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枫叶丹》羽清辞

4、第4章

　　红色的符文在半空闪现，崇明从符文中落下，砸在了一家农户的鸡舍里，顿时鸡叫乱扑，弄得他一身脏污。这随机传送符他很少用，因为实在是不知道会落在哪里，要不是今日事出紧急，他也不会放手一搏。好在是鸡舍，虽然脏了点，至少不是有性命之忧的地方。

　　崇明刚松了口气，却见一个青年举着锄头朝他砸来，他忙翻身一让，险险避过。

　　“敢偷俺们的鸡，俺打死你……”

　　原来自己被当成了偷鸡贼，崇明连滚带爬跑出鸡舍，却见邻居也被惊动了，五六个大汉举着农具火把，恶狠狠朝崇明追来。

　　“快，别让他跑了！”

　　崇明捻决召唤符文，符文却刚出现半个就像火一样灭了。他捻决再试，却连半个都召唤不出了。
　　一个扁担当头劈来，打得崇明一个趔趄，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居然这么弱了吗……

　　眼见其他人已经追了上来，崇明不敢再留，只得拼了命地往前跑。却不料脚下一绊，直直滚进了一条不小的河流中，农户们这才停止了追打。

　　好在水流并不急，崇明自小深谙水性，便摸索着游到了对岸。他气喘吁吁躺在岸边，伤口沾了水更加疼痛，但他已经没力气再动一下了。此刻的他长发散落、脸上脏得辨不出模样，衣服又脏又破，看起来简直如乞丐一般。只一夜之间，他便从神坛跌入泥泞了，世事还真是变幻无常。

　　右臂上被紫蝎刺中的伤口剧烈疼痛起来，崇明吃力地撩开衣袖，发现伤口的紫蝎毒已经开始扩散，因为法力锐减，封住的经脉又开始活动，紫黑的纹路已经快从小臂长到肩膀了。他将乾坤袖中适合的药丸吃了个遍，调息运转了一□□内法力，如今只剩下五层了，而现在因为中毒和重伤，他能调用的，也不过一层。难怪刚才连一个符文都召唤不出，看来只能用血现画符纸了。自从他能随手召唤出金色符文开始，他就再也没用过符纸，算来已有一百多年了。

　　崇明扯下几片衣角，用指血画了十道符，此法画符威力倍增，但也消耗法力，这是他现下能画得最多的数量了。两道拍在伤处，减缓毒素扩散，八道留在袖中，以备不时之需。能解紫蝎毒的只有紫蝎胆，但他所知的紫蝎只有国师府和竹山有，现下想要猎杀紫蝎绝无可能，何况于泓一定在这两处布下了天罗地网等他去投，所以他只能先找个药铺，配一些压制毒性的猛药。

　　崇明以前只用过两次随机传送符，每次都不超过十里，他料定这次也不会太远。他站起来观察了下四周的地形，发现不远处就是昭华城。虽然现在进城有些冒险，但以于泓缜密的心思，他天亮后绝不可能在城里找到药，而这两道符，最多只能保他三个时辰，去临近的城也来不及。

　　崇明拖着重伤的身体走近城墙，用一道符穿墙入了城。他记得城中的格局，再过两条街，就有一家老字号药店。明亮的月光将他蹒跚的身影拉得很长，看起来真如乞丐一般，与他昨日进城时威风凛凛的模样判若两人。

　　夜空中一道暗影落在城中，一头鹰妖正在俯身寻找崇明，幸好崇明眼疾手快，及时躲进了一堆杂物的暗影之下。眼看鹰妖飞远，崇明松了一口气，一回头却见巷子深处转过来一条三花蛇妖。上有鹰妖环伺，下有蛇妖逼近，崇明屏住了呼吸。这蛇妖比他现在能用的法力强很多，而他袖中只剩七道符了，若不能将其一招击杀，惊动鹰妖就绝无逃脱的可能了。

　　眼见蛇妖越来越近，崇明握紧了袖中仅剩的七道符，既然左右都是死，就只能冒死一搏了。

　　“三、二、一……”就在崇明将要把符抛出时，一条小黑狗突然从他身后冲了出去，朝着蛇妖狂吠。它不过蛇妖半个头大，蛇妖根本懒得理它，继续向前寻找。小黑狗却突然冲到蛇妖身后，狠狠一口咬住了蛇妖的尾巴。

　　蛇妖目露凶光，蛇尾狠狠一甩便将小黑狗甩飞，小黑狗撞在墙上，没了声息。就在蛇妖以为它死了的时候，它却颤巍巍站了起来，冲着蛇妖更大声地狂吠。蛇妖不耐烦，正要一口吞了它，在夜空盘旋的鹰妖也被吸引了过来。

　　“前面狗吠得厉害，去看看。”一群巡夜士兵跑了过来，蛇妖和鹰妖只得赶紧逃了。国师府风头正盛，为了维护其威严，所有被众人看见的妖都会被“国师”处死，所以它们也不敢冒险。

