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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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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启元年九月,秋高气爽。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宣阳城郊某别院中依旧灯火通明。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侧门处,赶车的侍卫赶忙去叫门。一位丫鬟打扮的少女匆匆从马车上跳下,扶着一鬓发花白的郎中下车。开门后,神色焦急地把人往院子里引。
那郎中跟在她身后,余光瞧见这庄子里有好几拨巡视的侍卫,心中一阵嘀咕:这小姑娘大半夜带着带刀侍卫急匆匆地来药铺找大夫,又一路将自己带到这里,这别院自己从未来过,不知道又是哪位达官显贵的庄子?夜半三更硬是把他从床上拉起来,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事?
“大夫,这边,就在里面!”少女步履匆匆地带着路,拐了几个弯后抬脚踏进了院子里。
听见少女唤他,郎中赶紧打住心思,应了一声也跟着进去了。
院子正房的大门大敞着,门口有两个小厮模样的人神色紧张地来回踱步,院子里灯火通明,站了数十个人高马大的侍卫,个个腰间别着大刀,将屋子围得水泄不通。
郎中刚踏进院子就被这场面吓了一跳,他一个良民哪里见过这阵仗,瞬间冒出一身冷汗,腿肚子直哆嗦,看来这事情不简单啊……
他忽然有些后悔跟着来了,但已经到这里了,再反悔怕是没好果子吃,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往里走。
“蓉姑娘!你回来了!”门口的两个小厮瞧见他们神色立马变得欣喜,直接迎了上来,“快快,主子在里头!师父正在照顾他!”
蓉雯点点头,引着郎中进屋。
屋内,若隐若现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两个侍卫面无表情地守在床边,一名男子正跪在挂着金丝床幔的大床前,双眼通红,拿着湿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床上之人额头上的冷汗。
“爷,您可千万不能有事……”
蓉雯开口:“德安,大夫来了。”
床前的德安闻声转过头,瞧见蓉雯和郎中,连忙起身让位置:“快!大夫快来瞧瞧我家主子的伤势!”
郎中看着那两个侍卫手里的大刀擦了擦额角的汗,弓着身子战战兢兢地走向床榻。
塌上之人衣着考究,瞧着非富即贵,胸口处插着一根断箭,箭尾被人绞断,留下箭头没有动。他胸前的衣服被流出来的鲜血洇染了好大一片,颜色是不正常的红黑色。
由于中箭失血过多,那人面色青灰,虚弱异常,可即便如此,也能瞧出他是个形貌昳丽的少年。
郎中一看那不正常的血液,心中就有了断定。不过这少年已然发青的脸色让他心里“咯噔”了一下,看来情况不太好。
他犹豫着伸手探向少年的手腕,果然,已没有了脉象。他又去摸了摸少年的颈部,还有余温,只怕是刚断气。
“姑娘节哀,老夫、老夫实在是无力回天……”
守在一旁的蓉雯和德安皆瞪大双眼,看向床上的人,如今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一把冲上前去推开郎中,摸着那人余温尚存的身子,流着泪对着郎中吼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先前还好好的!是不是你这庸医不想救!”
那郎中被推到了地上,边上的两个侍卫随着蓉雯的话拔出大刀架在他脖子上,不让他乱动。
郎中直接跪在了地上,给自己辩解求饶:“姑娘饶命!这位小少爷是中毒过深,确实是晚了一步啊!与小人没关系啊!”
蓉雯不相信自家主子会这么死去,明明白日里还在回京的马车上对他说笑的,怎么会就这么没了呢?她不死心地去探他的鼻息,却一丝生气也感受不到了。
“爷!您不能出事啊!您出事了我们怎么办?!大衍怎么办?”蓉雯的泪又瞬间涌了出来,盯着床上的人,随后抓起他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揉搓着,轻轻呵着气,试图让他有一丝温度,“您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德安也直接跪在了床前,泪流满面。
半晌,蓉雯脸上挂着泪,忽然转过头来,大喝一声:“来人!把这郎中拉下去处死!在回宫之前,今晚的事谁都不许泄露出去半字,否则格杀勿论!”
那郎中听到这话不由地瞪大了眼睛,也顾不得架在脖子上的刀了,直接磕头求饶:“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小人上有老下有小,还请放过小的!今天的事小人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拖下去!”蓉雯放下那少年的手,站在床前眼神坚定地发号施令。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慌乱,必须把这件事处理好,先将消息封死,不然整个大衍都会乱的。
在一阵求饶声中,忽然,蓉雯身后的床幔里,传出低低地咳嗽声。
“咳咳……”
屋内顿时一片沉默,纷纷转头看向床上,脸上的表情有惊有喜。
蓉雯闻声整个人都怔住了,一瞬间的惊喜涌上头来,但她却不敢回头,刚刚已经亲自确认过主子已没了气息,现在怕是自己听错了。
“咳咳咳……”
又是一声。
随后床幔里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一道人影在里头晃动,声音暗哑:“怎么、这么吵……”
所有人像是活过来一般,蓉雯直接转身扑上去,跪在床边的德安也连忙围了过来。
“爷?您、您醒了?!”
