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平行交错》蜜洋MiYounG

7、4 彩蛋：悟你所痛

　　[九尾狐传——原世界观]

　　李砚的豪华公寓里。此时的李砚一边喝着咖啡，然后淡淡地瞥向那蜷缩成一团，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的人类李朗。

　　这人类李朗正给李砚说明他自己荒谬的穿越事件。他是如何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的，然后又是如何陷入恐慌和绝望。甚至也因为这样，他都还没有来到李砚的家就先放弃了，只能懦弱无助地躲在后巷哭泣，最后才侥幸地遇到了前来拯救他的两名警员。

　　“所以，你就是这么过来的？如果那两名警员没有正巧路过，最后也没有找到你的话，那么你是作何打算？难道就打算一直蹲在后巷等死吗？”李砚的语气平淡中带着一丝轻蔑。他一向都看不惯那种喜欢自我放弃的人，因为这总是让他不知不觉的又想起了他那有着同脉血缘的亲生半狐弟弟李朗。

　　他的李朗就是那种家伙，从小就是那种模样，就连长大了也一样。无论做错事情与否，也总是惯性的喜欢逃避，从来也不积极的去面对或想办法去解决问题。如果遇上了难题，他的李朗也总是习惯性打退堂鼓，还没认真拼过就先选择放弃的了。从前，在600多年前的那一剑也是。原本李砚也只是想给弟弟一个教训，却没料到李朗他根本就没有反思己过，反而变本加厉，然后越走越偏，越做越多错事的。只因为自身的胆怯和懦弱，从来也不反省自己的行为，李朗就把自身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一味的责怪别人……

　　“唉……”李砚情不自禁的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再度看向那个没有说话的人类李朗，心情莫名的又开始烦躁起来。

　　“你不喝咖啡吗？还是，要吃点什么吗？”李砚问。

　　人类李朗不知怎的就陷入了沉默。而李砚敏锐的注意到，人类李朗似乎是在无意识下往指尖用力，然后不一会儿他泛白的指尖已经陷入了他双臂的长袖衬衫。

　　“李朗。”李砚突然提高了声量，试图把人类李朗的注意力给拉回来。

　　人类李朗听见熟悉的声音，但是这带着怒意的语气让他不自觉全身畏缩了一下。人类李朗微微抬头，一脸茫然的看向李砚。

　　“照你刚才所述，你今天一整天都还没吃到东西吧。我给你点外卖，你想吃什么？”李砚难得耐着性子问。

　　人类李朗却又摇摇头。好像刚才说出自身经历的荒唐故事时，他也已经把他所有说话的力气给用尽了。他现在的确很饿也很累，但是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刚才崩溃的情绪，也在大哭中宣泄完了。而现在，眼泪流干，只剩下如潮汐般席卷而来的疲惫感。他不想说话，只想睡觉。好好的睡一觉，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就这样睡死的梦乡里。

　　也许等他睡醒，问题也就解决了。可能他就可以回到了他原本的世界里，醒来才发现他不过是因为焦虑不安而产生了幻觉。然后，可能多一会儿，他原本世界里的哥哥李砚，就会带着好吃的早餐来找他的了……

　　李砚并没有什么好耐心。但此时，他难得按耐住爆发边缘的情绪，一直在细细打量着那个始终沉默不语，也不给他什么回应的人类李朗。从样貌上来看，这的确跟他的半狐弟弟长得是一模一样的呢。只是，若从个性上来说，始终还是有差异的。

　　停止哭泣后，这个人类李朗虽然说特别的安静，说起话来倒也简洁有力，算是蛮复杂的故事，他三言两语就总结成词叙说完了。但明显的，他也比半狐李朗来的更加的敏感及脆弱。因为李砚发现他这个人类李朗一直显得极度没有安全感。

　　尽管李砚自认是脾气暴躁的千年九尾狐，但在对待这个新冒出来的人类李朗时，李砚也算是努力的在跟对方好好的进行社交沟通了。只可惜，对方似乎完全不领情呢。

　　李砚叹了一口气，然后他放下喝到一半的咖啡杯子，用命令的语气说：“不想吃就算了。你先去洗个澡吧！”

