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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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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洗罢,云鄢便和姜息凑到一块儿,想一起睡。
但庞嬷嬷却格外的重规矩,坚决不允许二人睡在一张塌上,云鄢委屈巴巴的被庞嬷嬷拉去了偏殿教训了半个时辰。
姜息的身子根本没大好,白日一番折腾已是疲惫不堪,沾床就睡。
到了早晨的时候,却发现云鄢神情萎靡,一看便是夜里没睡好。
“你这是怎么了?可是不习惯?”
云鄢犹豫了一下:“我又做梦了。”
她又梦见了那个长着绿色眼睛的男人,像狼一样,鹰视狼顾,令人害怕,唯独落到她的身上的时候,乾坤就拥有了春色。
这个梦她曾做过无数次,四处茫茫,不见来路,也无归处,不知道在干什么,唯有那个男人的眼睛每次醒来都格外的清晰。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做过这个梦了,没想到昨晚又梦见了。
这让云鄢有些害怕,她紧张的握住姜息的手:“夫人,你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吗?”
姜息垂眸,望着二人两手交握的地方,声音温柔如水:“怎么来的?”
“我……”
“贞顺妹妹!”
大公主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姜息松开了云鄢的手,起身迎客。
“殿下怎么来了?”
“我是来替那个小混球来给妹妹你赔罪的,他觉得对不住妹妹,让妹妹受了委屈,心里急的不行,又进不来后宫,特意托我来看看你。”
大公主和七皇子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弟,生母都是慧贵妃,只是慧贵妃已经去了很多年了。
“劳烦殿下奔走了,我无事。”
大公主却嗔了她一眼:“也亏的你机智,十三妹嘴巴也不是个把门儿的,也不知道恪娘娘怎么教的,昨天晚上可骇了我一跳。”
姜息笑了笑没有说话,请她去屋里坐。
“这清月轩还是老样子。”大公主目光犀利的迅速在屋中扫了一圈。
清月轩中的陈设看起来已经十分陈旧了,但经过打扫之后只能说勉强能住人。
本想再说两句,但望着低眉顺眼的姜息,她又忽的说不出来了,只能让婢女把东西放下,然后拉住姜息的手,道:“我知道你日子不好过,小七本来想去看你的,但是你也知道……”剩下的话却突然有些说不出口,话语戛然而止。
“我知道的,我知道七殿下的待我好,又怎会因此心生怨怼,要怪只能怪我不好才是。”
姜息望着大公主,眼底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然后起身找出了一个盒子,递给了大公主,道:“如今我身在后宫,也见不到七殿下,这是我出嫁前答应送给七殿下的东西,劳烦殿下转交给他。”
说到这,姜息嚅嗫了一下,沉默了半响。
“只要七殿下还愿意认我这个妹妹,他永远都是我的七哥哥。”
送走了大公主,姜息又坐在绣墩上开始描眉。
从镜子里看见云鄢在后面抓耳挠腮,像是有满肚子的话要说的样子,莞尔一笑。
“我自幼在宫中由康温圣太后抚养长大,七殿下幼而丧母,也是康温圣太后宫中长大的。”
云鄢恍然大悟,不再纠结此问题,反而问:“你要出门吗?”
“今日端慧公主会去祭拜康恭仁太后,你不是费尽心思准备了一份礼物给端慧公主吗,我们去送礼。”
云鄢被这些复杂的称号给弄的头晕,好在她历史基础相当扎实,很快就反应过来,问:“端慧公主是先帝的嫡出公主?”
“对。”
以嫡公主和亲,历史上都很少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样的权力斗争,她除了站在唯物史观的角度思考一下历史问题,再给她十个脑子,这种政治倾轧她也是看不透,玩不起的。
现在是白日,云鄢终于能够好好的看看传说中的后宫了,昨夜一路行来,虽然四处都点着烛火,还打着灯笼,但远远望去,到处都像是飘着的鬼火,还怪吓人的,难怪会诞生那么多的鬼故事。
后宫的建造看起来婉约而秀丽,颇有江南的风情,但又兼容了北方的古朴自然,恰是春日,莺儿燕儿乱飞,姹紫嫣红连成一片,十分的好看。
才走了不远,云鄢便叫苦不迭,路上行来,已经行了无数的礼,让她不由暗搓搓的埋怨,皇帝弄这么多妃子,不是折腾人嘛!她就不信皇帝身体倍儿棒全睡完,还不是白头宫女闲坐说玄宗。
端慧公主临时休憩的地方被安置在太后所居的福寿宫不远处的落霞堂,等到端慧公主拜祭结束估计都午时了,而清月轩距离落霞堂几乎要横穿大半个后宫,以姜息的身体走这么远的路,脸都发白了,后背出了一身的汗,云鄢心疼的不行,一路“呼哧”“呼哧”的给姜息扇着团扇。
姜息微微侧头,看着同样累的不行的云鄢:“我无事,不必担忧。”
云鄢撅着嘴:“哪里没事了!明明是有事的不行。”
要不是为了摆脱习家,哪里需要受这样的累,于是云鄢又在心中把习家骂了一遍。
“为什么要见端慧公主?”
