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解毒 ...
-
姜文瑶遣散了躲在床底,那些浓妆艳抹的花魁,将寒剑交给琅乐手上,道:“你出去看下潘宝钰可出来没?”
说完,她屏退众人。
琅乐会意,听了姜文瑶的话,便拖着裴礼出去,关了红木门。
姜文瑶见无外人在,便散漫地坐在床沿,毫不客气地调侃道:“夫君的品味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这都是挑了些什么货色陪酒。”
“还不是夫人你逼的,你说我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身强体壮,风姿特秀,又不是不行,你让我睡书房,平日里按耐不住,看些话本还被你搜刮了去。”赵承郢一脸可怜态,坐在地上,转而美言道,“是我夫人国色天香,艳压群芳。”
“少嘴贫,我且问你,你进宫求我姨母入太安殿,是你的一意孤行?还是赵睽谋划?”姜文瑶怒目而视,责问道。
“你派人跟踪我?”赵承郢醉眼惺忪,站了起来,走到屋内的桌旁,倒了杯热茶,坐在桌旁,严肃地看着姜文瑶,“今晨下朝,我拉着赵大人到议和殿说了一些话,我告诉他,我想要动内廷的阉党,赵大人说他愿意帮我。”
“所以,是赵睽策划了这一切?”
“我还不确定,因为你的姨母也卷了进来。所以这事情就变得复杂许多,按照萧家一贯的做法,此事事关朝堂党争,唯恐避之不及,你也知道萧家一向不参与朝堂之争,你定了解,要是你姨母是个争强好胜之人,她何苦区区宁为贵妃,不谋后位。”
“你是不是想说,不是萧绮梦,就是张睽知道些什么?并且有意主导眼下的一切,要让你去争夺皇位,所以你入了朝局,到底还是想争了?”
赵承郢露出了和上一世一样的坚定眼神,道:“汉室只能姓赵,异姓族人不配。”
有那么一刻,上一世的他好像就在她面前。
姜文瑶眼巴巴看他喝完一杯又一杯茶,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便挖苦道:“你当真不问问我渴不渴?”
“你口渴吗?”赵承郢定睛看她,忽然严肃,语气稍有不悦道:“你背着我夜会旧情郎?”
“你不也背着我在西昌楼喝花酒吗?”
“你不守妇道。”
“你是不是欠抽。”姜文瑶抱起床上的碧玉枕,朝赵承郢的方向砸过去,“我去见张大人是为了别的事。”
“什么事是你夫君不能知晓的?没和张大人叙叙旧吗?”赵承郢一连两问。
“我去劝张大人离你远点。”
“离本王远点,你莫不是怕他,张大人是断袖,好抢了你在我心中的位置。”赵承郢立刻乖顺,举手立誓,“天地可鉴,我对夫人绝无二心,今夜可否不睡书房?”
姜文瑶急眼,直呼其名,“赵承郢,你信不信我回去,把你那些乱七八糟,不入流的话本都烧了。”
赵承郢顺手在空中接住飞来的碧玉枕,仔细抚摸道:“酒钱还没付呢,贵着呢,夫君我赔不起。”
“你出门喝酒不带钱?”姜文瑶顿时火气全开,“你搁着吃霸王餐呢?”
“这不有夫人吗?”
姜文瑶呵呵一笑,两手一摊,“出宫和夫君一样,走得急,没带孔方兄一起。”
说话间,屋外的灯光渐渐变弱,骤然间,西昌楼灯光尽数熄灭。
紧接着,一根银镖从窗外飞进,切断了还摇曳着火苗的灯芯。
忽然,姜文瑶眼前一抹黑,喊道:“赵承郢,你死哪去了?”
赵承郢立刻警觉起来,冲向床边,用手臂搂抱着姜文瑶的身子,温吞道:“夫人,莫怕,我在。”
“有人要杀我,这是冲我来的。”姜文瑶轻声道。
赵承郢搂紧,道:“你觉得会是谁?”
赵承郢臂力太重,这家伙果真,如他所说身强体壮,黑暗中,她动了动身子,“你抱得太紧了,我难受。”
“事多,”赵承郢松开她,“看出来了,来人并不打算取你性命。”
姜文瑶黑暗中,翻了个白眼,揣了赵承郢一脚,“狼心犬肺。”
她心想,还能有谁,除了上一世你的好贵妃,发配青云庵为尼的魏宁。
这世上还真没人能想出这种美人救英雄的蠢事。
刚说完,更狠的来了。这个魏宁打算一把火烧了西昌楼?这可是丽朝六大名楼之一的西昌楼。
她魏宁连眼都不眨,说烧就烧,果然魏家女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寒夜天干,火一点就着,火势猛烈起来。火海直奔她们扑面而来。
赵承郢拉着姜文瑶跑向窗户,推开窗户正欲跳楼脱身而去。
只见到,西昌楼被暗兵包围,他们恐怕插翅难飞。
远处的拟喜寺在雪雾中黯然神伤。
忽然,窗外飞来一只箭,赵承郢一把推开姜文瑶,那箭直指他的右肩。
红羽箭稳稳扎在肩上,鲜红的血蹦出,很快溢出他的锦袍。
姜文瑶惊愕,火光中,泪眼模糊不清,又似梦一场,望向赵承郢,道:“没见过如你这般,上赶着要送命的人。”
赵承郢咬牙拔箭,单膝跪地,面对着她,“为夫人,我乐意。”
“你挨这箭,怕不是为了我,而是另有所图吧。”
箭尖带血溅了一地,他脸上一道血痕,笑意盈盈地道:“这都被夫人看出来了,果然是张大人挂念之人。”
姜文瑶捡起他拔出的箭,借着火光仔细看了一眼,更加坚定了来者是魏宁的人。
赵承郢见她看箭投入,眼睛直直道:“不用看了,箭羽发红,魏家军的箭,魏氏行事向来鲁莽,仗着为五国大族,完全可以明着杀人放火,非得暗地里行龌蹉之事。”
“我想说的是,箭上有毒。”姜文瑶将箭丢到窗外。
她轻轻转身,头上金簪步摇,在火光的照射下,闪闪晃动。
姜文瑶不屑看他一眼,心里就在想,瞧把你给能的,以为我不晓得是的。
赵承郢呼吸急喘,气喘上逆,浑身发麻,靠着窗户下的墙,“你怎么不早说,你是要谋害亲夫吗?”
