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开始即终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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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人们许下承诺时总是使用“无论如何”“不管怎样”这种词，就好像用词越绝对，誓言就越可信。可事实证明，很多时候我们连中午吃什么都决定不了。写作“诺言”，读作“谎言”，其可靠程度与泡泡不相上下，一戳一个准。
也有例外。
秦罗这辈子，也就见过这么一个例外。
二
秦芜十八岁那年爬上了秦罗的床。
说来也奇怪，秦罗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两人怎么就搞到了一起去，就好像这事儿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秦罗不是个喜欢问“为什么”的人。
那天晚上，秦芜抱着他，说想一直这样。
秦罗觉得也行：“你别让他们在我面前嚼舌根，我嫌烦。”
秦芜说好。
他说到做到。
三
秦罗第一次见到秦芜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那是个人。
他刚被人从泥坑里拎出来，头发缠在一起，脸上身上都糊满了泥。
秦罗皱了眉头，让人把他洗干净。
泥巴一洗，这人优越的皮相骨相就都显了出来。
但也没什么用。
他垂着眼皮，一动不动，好像随时准备着被扔回泥坑，与泥巴融为一体，成为一摊真正的烂泥。
秦罗有好几次都想如他所愿，把他扔回去。
最终还是开口把人留在了身边。
四
秦芜不是个多话的人。他也没必要多话。
他的眼神已足够浓烈。
秦家伺候狗的杨大爷说，秦芜必然和他那短命鬼母亲一样，是个疯子。
“你们瞧那小野种看大少爷的眼神，哎呀，像是要把人家活生生剥下一层皮一样。正常人哪会有这种眼神呦。”
秦芜坐在藤椅上，把这当个笑话讲给秦罗听。
秦罗就笑。笑完了他俯下身问：“你真想剥了我的皮吗？”
秦芜抬头，缓缓勾了下唇：“有的时候，我恨不得把你咬碎了，吞进肚子里。”
秦芜因秦罗鲜活，因秦罗枯萎。秦芜的世界里只有秦罗。
秦罗感到一阵甜蜜的战栗。
到底是谁救了谁？
秦罗捧着秦芜的脸，吻上他的唇。
“……我也是疯子啊。”
五
秦芜的母亲姓殷。没有名字。已经死了的疯子是不配有名字的。
她是被秦老爷子从路边随手捡回来的，没过多久就变得疯疯癫癫。老爷子念着几分薄情，没把人扔去填海，只把她和她儿子丢到废宅子里锁着。
秦家人觉得老爷子真是宅心仁厚。
秦家人觉得大少爷真是不可理喻。
跟一个在疯子身边长大的弟弟乱搞，大少爷图什么呢？
但这话大家都憋在心里，从不出口。
当然，秦芜是问过秦罗这个问题的。
秦罗挑了下眉毛：“我就图个刺激。”
秦芜笑得很开心。
六
秦芜小的时候秦罗床上的人就没断过。
时不时就会莫名其妙死几个。死得多了，敢来爬床的也就少了。
少归少，总还是有的。
有段时间秦罗特别中意一个人。秦罗尤其喜欢他的眼睛，是纯粹的黑。
后来那人胸口插着一把刀，跑进秦罗的房间，跪在他的脚边发抖。
秦芜紧随其后，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秦罗叹了口气：“秦芜，想杀人就要一击毙命，不要给别人求救的机会。”
他握住那人胸口的刀，抽出，又插入。
秦芜抿着唇，半晌道：“对不起。我没控制住。”
秦罗用手帕擦去手上的血：“你想要如何，得说出来。”他顿了顿，伸手去摸秦芜的脸，“你还不知道我么……我定是顺着你的。”
七
秦罗刚把秦芜接回来的时候，秦芜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一片荒芜。
他整个人是一点一点活过来的。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儿，就是某一天，秦罗给他打理他不听话的头发，突然就从镜子里看到了一双明亮的黑眼睛。
秦罗平静地想，惹上大麻烦了。
凭着这双眼睛，秦芜有资本让他沉溺至死。
《秦芜随笔》
一
很奇怪吧，疯子也会写随笔。不过法律并未剥夺疯子写东西的权利。
感谢法律的仁慈。
我没什么文学天赋，秦罗倒是很有艺术细胞。他整个人就像一件艺术品。
跟我这样的人谈情说爱毫无意义，谁能猜到我会从身后拿出一束玫瑰还是一把刀？
我自己都猜不到。
秦罗说他能猜到。秦罗什么都知道。
“只要你面前的人是我，你拿出来的就一定是玫瑰。”
有的时候，我痛恨他的纵容。
我原本只是个疯子，却被他惯成了贪婪且嚣张的怪物。
二
秦罗是个念旧的人，我不是。我一贯喜新厌旧。
喜欢上一首歌，一直听，听到腻了就删掉；喜欢上一件衣服，一直穿，穿到腻了就扔掉；喜欢上一个地方，一直去，去到腻了就忘掉。
喜欢上秦罗也是这样，一直和他在一起，从跟在他身后到陪在他身边。
我多希望我腻了。
三
秦芜对于我是个疯子这件事无比赞同，不过他说，每个人都是疯子，只是我疯得和别人不一样。
的确，当所有人都是疯子的时候，疯子就是正常人。也许我只是个有点不一样的正常人。
我疑心秦罗是对的，又疑心我是在为自己开脱。
四
在我们这里，杀戮并不需要理由，或者说，只需要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们觉得我是疯子，是因为我杀了许多“不该杀的人”。
可这里的人没办法分为“应该杀的人”和“不应该杀的人”，只能分为“必须杀的人”和“可以不杀的人”。
谁能一刀将对方置于死地，谁就能活着。这就是规则。
我之所以没被捅成筛子，自然是因为秦罗。
他说，能被秦家大少爷全心全意地护着，也是一种实力。
我觉得他说得对。
五
我曾把刀扎入无数鲜活的心脏。
我贪婪又自私，无耻且嚣张。
也许总有一天，他会厌烦我过度的占有欲和密不透风的爱意，把我重新扔回烂泥里。
也许终其一生，他都能给予我怜悯，让我得以常伴他左右。
他为我沉溺。
我为他痴狂。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开始即终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