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聪明先生》胭脂醉鱼

1、第 1 章

　　张逸凡是个普通青年，今年22岁，刚刚大一。
　　出生履历换个名字可以复制粘贴到任何一个平凡青年的头上，父母都是农民，没怎么出过远门，最远的距离是在市医院生张逸凡，因为县里刚好没床位了，他妈又难产，救护车直接给拉到市医院去了。
　　就这么陪产的7天，张爸觉得自己见了大世面，回去就把儿子的名字从张铁蛋改成了张逸凡，毕竟是市里出生的娃，名字就得与众不同。
　　张妈没意见，她小时候在娘家是家庭少女，每天做饭洗衣收拾家里，照顾弟妹，出嫁之后也没改变职业方向，变成了一个家庭妇女，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自然对自己儿子的名字没有发言权。
　　张家村是中国南方一个小山沟里，说是小山沟，实际上是两座非常高的山，半山腰都是云雾缭绕的，远远望去跟仙境一样。
　　因为在大山深处，出去一次不容易，以前只有山道，还特别曲折凶险，过河爬山那是基本操作。在这些危险的地方，每年都有人丧生，大家对于大山的敬畏都深入骨血。
　　寻常人家一个月出一次山采买，有的年纪大的老人家，一辈子不下山的有。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里因为消息闭塞，几百年来几乎都没有什么变化，大家生活的朴素又祥和，左邻右舍基本都是沾亲带故的，随便碰到一个人都可能是拐着弯儿的亲戚。
　　要不是十年前有一队来深山探险的驴友们拍了照片发出去，外界几乎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世外桃源。随着越来越多探险队的到来，大山也隐隐有了一点变化。
　　外面的东西慢慢出现在大山人家的家里，山里的土特产也有人高价收购，也有年轻的后生们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帮着探险队带路做向导，顺便也跟着出去转了几圈儿。
　　政府也开始呼吁大家搬到集体的房子去住，避免分散不好管理。
　　陆陆续续有人舍弃祖宅，为了后人的生路，举家搬到了山脚政府划分的宅子里。
　　山脚的房屋修的很漂亮，错落有致，都带有小院子，前后还有自留地，山上的地也是自己的，大伙一开始还抱怨，等住到了有电灯的新房子里，摸着不透风不漏雨的房门，心里就舒服了。
　　家境好的，也看上了彩电。
　　但是有些固执的，死活不往下搬，觉得自己的祖宅在这儿，不能丢下祖宗基业不管。
　　虽然也就是两间破烂的泥瓦房，风大一点就掉瓦剥墙皮，雨大一点就屋里打点滴，大概是为了挡雨，床上的帐子用的都是塑料布，太阳大一点又热到冒烟，唯一的好处就是熏腊肉的时候不管关不关门，火堆的烟都会笔直往瓦缝里钻，倒是一点都不熏人。
　　至于所谓的祖宗基业，开门走两步的菜园子，屋后自己挖的几块高粱地，还有旁边接过来引山泉的水管子，百步开外一间脚踹就能倒的茅草房，就是全部了。
　　山上修房子不容易，加上年轻人越来越少，老人们只能在破损的房子里敲敲打打，勉强维持房子不倒。
　　张家村的情况其实也还好，村民们大部分都搬到山脚下住着，这几年精准扶贫政策好，领导们每次开会都会把张家村拉出来遛一遛，有了政策，行动起来就很快，反正山下房子都建的挺漂亮，青砖大瓦房，还有平整的菜地，各种投资项目，旅游业也发展起来了。
　　等明年盘山公路通车，张家村自然是旅游要塞，这边的青云山和青龙山，山上植被茂密，野生动植物和药材据说储备惊人，平时就有人来爬山探险，现在搞成旅游区了，游客肯定会更多。
　　张逸凡的家在张家村的村尾，最靠近山里，小时候张逸凡就和一帮发小喜欢钻山里野，虽然不敢去更高的地方，但是哪里有野果，哪里有野花，还有小动物的窝，他都一清二楚。
　　政府虽然大力发展旅游业，但是依旧只开发了一小部分，还有更多的秘密隐藏在大山深处，在这个大山里，有的是各种离奇有诡异的传说。
　　反正村民们靠山吃山，信奉山神娘娘，每年都要举行严肃隆重的拜山仪式，男女老幼都要参加，这个项目也被保留下来，作为风俗表演。
　　有个跳大神的角色，一直是村里的巫师担任，巫师平时足不出户，相当低调，除了种菜养猪和挖地，基本不和别人有什么交流，年近60还是孤身一人。住在半山腰的两件小破房子里，除非大事，全年基本不下山。
　　说不清楚他老人家从哪里来，就是看着特别普通，个头中等，身板挺直，但是戴上面具的那一刻，你又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让人生不起半分杂念和不敬。
　　除非村里的祭典和有老人去世做法事，平时根本见不着他的面儿。
　　但是村里每天都有拜山节目表演，找这个正主来跳显然不可能，找别人吧，又总觉得很别扭。
　　最后定下来，由老张家的儿子，张逸凡来跳。
　　因为张逸凡出生起就脑子不灵光，反应比一般孩子慢半拍，虽说不是痴呆智障，但是也差不了多少了。
　　不少村民背地里吐槽老张家是不是干多了缺德事，要不然咋报应在唯一的儿子身上呢。
