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风般过境》常青霁

16、第十六章

　　“这次中秋假期为期三天，发下去的通知大家要给家长签好名回校后统一上交，同学们也要注意个人安全。”临近中秋，周旭华再三强调。
　　余落沿着行政楼往校门外走去。
　　校道上人来人往，大多都步履匆匆。
　　看向前方，透过一个又一个背影，余落还是认出了许迎澈，他正只身一人走着。
　　许迎澈穿了件墨绿色的上衣搭配着校裤，背上斜背着挎包，右侧肩膀处还背了个有着大致轮廓的黑色套袋，看样子里面是件乐器。
　　他还会弹乐器？
　　余落有些惊讶。
　　许迎澈的走路速度又变回了之前那般，那晚的放慢步调仿佛只是余落的错觉。
　　余落也加快了脚步，但无奈他走的实在是太快了。
　　他走到路口时徘徊了下，不断看着四周流动的车辆，像在找着什么。
　　下午的太阳猛烈，晒的让人移不开眼。
　　哪怕余落撑着伞，却也依旧能感觉到热浪滚滚而来。
　　他却没有打伞，整个人在太阳底下暴露无遗。
　　暖调的太阳光打在他有些凌乱的发丝上，形成了柔和的金棕色。
　　终于，他目光锁定在不远处，而后他迈开步伐，从车流中穿梭而过。
　　最后余落看见他走到一辆小车旁，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
　　周围空间促狭，那辆车正有些艰难地掉着头。
　　方向恰巧对着余落所站的位置。
　　余落往车窗内再次看了眼。
　　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头望了眼余落这边。
　　车前玻璃被太阳光反射，他表情如何余落看不真切。
　　余落把伞压低了点。
　　直到眼前视线被完全阻挡。
　　余落解锁手机，看似在玩，实际上她却不知道自己手指在胡乱点着什么。
　　余落再举高伞时，车已经掉好了头，向着镇区方向扬长而去了。

　　吃过晚饭后，余落有些无聊，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上播的综艺。
　　“缩脚！”常墨容把拖把往余落脚下伸去。
　　“整天就知道看这些没营养的东西，家务活就都是我干，合着我就是来伺候你们父女俩的。”常墨容瞪了眼两父女，手下动作却不停。
　　这个时候不开口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余落眨眨眼，全神贯注看着电视。
　　正在看手机的余德明叹了口气。
　　果然，常墨容转移了战火“你在这叹什么气，我一天到晚累死累活的为了谁，还不是为了...”
　　消息提示音响起，余落“嗯？”了声，随即点开林可俞刚发来的语音。
　　——“落落出来玩啊！我们几个现在在你家小区外边！快快快。”
　　“啊？现在啊？”余落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校服。
　　——“对啊，你收拾收拾，我们等你。”
　　余落猛地窜起身，身旁的余德明被她吓了一跳“落落，做什么？”
　　“爸，那个可俞找我出去玩，我晚点回来啊。”余落匆匆解释了下就狂奔进房间里换了身衣服。
　　余德明有些不放心“这么晚了还出去玩啊？”
　　“不晚啊，这才刚吃过饭呢，我一会就回来。”余落又快步走进卫生间里洗了把脸。
　　随手扎了个马尾后，余落瞥见一旁的盒子里放着只口红。
　　余落拿起来照着唇形浅浅描了几下。
　　余落唇色淡，要是不涂口红，每次出门十有八九都会被人问是不是不舒服。
　　余落随手拿了个包后，从鞋柜里拿出鞋穿好。
　　“妈，那个我出去一趟啊。”虽然刚刚已经跟余德明交代了，但以防万一，余落还是觉得跟常墨容说清楚为好，免得待会又冠她个出门不报备的罪名。
　　“去去去，你爱去哪去哪，我没眼看。”常墨容扬扬手，她眼不见为净。
　　“落落啊，注意安全啊，别玩太晚，爸爸给你转了点钱。”余德明嘱咐道。
　　“好我知道了。”余落拿起钥匙，关上屋门。

　　“落落，这这这！”余落还没走到她跟前，林可俞就朝她可劲挥舞着双手。
　　“怎么临时出来玩了？不是说中秋节吗？”余落跟谢泽禹，陈轩他们打了声招呼后，走到林可俞身旁，压低声音问了句。
　　“哎呀，他们几个说什么中秋节不给出门，要留家里赏月，这不才这么仓促嘛，就他俩有空。”林可俞摊摊手。
　　余落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去哪啊？”
　　“嗯...诶要不我们去公园里走走？那里有棵许愿树，我听我妈说很灵的！”林可俞扬眉。
　　“噗，这种逗小孩子的你也真信啊。”走在后头的谢泽禹没忍住，笑出了声。
　　“关你什么事，你这人咋那么欠。”林可俞剜了他一眼，顺带朝着谢泽禹鞋面狠狠踩了一脚。
　　“哎不是，我就说说，怎么还踩我了嘶还使这么大劲。”谢泽禹抱着脚，表情痛苦。
　　“活该。”林可俞挽着余落手臂，继续往前走。
　　“余落，你一直低着头，地上是有钱捡么？”身后的陈轩冷不丁来了句。
　　余落抬起头，只觉得背后那人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看穿了“没，我就是习惯了。”
　　林可俞：“你们一个两个的咋都那么损呢，这不是有我看路吗。”
　　陈轩笑了笑，没再说话。

