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关于将被遗忘的过去》鱼*石

22、春社 7

　　同样寂静的春夜，同样阴冷的石洞，同样熊熊燃烧的篝火……还有，我，和他。一切，都与初见时如此相似。

　　然而，却恍若隔世。

　　在最初的狂喜过去之后，越来越强烈的恐慌渐渐占据了我的全身。我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跳动的火苗，身体僵硬地一动也不敢动。

　　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如此胆怯。

　　当所有的可能一股脑涌进我的脑袋，搅得我头痛欲裂时，廪君远远地在山洞的另一边说话了。

　　他的声音在山洞中回响，显得四周越发清冷、空旷。

　　“你如果反悔了……”，他说。

　　我惊讶地抬起头，竟忘记了继续烦恼。

　　什么意思？后悔？我还怕你后悔呢！我怎么会后悔！

　　他隔着火堆，远远地站着，似乎从进到山洞来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

　　篝火烧得很旺，木柴在火焰中噼啪作响，火苗一窜一窜的，在岩壁上投下跳动的影子。

　　“对不起，赤戈他其实并不是故意那样让你的族人……我是说，当时的情况，我能明白的，如果你后悔了……”

　　支离破碎的话语，很难懂，但是我还是立刻就明白了。即使他什么也不说，只要一个眼神，我大概也可以明白的……

　　而我的骄傲、我的立场、我的烦恼……同为一族首领的他自然也能明白。

　　但是，他却并不明白，我喜欢他，这与我是首领并没有关系，更不是为了族人面子的一时斗气；

　　我喜欢他，就只是因为我喜欢他而已！

　　所以，我又怎会后悔呢？

　　“你不明白……”我站起身。

　　“不，是你不明白！”廪君打断了我，声音中充满了烦恼，“你的心我当然明白！你说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甚至愿意离开盐阳，离开自己的家乡！可是，”他几步来到我的身边，笔直地站在我的面前，“我不能让你这样做，为了我！我不想让你为难！”

　　“我和你是一样的，对自己的族人负有责任。所以我知道，这有多难！要离开自己的故乡、自己的家人……”

　　他的双眼凝视着我，如同黑夜一般，仿佛要将我吸进无边无际的幽深之中。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会难过的，总有一天，你还会后悔。”

　　“而我，”他的声调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的冷硬，“我要你，但是我只想要现在这样快乐、坚强、勇敢的你！我不想让你后悔！更不想成为你后悔的原因！”

　　廪君看着我，眼中的光芒混合着烦恼、热切，还有忧虑。

　　他在等待我的回答。

　　一阵血气上涌，说不清心底翻腾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我只觉得无数的气流在冲撞、咆哮，快要将我撕成碎片……

　　我的沉默让廪君也沉默了，他的眼中那种的炽热光芒渐渐冷却下来。许久，他轻轻扶住我的肩膀，低声说：“也许会有办法的，”他探询似的看了看我，轻轻呼出一口气，“也许，我的族人可以和你的族人好好相处的，如果我们留下来……”

　　我脑中一片空白，只有心底里的一个声音在渐渐变大、变大……

　　终于它压倒了所有的犹豫和恐惧：

　　说出来吧！

　　因为我要相信他！

　　我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