“哭什么……咳咳……”床上的少年祁郁低头看向虚抱着自己的蓉雯,扯了扯嘴角,他因为虚弱声音有些轻,话也说得慢,“我还,没死呢……”
蓉雯从他身上起来,抬手胡乱抹了两下脸,跪在了地上,红着眼抓住他冰凉的手,不肯放开:“奴婢这是喜极而泣。”
祁郁脸色苍白地半睁着眼,微微起身,看起来依旧很虚弱。德安立马坐在床边扶着祁郁,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能舒服点。
他的视线扫了一圈屋内:“这是哪儿?”也看到了被人抓着用刀架住脖子的郎中,微抬下巴,问,“这是,怎么回事……”
蓉雯吸了吸鼻子回答道:“这是宣阳知府在城郊的别院,咱们安全了。这大夫是奴婢去请的,他本来说您——”死了,她觉得不吉利便没说出口,“奴婢一时情急怕事情泄露才想处置了他。”
“既然,没事,就算了……你们,可有受伤……”祁郁靠在德安身上,胸口处的疼痛感让他没办法忽视,疼得他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没有,奴婢们没事。”蓉雯摇摇头,挥手让侍卫把郎中放了,想起祁郁身上还有箭伤,忙上前去赔礼道歉,请他给祁郁好好瞧瞧。
郎中用袖子擦着脸上方才吓出来的汗,心中一阵不可思议。他刚才探过这少年的脉象,明明已经没了,怎么才几息功夫就起死回生了?
可别是回光返照……
他刚才吓得有些腿软,直不起身来,索性就直接跪着挪到了床边,从药箱里拿出诊脉枕,再伸手搭上那人的手腕。
这回他仔仔细细把人的脉象摸了好几遍,又盯着少年的脸看了一阵,原本青灰的面容已经有了些血色。又拿出剪子将衣服剪开检查伤势,露出的伤口变得乌青,有腐烂迹象。
这下才敢下定论,是中毒了,但已经没有性命之忧。
也默默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回光返照,还有救。
“大夫,怎么样?”蓉雯看郎中反复看了半天,神情严肃一言不发,不禁开口询问。
郎中亲自确认这少年没了气息,却又在众目睽睽下活了过来,不禁对这少年的体质十分诧异,一时陷入沉思,闻声才回过神来:“小少爷没有性命之忧了。只是这伤口略深,失血过多,且箭上有毒,需马上把箭头挖出来,还要把腐肉剜掉。马上准备热水、烈酒、干净的布巾与小刀。”
“好!”德安闻言立马应下,冲出去吩咐人准备东西。
没一会儿,郎中要的物件就都送了进来。
郎中给祁郁的伤口撒上止痛的药粉,给他喂了颗解毒的药丸,又让德安和两个侍卫在一旁帮忙按着人,别到时候乱动。随后用烈酒给小刀消过毒,开始动手挖伤口。
郎中拿着小刀在伤口周围起落,切割血肉的细响在屋子里回荡,鲜血淋漓的场面让人有些不适。
祁郁没想到这大夫这么狠,直接就要上手。那止痛的药粉并不是完全无痛的,让他从第一刀就开始闷哼出声,压在喉咙的国粹就要忍不住了。他眉头紧紧蹙起,紧紧咬着布巾,额头上冷汗直冒。他手脚被人按住,清楚感受到了那把刀在自己身上进出的冰凉。
床边的蓉雯眼里蓄满了泪水,看了两眼便转过头去不敢看了,双手捏着衣角咬着下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主子最怕疼了,不仅遇刺了,还要遭这份罪,这让她于心不忍。
一盏茶过后,郎中清理好了伤口,把血迹擦干净了,给伤口上药包扎。
底下伺候的人赶忙把带血的布巾和几盆血水撤走。
祁郁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整个人都虚脱了。在清醒中被人做手术的感觉他不想来第二遍了。
郎中边擦手边往桌边走,道:“伤口处理好了,暂时不要碰水,不过毒还没解完。”他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丸,“这瓶解毒丸给你们,每日三次,每次一颗,我再开个方子配合着调理就可以了。”
德安跟在他后面,接过药点了点头,给郎中备上纸笔:“劳烦大夫了。”
蓉雯上前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床上的少年,拿出手绢给他擦拭冷汗,想伸手摸摸他的伤口又立马收回:\"这些贼人太过大胆了,竟敢在半道上埋伏伤了您,等抓到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知道来历吗?”祁郁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暗暗祈祷胸口处的灼烧感快点过去,声音低哑。
蓉雯道:“宣阳知府派人追查了,还没有消息。”
蓉雯看祁郁的脸色好了许多,长长地舒了口气,十分懂事地起身去桌上给他倒了杯水,亲自扶起他喂他喝:“主子喝点水润润嗓子。”
祁郁靠在她身上正就着她的手喝水,屋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其间夹杂着金属片互相碰撞发出的叮当响声。随着声响,乌压压一群人踏进屋子,将整个厅堂站满。
为首的是两个穿着官服的人,一个是大衍当朝右相萧亦清,另一个是宣阳的刘知府。他们身后是一群穿着盔甲的士兵,那金属碰撞的声音便是盔甲发出来的。
“微臣救驾来迟,还望主子恕罪!”萧亦清一撩官袍,直接跪下请罪。
他身旁的刘知府也心惊胆战地跟着跪了:“臣未能及时护驾,请君上恕罪!”