“因为……”姜息垂眸,望着脚下的青石地板,然后又落到了自己从襦裙下露出的脚尖上,“只有这样搏一搏,才能博出一条生路来呀!”
云鄢倒吸一口凉气,忽的反应过来,抓住了姜息的胳膊,激动之下将姜息的胳膊抓的生疼。
“你疯了,你该不会是想着要去和亲吧!”
尽管她已经压低了声音,但依旧有些尖利。
“为何不能?”姜息反问。
云鄢激动的拖着姜息想要往回走,姜息没有挣扎,反而说:“云鄢,这时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哪家的女儿都可以和离,守寡之后也能再嫁,唯独习家,不可以,哪怕是皇帝,都不可以。”
“这是天下读书人的势!”姜息的话温和而又坚定,正是这样的坚定,击破了云鄢最后一丝幻想,她转过身看着姜息,原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眼泪止不住的流。
“别哭。”姜息拿起帕子给她擦眼泪。
“我只是……想拿到一点我想要的东西而已……”
就算是公主,哪怕出生在这权力的中心,却依然命运不能自主,因为是女人,所以一出生就被排挤在权力中心之外,没有任何政治博弈的资本。
而现在去室韦和亲,对她而言绝对是一条出路。
室韦所图甚大,然新继任的室韦可汗是端慧公主所出,为了坐稳王位,所以需要一位大周公主作为王后获得支持,最起码换得短时间内的安稳。
姜云鄢愣愣的望着眼前柔弱的女子,问:“你知道和亲公主是什么下场吗?”
“路都是自己博出来的。”
二人说话间,端慧公主的銮驾已经回来了。
“快擦擦吧,小花猫。”姜息把帕子塞到了云鄢的怀里,然后往前走去。
正午时分,阳光正烈,它公正的洒落在每一个角落。
云鄢攥紧手中的帕子,抬头盯着远去女子的背影,却觉得天地间所有的光芒全汇聚于她一人的身上,她的腰肢像是袅娜的柳条,脊背仿若挺拔的修竹,缓缓而行,身披光芒万丈却不灼目。
这是自己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唯一感到温暖的人。
云鄢胡乱的擦掉脸上的泪,然后小跑着追了上去,走在了姜息的身后,前路茫茫,她怎么能让能让夫人独自一人面对。
“贞顺给姑姑请安,姑姑万福金安!”
姜息在端慧公主即将踏进门槛的一刻开了口,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
端慧公主早已注意到了徘徊在宫门前的二人,记起这是昨夜殿中说是仰慕她的那个小娘子,听见她请安,毫不意外,反而懒洋洋的抬头打量了姜息一眼,那张脸温和无害,低眉顺眼的看起来像是被精心驯养之后的宠物。
这个想法在心中生起之后,端慧公主自己都觉得十分的可笑。
整个大周的女人,哪一个不是被精心驯养的金丝雀。
只是眼前的女子,给她这种被驯养的感觉尤为强烈,强烈到甚至是……违和。
她挥了挥手,顿住了脚步,身后乌压压的一片人也跟着止步。
“你来干什么?”
“昨夜姑姑为贞顺解围,贞顺感激不尽,特来拜望。”
说完姜息认认真真的对端慧公主行了一个大礼,随即云鄢上前一步,捧出手中的礼盒,姜息道:“这是谢仪,虽不贵重,但也是贞顺孝敬姑姑的一片心意,望姑姑笑纳。”
端慧公主旁边的人接过礼盒,捧给她看。
只见盒中的东西如同堆积的白雪一般,端慧公主变了脸,手一按,迅速盖上了盒子。
不待她发问,姜息便主动道:“时移势迁,贞顺担忧姑姑饮食,特送来给姑姑增味一二。”
的确只是一份很轻的礼物,端慧公主忍不住再次抬眼打量起眼前的女子。
如此的孱弱,但却像是风中劲竹一般,看似随时要被狂风吹倒,却又稳稳的生根在了地上。
姜息抬头与她对视,微微一笑。
“贞顺幼时常听母亲提起您,赞扬您不让须眉,不知姑姑可还记得我的母亲,我的母亲乃燕州牧陆棣之女陆容枝,父亲封地在赵地。”
端慧公主眉心一动,没想到会是故人之女。
姜息知情知趣的福了福身:“姑姑劳累,贞顺就不继续叨扰姑姑了。”
端慧公主点了点头,没有留她。
等进了门,她方才问身边的人:“你们瞧这位贞顺郡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