　　巡夜的士兵见小狗狂吠的方向，便朝着蛇妖溜走的那方追去。

　　见众人离去，躲在暗处的崇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朝远处的小黑狗看去，小黑狗也在看他，却没有要靠近的意思。

　　或许，它只是出于本能想要赶走妖，与他无关。

　　崇明确定附近的妖都离开后，才又拖着身体继续寻找药铺。小黑狗却一直远远跟着他，见他回过头看自己又停住不动，只是它一瘸一拐的，似乎受了不小的伤。崇明没有时间去探究它的行为，因为手臂上的黑紫色纹路又快蔓延到肩了。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崇明终于看到了那家药铺。好在一层法力，开个锁是没问题的。这家药铺很大，品类也很齐全，崇明不仅找到了压制蝎毒的药，还搜罗了许多有助于恢复法力的。他将所需的药材全部服下，调息了一个时辰，才恢复了些精神。他将袖子撩开，蔓延至肩胛的黑紫纹路，慢慢退回了小臂。现在，他还有三十六个时辰可以去寻找解药，到底是回国师府还是去竹山杀紫蝎，他需得筹划一下。

　　眼见外面天色将明，崇明从乾坤袖中随意摸出个玉壶来。

　　“原是用来饮茶的，现下当药钱吧。”

　　崇明放下玉壶，慢慢走出了药铺，却发现小黑狗就趴在不远处，见他出来，又坐了起来。此时天光微亮，崇明终于看清了它的模样，这不是昨天他让人喂过食的小狗么？没想到今夜他沦落至此，竟会被一条只喂过一次的小狗拼命相救。

　　崇明苦笑了一下，朝小黑狗招招手。

　　“过来。”

　　小黑狗没动。

　　崇明又道：“来看看你的伤。”

　　小黑狗歪了歪头，似乎没听懂。

　　崇明无奈，朝它扔了一颗药。

　　“疼就吃了它。”

　　小黑狗看着药丸，开始有些害怕，最后还是将药吃了。

　　远处铜锣声起，开市了，百姓都喜气洋洋涌了进来。崇明找了角落蹲着，直到人多了才起来走动，小黑狗则一直不近不远地跟着他。

　　“国师同款发簪，先到先得啊！”小贩居然连夜赶制了他发簪的仿品，他摸了摸头上，他的那支早不知掉哪里了。

　　“老板，我要一个，老板，我也要……”

　　“国师同款面具，买一赠一嘞！”

　　“老板，老板……”

　　一时间，街上不少人都打扮得像昨日的崇明，崇明看了看现在的自己，不禁微微一叹。

　　“让一让，让一让。”

　　一群官兵过来，将一张告示贴在墙上。

　　“昨夜有妖人刺杀国师不得，右臂重伤逃逸，有见到此人者务必上报官府！赏白银一千两！”

　　百姓纷纷围了过来，惊叹赏金之高，不过最让他们震惊的是，居然有人行刺他们最敬爱的国师，这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就算没赏金，他们也非得抓着那兔崽子剥皮抽筋不可！可是他们想不明白，这么可恶的兔崽子为何长得这么好看！老天着实不长眼啊！

　　崇明自二十七岁那年差点被烧死后，就一直戴着面具，除了最贴身照顾自己的弟子，其余见过他的人都死了。而这现存的亲近弟子，就只有于泓和于峥，看来这画像定是自己了。

　　这国师府是去不得了，须得赶紧出城去竹山。

　　官兵们已经开始在街上排查，城门口也加了守卫，好在不少戴面具的人先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崇明趁乱躲进了一个偏僻的小巷，现在他脏发覆面，面容是认不出，但这右臂上的伤该如何是好？

　　砍掉手臂？不行。

　　再用一次随机传送符？万一传到更危险的地方怎么办？

　　崇明一回头，发现小黑狗还跟在他身后，它的已经精神也大好了，似乎并未伤到筋骨。

　　“有了。”

　　崇明撩开右臂的衣袖，将伤处指给它看：“在这儿，狠狠咬一口。”

　　小黑狗歪了歪头。

　　崇明耐心示意它：“用你的嘴，咬。”

　　小黑狗听懂了，用嘴轻轻含住崇明的小臂。

　　崇明命令道：“用力！”

　　小黑狗似乎被吓到了，张大嘴狠狠咬了一口。崇明的小臂瞬时黑血直流，几个牙洞十分明显。

　　崇明微微皱了皱眉，从乾坤袖里掏出一个在药店拿的药瓶，将一些红色的药粉涂在了伤处，那黑血瞬时变成了青紫的血，看起来真如是被狗咬的一般。

　　崇明看了看狗嘴里的黑血，又将一颗药丸给小黑狗喂下：“我们也算生死与共了，希望你不会比我先毒发身亡。”

　　崇明站起身来刚要走，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打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