　　“嗯？”人类李朗有气无力地抬起疲惫的眼眸，似乎没听清李砚说些什么。

　　李砚有些认命地挠挠头，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暴脾气。最后，省略言语。李砚直接走过去伸手把错愕中的人类李朗从地毯上拉起来。当李砚的手指碰触到人类李朗的手腕时，他发现对方敏感地又浑身发震了一下。而那指尖传来的触感似乎有点奇怪，李砚微微皱眉，但也没有继续探究。

　　“跟我来。”李砚说着话的同时，已经使了巧劲儿将人类李朗给拉到主人房那里了。

　　之后，李砚指了指房间内的浴室，示意李朗走过去。见李朗丝毫不动的站在原地，李砚忍不住哀叹一声。接着，他也只能认命的再次伸手，半拖半拉地将李朗给带到浴室门口那里。

　　“给我进去。洗澡总会吧！”见人类李朗依旧不为所动，李砚挑挑眉，语气不善地开口：“你这样子是打算要我动手帮你洗澡的意思吗？”

　　人类李朗又微微一怔。最后他低下头，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阴郁。当然，他始终一言不发的，这让在一旁的李砚看得更为心急生气。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李砚说。

　　就在李砚以为对方又不要回话的时候，却没料到就听见了人类李朗慢三拍的开口了。

　　“……所以？”人类李朗的声音有些沙哑，是刚才肆意痛哭后的后遗症。

　　“哼。”李砚仰头叹了一口气，然后才再次正色的看向人类李朗。李砚故意压低声量说：“或许，你可能不太清楚。那我就好心跟你简单说明一下好了。李朗，我并不是人类，而是这世上活了超过千年的九尾狐。所以，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要不然，我也不清楚我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

　　听到这荒唐的话语，人类李朗皱眉顿了顿，似乎又好奇又感到有些诧异。他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的。然后，过了好片刻，人类李朗才说道：“你吓不到我的。”

　　可不是嘛？已经没有什么诡异荒唐之事能够吓到他的了。在经历了各种奇怪的现象之后，就算这个世界的李砚不是人类又如何呢？如果对方能杀了自己，让他不必感到如此疲惫，那大概也是好事一件吧。

　　“你要杀了我吗？那就动手吧！不要犹豫，动手吧！如果你真是九尾狐的话……”人类李朗面无表情的催促着。

　　这会儿，反倒是一脸窘迫又无奈的李砚显得尴尬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恼羞成怒的李砚只是对着李朗低吼了一句。“你给进去洗澡啦！又脏又臭的，看着就心烦！”

　　说罢，李砚直接就把人类李朗给推进浴室里了，甚至还直接帮对方关上门。

　　之后，李砚朗声说：“衣服我会帮你准备好的。洗好澡后，自己出来拿。”迟疑了一下，想到人类李朗可能会害羞什么的。李砚又加了一句：“干净的换洗衣服和毛巾，我会放在床上。放心，我等会儿会出去客厅的。你赶紧洗好澡就给我出来。”

　　而此时，人类李朗背靠着浴室的门，有气无力地慢慢蹲下身来。当耳边李砚的说话声停下来后，人类李朗环顾了看似熟悉，却又有些陌生摆设的四周一眼，重重地叹了一口长气。

　　同一时刻，在主人房的李砚早已动作快速的帮人类李朗，从衣橱里找了干净的换洗衣服和毛巾。凭着卓越的听力，在发现浴室里毫无其他动静的时候，他忍不住也叹了一口气。

　　李砚大吼道：“李朗，我说认真的！你再不好好洗澡的话，我会直接进去帮你洗！”

　　听到这话，似乎还是很有震慑作用的。过了一会儿，只听见浴室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接着就是潺潺的花洒流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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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人类李朗慢条斯理的以龟速洗好澡后，李砚早就已经把送到很久的夜宵外卖摆好在饭厅的餐桌上了。而李砚则是坐在那里，单手把玩着自己的手机发呆。

