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的悔罪》千纸鹤鹤

16、圣徒与珊瑚磐

　　蕾莉雅会用心了解诺丽斯的作息时间，知道诺丽斯夜间会学习到九点左右然后从学习的地方回到寝室。于是她这天在信心充足的前提下在学习的地方的门口等候诺丽斯直到她出来，而且很自然地喊诺丽斯的名字，跟她一起往寝室的方向走去，蕾莉雅还对诺丽斯微笑。（：塔拿亚的行为是因为察觉了她与西特鲁伊斯的计谋还是单纯凭意气用事？

　　两种不同的因当然要结两种不同的果，但她长久纠察不出那个真正的因，这使得她关心、理解、尊重欣赏，如禁锢在塔中的困兽，撞不破壁垒森严的四面围墙。这是她虚伪的后果，她在凡事上虚伪，凡事也将真相向她隐藏。

　　当那个夜晚最终来临之前，在蕾莉雅和的所共同居住的这间小小的寝室里已经有了一些让人不安的变化。那时在经过第二次热烈的之后，她们离开蒂弗拉，各自度过整整一个冬天的间隔月。分隔两地的两个恋人才堕入甜蜜的爱潮就面临遥远空间冰冷的阻隔与漫长时间无情的打磨。她们的爱意肉眼可见地逐渐消退，到最后只剩下一根名义上的绳索将二人联结。但蕾莉雅已经感到理解了，相信塔拿亚也是如此——他们的激情本就兴起得荒诞可笑，恢复理智之后回头审视这个过程，更像一出小儿的闹剧。

　　蕾莉雅的性格使得她在整个冬天的间隔月内，极少通过信息箱主动联系塔拿亚。除了极少数特殊的时候。

　　当那一天，蕾莉雅在卡尔纳岛珊瑚磐焕发着夕阳彩色光芒的礁石滩上去捡拾被潮汐冲上海岸来的螃蟹与贝壳的时候，她看向向来死气沉沉、如受程序控制机械涌动波澜的海面忽然带上了它自己生命的意志，它仿佛不是被自然的大手推动着掀起应付潮汐指令的波澜，而是在它自己主观的意志下向这空灵梦幻的黄昏献上求爱的舞蹈——她在一切神祇颁布旨意之前，用爱意将这世间的空白填满。

　　那时，蕾莉雅空白的心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她不知道那触动她的是什么，但是本来一片空白的心间忽然雪飘过一样澄净、安宁，又有一股暖流从心中不知名出汩汩冒出，许多柔软、细腻、向暖的感触从其中冉冉生发出来，开出明黄的迎春花一般的花朵。那是许久以来蕾莉雅第一次感到自己仿佛活着——像人一样活着——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个冰冷坚硬的机器。啊，她感到她爱上了眼前这个她走过、看过、唾弃过、咒骂过无数遍的这个世界的最无趣的一个角落——永远弹奏着单调奏子的灰色冰冷的珊瑚滨。

　　那是第一次有柔软温暖的爱意从心中萌生，蕾莉雅贪恋这种感觉，就像逃避现实的中年男子痴迷于酒精的迷醉一样。当时面对整个庞大的笼罩着灰黄霞光的珊瑚滨与遥远海面上如锥子点点冒出尖顶的其它岛屿——它们一样在黄昏的雾气中朦胧虚幻——蕾莉雅差点向着渺茫无际的海面放声高呼，并喊出那句激动她心肠的话语：“世界啊，我又能重新爱你了！”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塔拿亚带给她的。她曾长久凝望塔拿亚，在心中沉思默想：这是神创造的多么奇妙灵巧的生物啊！他有着纤细敏感的丰富感情，那感情如永远涨满的春天的池水，那么易于波动，仿佛一首韵律起伏的美妙乐曲，带给人灵里的感动。他自己是否知道，当他情绪起伏波动的时候，往往会唤醒另一个人对他无限的柔情？他若是自知的话，那他一定是一个妖精了！

　　蕾莉雅正是被这种满含着怜惜与痴迷的对塔厄亚的爱情唤醒了心底对这世俗的物质世界的平凡的喜爱——那时，她几乎怀着一种激动的心情感激着塔拿亚出现在她的生命中。那时，平凡的珊瑚滨的夕照从来没有在她眼里那么绚烂过。她甚至爱着夕照中一根海鸟撇下的杂色羽毛。

　　于是那次回去之后，她几乎迫不及待钻进信息箱，跟远在卡里岛的塔拿亚分享了她家乡的珊瑚滨的绚丽景象。她说：“真希望有一天能亲自带你来这边看看，我们可以住在一起，每天傍晚来这边走走。如果你愿意夏天过来的话，我们可以一整天待在海滨边，让夏风吹乱我们的发丝，让腥咸的海水冲洗我们的脚丫，我们手牵着手，一定会很快乐。”

　　那时塔拿亚也满怀憧憬：“那就明年夏天吧，明年夏天我跟你回家。”

　　但随即，塔拿亚又发了一条满含疑虑与忧愁的信息，他说：“你真的爱我吗？你爱我什么呢？我其实很不好。”

　　这话语使得蕾莉雅更加怜惜他——而这加深了她此刻对心中思念的人的爱意，她用真挚的语气说：“我真的爱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像爱你这样。你曾说过：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你在我眼里很好。”

　　不管怎样，哪怕海枯石烂，哪怕天地废去，蕾莉雅的第一句话也是真的。即便最后她们走向分离，走向老死不相往来的决绝，她也曾经真的爱过他——当然，这是后话。

　　塔拿亚又用一种犹豫的、试探的口气说：“那我跟你说说我哪里不好噢？”

　　“嗯，你说吧。”蕾莉雅同意了。

　　“我的爱情从来没有超过一个月的，我往往在开始一段时间的新鲜感过去之后就会感到厌烦，也因为这样，很多朋友说我滥情。”塔拿亚说。

　　蕾莉雅不由得再次对她泛滥出一股同情，对于塔拿亚陈述的这一事实，她立刻在心里分析推断出其行为背后的深层次原因，也就是塔厄亚的行为逻辑来，蕾莉雅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坦诚相告：“其实我也有点类似，我想和你一起走走路。”

　　塔拿亚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没有再继续吐露自己眼中的自己那些不足之处了。蕾莉雅开始有点认可了，她意识到，对于）塔拿亚因蕾莉雅在屋内就开门进来并看见了蕾莉雅、低自信的人，当面指出或者承认她的不足是不合适的。

　　但她想不到用什么话语去补救了。当时的她格外不善言辞，所能想到的对恋人最好最真的安慰就是行动——紧密的拥抱、炽热的吻与深情的爱抚。但冰冷的时空将她们阻隔，她们的感情在各自的信息箱里喑哑沉寂。

　　像蕾莉雅这样的人，要感受到她的爱真的不容易吧：她要么在全力地表达；要么在全力地压抑。当她表达的时候，往往由于过于热烈忘我、不顾一切而宛如一个疯子；当她压制的时候又由于过于理智冷静、面目冰冷而宛如一个石人。但她自身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她始终抱持着一种自由随性的态度：如果你能忍受，就在我身边安静地待着吧；如果不能，就趁早离开吧，天底下野花繁多，哪里不可采呢？

　　她们这样沉默着直到再次回到蒂弗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