　　公园里灯火通明。
　　偌大的场地上人们在进行着各种各样的活动。
　　球场上时不时爆发出几声呼喊。
　　林可俞带着他们走到角落里的许愿树前。
　　许愿树枝繁叶茂，树身和树枝上都缠绕着一串串的小灯。
　　上面挂着很多愿望。
　　树旁靠近围墙边摆了张长台，上面摆满了红绳和纸张。
　　免费供祈愿者拿取。
　　每个愿望都被写在了浅棕色的纸牌上，用红绳串起后，再被高挂在枝桠上。
　　成百上千的愿望在风中微微摆动，许是风在读阅。
　　或许是因为中秋快到了，现下周围有不少人也在写着愿望。
　　“我们也去许个愿吧！”林可俞给他们都拿了张纸和红绳。
　　长桌边围着很多正在写愿望的人。
　　等了好几分钟，林可俞才钻到了些许空位“落落，这这这，你们都快过来。”
　　“真要写啊？”谢泽禹瞥了眼手中的纸。
　　“少废话！”林可俞写好后，把笔递给他。
　　陈轩摩挲着手里的红绳，神情若有所思。
　　余落拿起笔顿了顿，而后在上面缓缓写下“愿平安，所求所想皆如愿。”
　　写好后，她把笔递给陈轩“你要写吗？”
　　陈轩看了她一眼，随后接过笔，大手一挥，“心想事成”四个字便龙飞凤舞地跃在了纸上。
　　“好了。”陈轩很满意。
　　目睹了他写字全过程的余落此刻头上布满了黑线。
　　这哥们还真就...挺洒脱随意的。
　　“都写好了？谢泽禹，你许的什么愿？”林可俞有些好奇，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他手里的纸。
　　“不给看。”谢泽禹存心想逗她。
　　“小气鬼。”林可俞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旁边有人守着，写好后可以投进箱子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统一把它们系在树上。
　　但林可俞觉得这样子就分不清哪张是自己的，她扯了扯谢泽禹袖摆“哎谢泽禹，你个高，要不你把那树枝往下压压然后把我们四个的系上去？”
　　林可俞指了指离他最近的一根树枝。
　　“出的什么馊主意。”尽管嘴上吐槽着，但谢泽禹还是照她说的做了。
　　四张祈愿纸被挂在了同一根树枝上。
　　风一吹，就相互轻触。
　　“真好，我们许的愿望都一定会实现的。”林可俞笑的烂漫。
　　“真傻。”谢泽禹看着她侧脸，情不自禁又逗了林可俞一句，眼神里却藏着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柔情。
　　“嗯，一定会的。”余落抬头看了眼高挂着的祈愿纸，而后喃喃细语。
　　“愿你许了，奶茶你也喝了，店都快被你走遍了，大小姐，你还要去哪折腾啊。”逛了快两个小时后，谢泽禹精力遭到了严重损耗。
　　“你还是不是男人？人家落落都没说累。”林可俞掐了他一把。
　　“好好好，不累不累。”谢泽禹求饶。

　　“哇那有卖糖画的，谢泽禹，我想吃。”林可俞指了指马路对面的一个小摊。
　　“还吃啊？不怕长胖了？”谢泽禹挑了挑眉看她。
　　林可俞：“少废话，陪我去。”
　　谢泽禹哪敢拒绝，他正准备和林可俞往对面走去，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你们，不一起吗？”
　　“不了不了，那个太甜了。”余落摇摇头。
　　“我不爱吃那玩意。”陈轩也不感兴趣。
　　谢泽禹：“行，那你们两个在前面那等我们吧，我们买完就过去。”
　　“好。”余落应声。
　　待看到他们过完马路后，余落才向前走去。
　　陈轩就在她旁边，虽说两人中间隔着点距离，但余落还是不免觉着有些不自在。
　　他不开口，余落自然也不会找话题聊。

　　“小姑娘，行行善心吧。”左边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妇女哀求声。
　　余落这才注意到，地上有块木板，板上躺着个面容憔悴的男人，那男人紧闭着眼睛，毫无动作。
　　刚刚哀求的女人头上裹着头巾，双眼通红，她手里还拿着块纸牌。
　　木板前放了个陈旧破烂的大碗，碗里有些零碎的散钱。
　　那女人见余落停住了脚步，于是哭喊地更加起劲，表情却也真的悲怆，令人难辨真假“哎哟，造孽哟，你怎么变成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了，我们娘俩今后可还怎么活啊！”罢了，她用手摸了摸男人的脸。
　　余落皱皱眉，正欲打开包。
　　看见她动作的陈轩连忙把她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这些十有八九都是假的。”
　　余落点头，却还是拿出散钱放到那碗里。
　　“谢谢！谢谢小姑娘，好人有好报啊！”那女人擦了擦眼角的泪。
　　离开那一段距离后，陈轩倪了眼她“既然你也知道那些大概率是靠骗取人同情心来讨财的，为什么还要给？”
　　余落温声开口“人心无非就是善恶之分，我知道肯定有些人会借着人的善心去行恶事，但倘若这样能让她一直吃饱饭，那便骗去吧。”
　　“而且，你方才不也说了，是大概率，那如果她没有骗人呢是吧，就当求个心安。”
　　陈轩眼里有些诧异，好半晌，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没开口。

　　“你们在聊什么呢？”林可俞咬了口糖画，从背后拍了拍余落肩膀。
　　余落摆摆手“没聊什么。”
　　“好啦好啦，那回家吧。”林可俞也逛累了。
　　又是两两一前一后走着。
　　“兄弟，怎么一副失了魂的样子？”谢泽禹揽了揽陈轩肩头，看着他这样子，有些好奇。
　　陈轩看着远处的各色灯火，面上浮现出一抹笑“没什么，不过是刚刚被人教了点大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