“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啊,你心里一百个心眼,我一弱女子,能拦着你去受箭啊。”
“你还弱,你提剑欺负本王,这么快就忘了。”赵承郢声音已经无力,“现在,你说怎么办?”
“三殿下楼下的追求者,怎么会要你性命,你且先昏一昏,这毒就只有些安眠的功效,不足伤你性命。”
赵承郢用最后一点余力,一把揽姜文瑶入怀,“少废话,帮我解毒。”
“怎么解?”
“用嘴,替本王解。”
“凭什么?”
“凭我是你夫君,凭我昏过去,魏宁会折磨你,用魏氏十八刑,断指割鼻挂耳,你怕不是要被魏宁变成丑妇。”
“那我也是你赵承郢心甘情愿迎娶的东宫夫人。”姜文瑶毫不客气反驳道,“到时候全天下都知道赵承郢娶了丑妇,说不定史官还会给你情史添一笔孽缘。”
赵承郢彻底屈服了,再也无力同她争辩,将昏过去时,姜文瑶推了推他,叹道:“真昏了啊?”
她从赵承郢怀里脱身,缓缓凑到他面前。
赵承郢闭着眼,一动不动,火光中,他的面容姣好,俊朗,眉间帝气浓重。
她想起现世里,那本她研究了六年有余,太和十三年史官卓衡所修的《丽史》。
太和十三年,壬戌之秋,年仅十七岁的史官卓衡被指控私修国史而押入阊都刑狱。
其兄长卓修呈上他写了一半的《丽史》书稿给汉宣帝,汉宣帝赵匡读罢惊诧不已,对着卓衡的《丽史》叹道:“若非活三世圣人,怎如此知晓汉事。”同年大寒,卓衡拜为青台令史受诏修史。
汉国历经五帝,赵承郢位居三,世称汉昭帝。
卓衡如是写:“汉昭皇帝赵承郢,不暗治国安邦,不思民间疾苦,唯有皮相尚可。”
姜文瑶凑近,定睛一瞧,没想到卓衡是写实派大师。
他确实长得俊俏,勾人心魄,要是不花心,一心一意只爱她,她还真考虑以身相许。
姜文瑶见他昏过去,方才放下羞耻之心,偷偷摸摸,小心扯掉他箭伤处的衣服。
她推掉他箭伤处的衣服,一口还在微微溢出鲜血的箭伤,袒露在她眼前。
赵承郢肩部的肌肉,随着的呼吸上下起伏。她鼓起勇气,凑近了过去,一股血惺味扑鼻,她都快跟着窒息,晕厥过去。
他有点惺。
姜文瑶顾不了那么多了,箭毒扩散,要是影响汉室传宗接代,她就成千古罪人了。
君王不举,史官下笔,当成千古笑柄。
如此她年方十八,守活寡,当成千古笑柄。
这魏宁用毒都不会用,这要是被她姑姑魏芷知道,她下了不孕不育之毒,怕不是要活活气死。
她顾不了这么多了,卓衡《丽史》写什么都行,可不能写汉昭帝不举。
寒夜里,那伤口像温泉一样。
姜文瑶嘴唇微启,凑上他的箭伤。
她闭着眼睛,偷偷且轻轻地吮吸箭伤里的毒血。
她怕弄疼他,更怕弄醒他,从而看见狼狈不堪,不堪廉耻的她。
她吸出,吐掉,吸出,吐掉,毒素褪去,直到伤口由黑变红。
姜文瑶吐干净嘴里的毒血,正当她再次用嘴凑到箭伤处时。
她的目光撞上了赵承郢的瞪大的眼睛。他居然背着她醒了。
“口是心非,”赵承郢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她,“你居然贪我身子?”
“我贪生怕死,”姜文瑶用干净的手帕,轻按在他箭伤处的肩膀,反驳道:“你不挺享受的吗?”
“夫人,小嘴温软,解毒又解乏。”
“刚我骗你了,这是不孕不育的毒,别日后不举。”
赵承郢一时语塞,“夫人,这是同本王开玩笑。”
“不信你回去看话本试一试。”
“要不现在就试一试?”
“你是有什么癖好,非要死于卧榻吗?”姜文瑶身子依靠在窗下的墙上,与赵承郢并排而坐,“断子绝孙之仇,夫君,你当真能忍啊。”
“要不你替我教训一下,楼下那位恶妇。“
“实在抱歉,夫君,姜国弱小,惹不起你的烂桃花。”
“一点正室气质都没有。”赵承郢一脸嫌弃道。
姜文瑶心想,这还给你高傲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