　　其实就算是生活在这世界这么久的李砚，也是会有想不通事情的时候。他并不是十项全能，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的。就像人类李朗突然的来到，而自己的真弟弟半狐李朗下落不明的这事儿……李砚其实也觉得非常荒谬又心生不安。就很不踏实的感觉。

　　尤其是在跟自家老弟李朗说了那么重的话之后，其实李砚就一直心神不宁的。也许，就算他不想承认，但他的口是心非嘴硬心软，其实也导致了他内心满满的愧疚自责。而后来，李朗的不寻常失联失踪，再到人类李朗的出现，这一系列的事情就像是某种征兆预警似的。

　　在听见微弱的开门声响时，李砚回过神抬眸，下意识地朗声开口道：“洗好澡就过来吃点东西吧！”

　　只是没想到，当他望过去的时候，却见人类李朗有些不自在的环抱自己的手臂，然后穿着白色短袖宽松T恤和黑色休闲长裤的他，整个人畏畏缩缩的。他甚至没有把还湿湿的头发擦干，只是随手用李砚刚找给他的干净白毛巾这样披在头上。

　　“怎么了吗？”李砚敏锐的察觉到对方有什么难言之隐。之后，李砚快步地走过去查探，却又见到令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因为穿着无领子的T恤，人类李朗的脖子上，清晰可见那刺目的陈年旧疤。不仅如此，因为上衣是短袖的关系，李砚也清楚的看见了人类李朗双臂上，那一条条深浅不一，长度厚度不同的恐怖伤疤。有些伤疤已经变成皮肤肉色，有些则依然带着浅淡的粉嫩红色。究竟是经历了何种事情，为什么身上会带着这种可怖的伤疤呢？

　　李砚瞪大双目倒抽一口凉气的时候，就听见了人类李朗第一次向他提出了请求。

　　“那个……有没有……长袖或高领的衣服？”人类李朗低着头说。

　　李砚咽了一下唾液，清了清嗓子后，才故作轻松的回道：“当然有。”李砚越过人类李朗走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又再次打开了衣柜，随手挑了一件蓝色的长袖连衣帽衫。

　　“这件可以吗？”李砚问。

　　“可以，谢谢。”人类李朗动作快速的跑了过去，拿了衣服就直接再次冲回到浴室里面换衣。

　　在浴室门关上后，还没完全回过神的李砚用有些颤抖的手轻轻扶上自己的额头。就算明知道对方不是自己的弟弟李朗，但是……当看到有着熟悉脸孔的人类李朗，几乎浑身都体无完肤的有着如此多道的伤疤，李砚也不免感觉心痛难耐。

　　不知怎的，李砚莫名的联想到自己曾经在自家弟弟李朗身上刻下的那一剑。因为伤口是出于自己的爱剑，就算有着自愈能力的李朗，在伤口愈合后仍然留下了触目惊心的恐怖伤疤。每次在起争执后，李朗有时也会故意撩起上衣，故意把那道600多年前的伤疤展示给李砚看，故意想着要刺激李砚。每次那种时候，心虚又心痛的李砚总会下意识地避开目光，不想去看那道由他自己亲手造成的伤害。李朗毕竟是他的亲手足弟弟，这世上他李砚唯一的亲人。李砚内心的煎熬，其实并不比亲弟李朗所感受到的痛楚少。

　　李砚陷入痛苦陈年回忆的时候，人类李朗已经再次换好衣服出来了。这次再面对人类李朗时，李砚突然改换了说话口气，态度上也显得耐心较刚才的不耐烦缓和了不少。

　　“你穿这衣服挺好看的。”词穷的李砚没话找话聊。

　　没想到，这却让人类李朗接话了。

　　“谢谢。”人类李朗说。他有些怯懦又尴尬的看了李砚一眼，无处安放的手有些不自在的一直在揪紧手上的白色短T恤。

　　“这给我吧。”李砚走过去，顺手接过了人类李朗手上，那刚被他换下来的白色衣服。

　　人类李朗不说话，正准备披着毛巾，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去客厅时，李砚就一把将他给拉了回来。面对一脸惊愕的人类李朗，李砚只是轻声道：“头发必须擦干，不然会感冒的。”说话间，李砚已经亲自动手拉下人类李朗头上的白毛巾，然后动作轻柔的替对方擦拭头发。