　　脑子虽然不咋地机灵，但是长得好啊，盘正条顺的，个子也高，戴上面具，可别提多吸引小姑娘了。再说，搞这些封建迷信的人，都不能太机灵，神灵特别喜欢上身那些脑子有问题的人，所以，选张逸凡大家都没意见。
　　就连巫师本人也点头同意，把张逸凡带上山去教了一个月，放下来就直接去就业去了。
　　所以，张逸凡10岁之前，一直都是村里的职业跳大神选手。
　　10岁之后，眼看村小学校长和村干部轮番上门劝说义务教育的政策，张逸凡才不得不丢掉安稳的工作去学校读书。
　　当然，他节假日依然要去兼职，毕竟跳大神，没人比他更专业了。
　　张逸凡脑子不好使，不是他不聪明，只是因为他看问题和大多数人不在一个平面上，当然获得不了别人的认同了，加上又是个慢性子和内向性格，传出去的话，自然就不好听。
　　10岁去读书，大多数村民只是送子女去完成任务，有的都是大的背小的去教室，讲台上老师在写板书，讲台下同学们睡觉的睡觉，哄孩子的哄孩子，还时不时有家养的猫狗乱窜，真的好不热闹。
　　老师也都当没看到，因为他知道这里的学生都是来干什么的，基本上一整个班级都不会有一个能顺利升到初中，大部分孩子的命运并不会因为政策的改变而改变，风俗和习惯，在这些边缘的小山村里，是比法律更高的存在。
　　村长的话，比县委书记要管用的多。
　　他一个代课老师，老老实实讲好每一节课，至于有没有人听，那不在他的关注范围内。还是想想怎么跑关系把他调到县里，好歹是正式有编制的公办教师，不仅工资高，退休金也有保障。
　　民办教师工资低，教书环境简陋，退休后只有少量的补贴，根本养不活人。
　　所以，村里的民办教师，其实都是白天教书，晚上回家还要种地插秧，有点心思的就想着去县里，根本没人有心思认真教书。
　　偏偏张逸凡是个奇葩，在这种菜市场一样的环境下，在老爹老妈整天絮叨谁家挣了多少钱的氛围里，愣是成了全村唯一一个考上县一中还去读了的。
　　其他没考上的，要么回家继续种地养猪，攒点老婆本，过几年娶个媳妇，延续父辈的生活，要么小小年纪背上行囊，出山去县里或者更远的地方打工。
　　男孩的命运还多一种选择，女孩们似乎没得选，十几岁就嫁人生娃，然后接过婆婆的锅碗瓢盆，慢慢把自己熬成一个老太太。
　　张逸凡能出去读书，和他之前跳大神有莫大的关系。
　　张爸听说自己儿子考上了高中，还是县一中之后，并没有多高兴，因为别人家差不多大的孩子已经在给家里挣钱了，自家这个一分钱没挣不说，每年还要那么大一笔学费生活费，光是出去一趟的车费都要10块钱，可心疼了。
　　虽然也会去村里兼职跳跳大神，但是全职和兼职的差距，就体现在工资上。在张爸眼里，这工作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每天跳个一两次，每个月几百块有什么不好，还是铁饭碗，越老越吃香，他可是听说家里有小子的家庭，已经暗戳戳准备上山找大神收徒弟了。
　　虽然家里还有点存款，那是留着建房子用的，农村人，没房子没地，根本说不着媳妇。
　　张妈不管账，但是对于儿子这么大还说不上媳妇的事儿，心里也是着急，现在一听说要去县里读书，还是个无底洞，更是发愁。
　　最后还是之前吸收张逸凡去村里表演队跳大神的领导来家里，拉着张家父母嘀咕了好一阵，这才松口让他去读书。
　　读书真是个无底洞，就这么读着读着，读到同辈的小伙伴都当爹当妈了，他还在读，甚至还读到省城去了。
　　张家村处在深山中，计划生育在这里根本行不通，谁家要是没个男娃当顶梁柱，资源贫瘠的旁系亲戚和左邻右舍就等着吃绝户。
　　所以，张家村家家户户都是好几个孩子。
　　儿子不在身边，不少人就开始打趣张家两口子，这多好的机会，儿子出去吃皇粮了，还不赶紧着再生一个，老了还有个人在身边照顾。
　　说到为啥家里这么多年只有这一根独苗，张爸表示两口子也努力了，但是张妈就跟封肚了一样，这么多年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山里打猎和地里种粮食，都是重体力活，男人天生就是干活的好手。女人相对就要弱一些，勤快的能顾好家里的老人孩子，顺便种点菜地，养两只鸡鸭，别的方面就不大能发挥作用了，想要土里刨食，还是要靠男人。
　　家里几个女孩一个男孩的也有很多，反而像张逸凡家里就他一个的情况基本没有。他爷奶在世的时候天天念叨两口子，恨不得一次抱三，但是就是再没有喜讯了。
　　他妈去看过土大夫，那土大夫直接说张家这辈子到头了，只得这么一个独苗都是老天爷给面子，叫他们平时多做善事，少杀生啥的，气的张逸凡他爹差点把那土大夫鼻子捶歪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就如那个土大夫说的那样，反正张逸凡独生子的身份板上钉钉没得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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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个小故事，不要带入任何现实情节，祝大家开心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