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骨》涂言

3、散命

　　接连好几天，苍兀都茶饭不思，毕竟,运势这东西不好解释。

　　纠结再三，他把这事跟颜茹说了。颜茹听了神色凝重：“你还是跟君大哥说了吧，这事还是解决了好。”

　　于是苍兀在回前线前跟君伯山解释了一通。君伯山听后没有说话，只是皱眉坐着，苍兀是他拜靶子的兄弟，又跟看他在前线抗争了数后年，他不相信苍兀会害他。但滋事重大，君伯山便请了个命数方面的专业人士来看。

　　请来的人叫封卜，也是当今亘宇宗的宗主。

　　讲到这，苍兀忍不住皱眉吐槽了一句：“这家伙要实力没实力，要智商没智商，真不明白他是怎么当上亘宇宗宗主的。”

　　说会故事里——

　　谁知啊，那封卜一瞧，便大喊着“无解”，就要将钱退还离开。

　　苍兀追出百余里，拉着他问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唉，你也感受得到吧？那孩小身上的运势。实话跟你讲吧，我这儿确实有散命的法子，只是要的时间啊，太长啦！”封卜道，”而且，这亿万年来，还无人尝试。”

　　苍兀道：“有方法总比没方法好。”

　　于是，封卜给了苍兀一张阵法图，告诉他这是他们的家族至宝，他才疏学浅，看不懂更不会用，让苍兀一定要谨慎尝试。

　　苍兀说到这，停顿了下来。

　　陆言欢似乎预料到了什么，颤声问道：”那后来呢？我后来怎么了？”

　　苍兀揉了揉太阳穴，道：“后来，我们决定建立散命阵。然后将你送入轮回。”语气里充斥着懊悔。

　　这个散命阵意味着什么呢？简单来说就是毁去□□，让魂魄在数百年的转世之中洗去其命势，将命势归还于天地之间的生灵。这期间，转世的魂魄不会失去记忆，但那时的陆言欢还是婴儿，何来记忆一说？这和直接杀了他无异。

　　“没成想现在竟会是适得其反的效果。”苍兀用饱含着亏欠的眼神望向陆言欢。这毕竟是他们肆意定夺了这个孩子的生死——或许，如果他们不这么做，这个孩子就不会遭这么多罪。

　　陆言欢听完后更多的情绪是震惊而非埋怨。

　　他想起自己这十几年的生活，认为自己和母亲的不顺或许就是自己这多余的命势所导致的。

　　散命阵一个阵核，八个阵眼，阵核在亘宇宗境内雁元塔中，而八个阵眼则在八奇境之中。

　　会谁呢？苍几沉思。

　　当时由于时间紧迫，前线战局再次吃紧，苍兀等人甚至没来得及征求百姓的意见，就干脆想着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就直接建了阵，所以知晓比事的人不多。而在散命阵真正落成后，一直也没有副作用，苍兀便放松了警惕。

　　说来，按照原针划，君伯山和陆映月会在数百年后再次迎接“陆言欢”的降生，然而，他们似乎是终究没有抵过陆言欢孤星命的影响，战死沙场。于是苍兀不得不引他们二人带着记忆转世重生。

　　陆映月的这辈子会成为亘宇宗的圣女，而君伯山则会成为宗主的儿子。巧的是，封卜成了亘宇宗宗主，这样一来，知晓此事的人就更少了。

　　“你们宗主的儿子怎样了？”苍几问道。

　　“封尚峰主吗？他……挺好的吧？”陆言欢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

　　“他是哪个峰？”

　　“盘峰。”

　　“盘……”苍兀沉默了，亘宇宗的盘峰是这四百年间出了名的废峰，拜在盘峰下的弟子都是别的峰都不要的，而它的峰主基本都是长老的宗亲，实力实在不们，但又好面子，就多少安排这么个取位当当，整个—峰就是大废柴带着一群小废柴。

　　不不不，这绝不可能是君兄！

　　“你……先去睡觉吧，”苍兀道“我现在脑子有点乱，等我理好了，再跟你说吧。”

　　陆言欢眨了眨眼睛,没动。

　　苍兀想着自己陆言欢有很大的责任，就伸手在陆言欢头上揉了揉，轻声道：“去睡吧，明天还要带你去看［剑尘］呢……”

　　陆言欢僵了僵，翛然站起身来，往里间走。

　　“慌什么？”苍兀手还停在半空中，愕然道。

　　然后他又看到了一脸“不可置信”的泊沨，于是他奇道：“怎么了？”

　　“我……你这表现的多少有点恶心。”泊沨嫌道。

　　他侍奉了苍兀四百多年，从来都只见过苍兀唯我独尊、没心没肺的样子，哪想到这家伙还能有
　　朝一日与“温柔”这两字扯上关系。

　　“滚滚滚。”苍几挥了挥手，骂道。

　　“嘿嘿，”治沨灿笑，又正色道“事情很复杂吗？”

