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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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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1日晴
今天回来的路上看到了好多好玩的事情。
路过一个公园,里面有小孩儿在拽着气球跑,一个憨憨的□□熊图案,被飞到半空中。
我也喜欢□□熊,我甚至想去使坏抢那个气球。
可是他的父母以为我要拐他们的小孩儿,瞪了我一眼。
想什么呢?你家小孩儿怎么会有□□熊可爱。
走到小广场的时候,迎面走来一对吵架的情侣,女孩子委屈巴巴,却也凶巴巴,男孩子有些无措的走在一边。
我觉得那个女孩子手里的饮料很好喝,我甚至想跟她搭一撘话。
男孩子不沉默了,瞪了我一眼。
想什么呢?你女朋友怎么会有……算了,确实挺漂亮的。
回家以后,我有些闷,空调完全不管用。我还是好热,我觉得是我太烦躁了。
所以我翻出了这个日记本准备写点什么。
与其说这是一个日记本,其实也就是一个普通的牛皮本,我有一大摞这种本子,可以写好多好多好多日记。
我的手还有一些颤抖,我甚至想发一场疯,从口袋里掏出我在医院的单子,道德绑架似的恐吓他们。
可是我没有。
我多好啊。
那为什么不肯停下来陪我说说话。
——小气。
我刚拿到单子的时候,恨不得告诉全世界,我,这个人,快死了,所以能不能对我好一点啊?
真够矫情的。
其实,我最想告诉的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
我想说,池眠,所以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可是我刚掏出手机就看到于其发来的微信,一大串,看得我眼花。最后过滤到的信息只剩下一张图片和一串文字。
“我出来吃饭,看到池眠和毕晓了。”
去你的池眠。
去你的毕晓。
7月22日中雨
今天下雨了。
我以前很喜欢下雨天。
下雨天想偷懒,不想上班,不想走路,不想吃饭。
只想在被窝里缩成一团睡大觉。
可是好奇怪,我闭上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我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来,大学时候跟池眠一起在出租屋的床上一起看电影。
看的什么来着?
好像太多了。
我记得我看《Call me by your name》的时候还缩在池眠的怀里哭了,他说我是小哭包,我也不恼,只是问他,“以后叫你余非晚吧好不好。”
他耐着性子说好呀。
我又问那你叫我池眠好不好。
他不说话。
我当时以为他也和我一样感伤,现在才明白他只是想要我的爱,却不想给我他的爱。
真的睡不着,我干脆爬起来打开投影,又把这部电影看了一遍。
看完后,居然感觉这次一点都不想哭。
我看着男主最后坐在壁炉边一遍遍地呼唤着名字,冷漠地掏出手机。
池眠一晚上没回来,没有给我发消息。
不过我也习以为常。
毕竟毕晓三个月前就回来了。
毕竟池眠现在自己把公司做大,甚至不再怎么需要我的帮助。
可我凭什么让你们心里好过?
我,余非晚,才是池眠合法的丈夫。
发去一条微信。
“池眠,你个毕晓还真是一对毕池。”
可是我骂完一点都不觉得畅快。我其实很想问一问,池眠,你能不能回来一个月。
池眠,你就仗着我喜欢你,
池眠,你有没有过一丝愧疚。
我等了很久,那头有了回复。
“……”
“你有病吧。”
你怎么知道。
7月23日多云
今天是被于其那个二傻子的电话吵醒的。
我迷迷糊糊的接起电话,正想骂人,那头却一句喜气洋洋的“生日快乐!”