他们身后的士兵也一齐跪在地上。
被一群高大士兵围在中间的郎中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被这阵仗吓得一脸不知所措。
这些人他都不认识,只有前头那位知府他知道,他亲眼看着知府惊慌失措地跪下了,方才的冷汗又冒出来了,这一波又一波的冷汗,都把衣服浸透了。看样子这床上的人身份极其不简单啊,连知府都二话不说就跪下请罪了,这得多大的官?
郎中的心思在心里滚了一圈,想起刚才刀架在脖子上,还有那个蓉姑娘要处死他的情景,一阵后怕。幸好这少年活了过来,要不然他今天真的就得交代在这里了!一想到这,他腿肚子一软,也跟着跪了。
祁郁原先苍白的面容有了些许血色,半睁着的凤眼不怒自威,眼神看起来有些冷漠地盯着屋子里跪着的一群人。
被一屋子的人跪着,祁郁十分不适应,刚冒出想让他们起来的念头,脑海里忽然想起一阵警报,简直像有辆警车在他耳边呼啸着,吵得他头晕脑胀的,略显痛苦地扶住了脑袋。
【警告!贵方的想法不符合现在的人设要求,请勿出现ooc行为,否则系统将会给予处罚。】
祁郁无奈地撇了撇嘴,炮灰还有人设呢?在吐槽中默默关掉了脑海中的警告。
蓉雯见他的动作,立刻担忧问道:“主子,您是不是头疼了?”
祁郁摇摇头,眼神冰冷地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声音有些低沉,像是刻意压着的,身旁的蓉雯便知道他这是生气了:“你们也知道有罪?我的行踪是保密的,为何还会有人半道截杀?从白天到现在,刺客一点消息都查不到?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他的话说完,屋子里站着的那几个侍从也扑通跪了下去,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祁郁知道,他这人设是拿捏住了。
半晌,萧亦清才开口:“行踪泄露一事臣派人在查了,已经有了点眉目,刺客也在尽力搜捕了。”
祁郁看向前面跪得笔直的人,冷哼了一声,凉凉道:“右相倒是辛苦,特地从京城赶过来,路上劳累了吧?”
萧亦清恭敬地回答:“臣不辛苦,这是应该的,您遇刺臣怎能安心在京城待着。御医也在路上了,明日就能到。”
“嗯,那这件事情就全权交给右相处理,该赏赏该罚罚,希望三天后右相能给我满意的答案。不然,你自己看着办。”祁郁话中的威胁,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
此次的刺客明显有备而来,查了半天,一丁点线索都没有。就算给五天也不敢打包票能查清,祁郁却只给了三天时间,明显是在故意刁难。
不过萧亦清知道塌上那位主子的脾气,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领旨。
那刘知府听到这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汗,刚抬头想看一眼床上的贵人,刚好对上贵人冷漠的眼睛,心中一惊,赶忙低下头去,脸上的汗冒得更厉害了。
祁郁看了半晌这些一动不动的人头,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乏了,都下去吧。该干嘛干嘛去。”
萧亦清领着他带来的士兵退了出去,刘知府如遇大赦一般赶紧跟着出去了,唯有那郎中在桌子前有些不知所措。
祁郁给蓉雯使了使眼色,蓉雯接收到后,上前去和郎中交谈了几句,拿过他刚写的药方吩咐人抓药去了,随后亲自领着他出门去别的院子安置。
德安则是伺候他换了套干净的衣服,也跟着出去了,不打扰他休息。
等屋子里的人都走光了,祁郁松了口气,脑海中的那个机械音又上线了。
【恭喜贵方顺利完成第一个事件,新手关怀礼包已发放,请注意查收。】
祁郁刚和系统绑定不到半天,对它还有些许的不适应,莫名出现的机械声总能把他吓一跳。
看着背包里那个闪着银光的新手礼包,祁郁还是觉得恍惚,他怎么就突然穿越了还跟系统绑定了?穿就穿了,穿成主角也就算了,偏偏穿成了配角N号,简称炮灰。
祁郁一想到他绑定的这个炮灰角色最后的下场是被主角射成刺猬,顿时有些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