　　“嗯，”苍兀道”你倒是接受良好啊。”

　　“反正和我关系不大。”泊沨耸肩。

　　苍兀拿了张纸，写了些东西，然后装进信封里,交给泊沨：“把信给你叔叔，接下来几天，我要送陆言欢回亘宇宗，查清楚一些东西。”

　　泊沨领了信,便趁着夜色离开了。

　　见他离开,苍兀又拿出新的纸，开始梳理整件事情，他活的实在太久了，很多说忆混乱、遗忘，但他不得不记起来。

　　目前陆言欢的命势缘由大致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散命阵法自建立起就有批漏；第二种，阵法在建立后遭人改动。

　　若是第一种，便可能是封卜给的阵法有误，或自己的布置出了错。但若是第二种，问题就严重了，要知道，能改动这个法阵起码得是和苍兀同等水平的阵法师。并且，是如何改动的阵法？是谁改动的？改动的目的是什么……等问题都极其重要。

　　目前来看，阵法是由散命改为了聚命，那么八个阵眼附近的生灵恐怕遭遇不会好，要尽快破坏此阵。由于苍兀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所以他还加了笔：尽量不打草惊蛇，以免幕后之人鱼死网破。

　　第二点，是陆言欢降生问题，即便按照原计划，陆言欢的出生年份也提早了，而这一点，很大可能也是幕后之人所为，目前手段与目的不明，但同时，苍兀也考虑到另一种可能性，即陆言欢确是陆夫人所生，但并非君伯山之子。不过这种可能性太小了，他相信陆映月与君伯山之间的爱情与忠诚。

　　第三点，是天道兽的出现是巧合还及人为？与第一点相联系，是人为的可能性更大。连自己都没有发现陆言欢身上的命势之强，恐怕与第一晚陆言欢被天道兽袭击有关。那么同样的，他或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等等！苍兀突然想起了什么，天道兽食人运势,但人若是能斩杀它们，便能获得它们所食运势。幕后之人要的是陆言欢的远势！不！是天下人的运势！但他既有改动阵法的能力，为什么不直接将聚命的对象设为自己？难道修改阵法的人与想要命势的不是同一波人？还是说，天道兽仍有什么秘密我不知道？同时，天道兽的捕捉又饲养凭借的是什么？

　　第四点，便是君伯山究竟去哪了？君伯山的魂魄究竟是滞留在了轮回道内,还是已经破碎,都有待考证。

　　苍兀皱着眉，摩挲着“破碎”二字，眼神黯淡下来

　　总之，君兄绝不可能是盘峰峰主！他为自己鼓气般想着。

　　理完这些疑点，苍兀叹了口气，敌人在暗我在明，量他再强也束手束脚啊！

　　“唉,我就不适合这种尔虞我诈的戏码啊。”苍兀自言自语道。

　　他伸了个懒腰，“呼——”整理完思路，他又将纸读了一遍，然后从指尖燃起一小簇火焰，将纸烧成了灰烬。做完这些，苍兀便阖目回忆一些重要细节。

　　修炼到他这个级别，便不再需要进食与睡眠了，而苍兀作为一种极为特殊的妖，本就依存日月精华生活、修炼。等到了他这个等级，即便不刻意去修炼，身体也自动吸纳天地灵气。吐出浊气，达到积累和提升的效果。

　　而躺在床上的陆言欢原本以为这一天的信息量会让他失眠，但事实并非如此，除了感觉不真实，他依然很快进入了睡眠

　　不知不觉，大阳升了起来，阳光洒在万妖山上，为其渡上了一层耀目的金色。

　　苍兀睁开同样金色的瞳眸，与外面炫目的阳光相望，他回忆起了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即便已经过数百年，曾经的伤口处也依然在隐隐作痛。

　　这不是遗留下的内伤，而是疼痛留下的记忆。

　　苍兀按了按胸口,然后起身向里屋走去。

　　里屋里，陆言欢蜷着身子躺在床上。由于苍兀不用睡觉，这床多用于疗伤，所以没有备被子。现在正值初秋，天气已有了一丝凉意，而陆言欢又只穿了一件单衣。

　　忽然，陆言欢浑身一颤，呢喃了一声：“爹……”

　　苍兀叹了口气，坐在床沿上，伸手放在陆言欢的肩膀上，指尖溢出一丝灵力，裹住少年有些瘦削的身形，随后融入他的身体——一个能让人温暖些的小法术。

　　他下意识的想摸摸陆言欢的头，结果陆言欢刚巧在这时候醒了，他的手再次僵在半空中。

　　苍兀：“……啧。”

　　陆言欢：“……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