“他既然是一个人,又肯在楼下等,应该不是来闹事的。你就去见一见吧,我在楼上守着——”他又转向周麻子:“老周你去楼下,有事儿还能叫人。”
      这是一个比较周全的方案,蒋小福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不过在下楼之前,还是瞪了严鹤一眼。

      忧心忡忡地走下楼,蒋小福一抬头,就和坐在椅子上的佛荪对上了视线。
      佛荪没有动,蒋小福也顿了顿脚步——他发现,才两日不见,佛荪看上去简直是见老了。人是不会在短短几日就老的,全因他憔悴得过分,眉头紧锁,嘴角不自觉地抿着,是个不堪重负的模样。
      “你来做什么?”蒋小福先开了口。
      佛荪出乎意料地平和:“我来看看你。”
      蒋小福挪动步子走过去坐下,心想看就看吧,别动手就成。
      不料佛荪就此一言不发起来,果真只是盯着他看。
      蒋小福觉得怪瘆人的,忍不住又开了口:“你不是要去城外营里吗?”
      佛荪当即从鼻子里喷出一声:“哼!”
      蒋小福见他神情不佳,就不再问了。可是他不问,佛荪却主动讲述起来。
      原来他又和那岳父大人吵了一架,他已经失去圣宠,毫无依仗,自然吵不过,还被岳父大人指使家人揍了一顿。他何曾这样丢人过?气得几欲呕血,却又不能发作,还得认错服软。
      家事如此,在外就更不用说了,亲者皆无,仇者皆快,连手头嫌弃不已的差事,也被人抢了去。他现在就像溺水的人,什么也抓不住,做什么都是徒劳,只能眼睁睁等死。
      “不过几个月前,我还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又和军机大臣的女儿结了亲,我以为自己前程不可估量。”他的话音低落下去,藏着万分不甘:“谁知道,那就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时候了。”
      蒋小福也有点唏嘘:“世事无常,你想开些吧。”
      哪知佛荪又愤愤然说道:“都是因为你!”
      蒋小福差点翻出一个白眼给他,那点唏嘘情绪也荡然无存了:“行,都怪我。”
      佛荪看着他,忽然恨恨地抿了下嘴:“我知道不怪你。”他似乎又生了气,气得面色发青,神情发狠:“是我没有本事,思虑不周,意气用事,我不该得罪他。至少该把这桩生意了结了,那我手上也有银子。偏偏又让圣上知道了。是谁告诉他的?他不该知道的,一定是我走漏了消息。”
      说到后来,几乎是在喃喃自语地自责。
      他好像活到现在,才忽然明白过来,活在世上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蒋小福见他有点语无伦次,快要发疯,心里就有点警惕,试试探探地提议:“你……看也看过了,你走吧?”
      说完他心里有点发憷,因为觉得把话说硬了。
      然而佛荪听罢,站起来,看也不看他,果真摇摇晃晃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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