　　李砚不知怎的又一次回想到了过去。在那很久以前的时候，在快被他淡忘的日子里，他也曾经如此温柔的对待着自己的弟弟李朗。年幼的李朗也总是不懂得照顾好自己。无论是衣食住行，反正所有的事情，都需要由李砚或者具申炷替笨手笨脚的李朗好好打点。

　　李砚面无表情地替人类李朗擦拭着头发。难得他们双方都不说话，但是，气氛却难得的和谐。此时的人类李朗，其实也在思考着类似的事情。因为看着跟自家亲哥哥李砚长得一模一样，又同名同姓的九尾狐李砚，人类李朗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有没有机会，回去自己世界的一天。

　　老实说，人类李朗已经开始想念自家哥哥了，那总是温柔待他，处处包容他保护他的哥哥。而现在看着在他面前，帮自己用毛巾擦干头发的李砚，李朗忍不住露出一丝含着复杂感伤情绪的笑容。这人虽然长得很像，名字也一样，但终归不是他的哥哥。

　　“不准哭。”李砚淡淡地开口。

　　人类李朗一怔，下意识地抬起已经眼眶泛红的黑色双眸。

　　“听着，以后不准随随便便就落泪哭泣。”李砚道。

　　人类李砚看着面前那有着跟自家老哥说话口气类似的李砚，心情更显低落了。他真的开始想念自己哥哥了。

　　“你真的是九尾狐吗？”人类李朗问。

　　李砚立刻诚实回道：“是。”

　　“那你……一定有法力对不对？”

　　“是。”李砚说。

　　“那你……可以送我回家吗？我真正的家……”李朗哑声说。

　　李砚轻轻叹息一声，不答反问道：“李朗。你身上的伤疤是怎么一回事？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吗？”

　　人类李朗似乎有感觉不自在了，他扭扭捏捏的晃了晃自己的身子，下意识地又低头想要避开李砚灼热的目光。

　　只见李砚重重地又叹了一口气，语气显得十分无奈又心疼。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伤毁？”

　　怎知人类李朗突然勾起轻蔑的笑，然后他难得抬起头直视李砚的眼睛。他的眼神甚至还带着一丝冰冷的恨意。“我的父母亲……如果他们还在世的话，说不定也会跟以前一样，更希望我能直接死去呢。他们把我像垃圾一样丢弃了……所有人都恨不得我能死去……但只有哥哥他……不一样。”

　　李砚被那似曾相似的眼神和语气绞痛了心。李砚后怕的想着，不知道是否自己的李朗，也曾经如此绝望的做出这种自我伤害的事情。只不过是因为有着天生自愈复原能力的半狐体质，所以，才从来没有被李砚发现他的秘密呢？

　　因为眼前人类李朗的神情，简直与他自己的李朗，每次耍狠时阴冷暴戾的模样如出一辙。

　　“李朗。”李砚带着略显威严的声音开口，试图阻止对方继续说出更难听的话语。

　　听见九尾狐李砚唤了他一声，人类李朗耸了耸肩，突然又恢复到了刚才那种淡漠的面无表情，好似周遭的一切无论怎么样都跟他没关系似的。

　　人类李朗背后的理由，或者是他的恨意，他的故事……说真的，李砚并不想继续探究了。这种探问是没有意义可言的。不仅会勾起人类李朗痛苦不堪的回忆，同时也会刺痛李砚的心。

　　但是，就算如此，有些话也是不得不说的。
　　“李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随便伤害自己。听见了吗？”

　　人类李朗又一次低下头去。他沉默着，好半晌都一直是那种静默的调调。一直到李砚等得不耐烦想要再开口时，他才轻轻地问道：“你刚才说……有外卖对吗？”

　　李砚轻声叹息，道：“是。走吧，我们一起出去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