我去你(大爷)……
一下子转成了我去你真棒,谢谢。
他问我有什么安排。我哪里知道。我甚至忘记了自己的生日。
再说生日又还有什么意义呢?也不过是在墓碑上刻的时候,可以证明我好像多活了一岁。
但是吧……气氛都到这里了。我咬咬牙,让于其叫上他的狐朋狗友一起来开Party。于其高兴得不行,他说我早该这样了,池渣男哪有新鲜的鲜肉香。
在那些莺莺燕燕到来之前,我坐在地毯上看消息。
我收到了好多祝福。
真开心。
一条一条都看过去。
甚至连夏医生都给我发了生日快乐。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刚想问,门铃响起,于其已经带着一帮子人来了。他们一哄而进,有男有女。没有带肉,带了很多酒。好在家里还有不少东西。
不知道于其跟他们说了什么,那几个小男生对我殷勤得很。我仗着酒劲儿和赌气劲儿跟他们玩的很嗨。
然后——大门开了。
池眠穿的一丝不苟,手上提着一个蛋糕。
职场精英的样子和大厅内这群牛鬼蛇神格格不入。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慌乱了,手忙脚乱地推开围着我的小男生,往门口走去。
我还拽了拽衬衫,试图让自己更体面一点。
可他只是轻蔑的扫了我我一眼,然后看了看里面的众人,轻哼一声。
我想去拉他,可他的触感怎么那么凉。
以前那双抚上我身体每一寸的,炽热的手掌,难道不是你吗?我有些愣神。
“你有病吧?”
他又这样说我。
我就胡闹了这么一次,还被发现了。跟池眠在一起之后,我再也没有过这种聚会了,他嫌这些太不正经,他嫌我以前少爷脾气,所以我都改了。
可是……
他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于其才注意到,骂了一句难听的话想冲过来帮我出气,却被我的样子吓得不敢前进。
我靠在门边,心脏抽痛的厉害。脑海中什么都不剩,只剩下那个蓝色蛋糕盒,蛋糕上铺了一层玫瑰,可是不管怎么看,那丝丝缝缝中都写着歪歪扭扭的四个大字——“你有病吧”。
池眠,你真他娘的人才啊。你怎么知道呢?我就是有病。
7月24日晴
今天心脏太疼了,又去了医院。
我问可不可以多给我一些止疼片,夏医生问我可不可以心情放松一点。
我心情不放松吗?很放松啊。
夏医生又劝我手术。我没有兴趣。不就多活一段时间,对我来说只是更多的煎熬。
夏医生好像有点伤心。
我假装没看见,继续对着他没心没肺的笑。
夏医生终于没辙了,问我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我继续笑,说我回去想一想。
我还能想多久呢。
我其实没办法写好多好多好多日记了。
有再多再多的牛皮本也没用了。
最多三十天,不对,已经过去四天了。
真感慨啊,这一生做过很多倒计时。
池眠篮球赛的倒计时,公司游戏上线的倒计时,我们纪念日的倒计时。
这一次,是终结的倒计时。
不过也别太难过吧。
嗯,对。
7月25日多云
最想做的事啊。
我今天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该做什么呢?再找一个只爱我一个的人?跟家人和好?来一场潇洒的旅行?吃一些很久没尝试的食物?还是养一只猫?对于我来说,都是那么不切实际。
可是这个问题总是让我觉得别扭,让我有一种终于快要死了的感觉,因为这种事一般在电视剧上的话,就是那个人快挂了的时候,他周围的人就会帮他实现愿望。
可是,谁可以可以跟我一起实现愿望呢?
家里人一知道我出柜的事情当然不同意,我一倔,就好像迫不及待地跟我断绝了来往,甩给我一张大额度的卡算是对过去几年恩恩怨怨划上的句号。
是啊,一个心脏先天有问题,还给家族抹黑的儿子要来干嘛。反正他们还有一个健康的儿子。
虽然那个健康的儿子还在国外。
管他们呢,想他们干嘛。
可是心里堵堵的、涩涩的。
估计是该吃药了,一定是。
才不是因为别的。
我吃完药以后还是出去看了场电影,真没劲啊。
为了让自己有劲一点,我回家换了套衣服,买了杯最贵的咖啡,准备去公司里晃一圈恶心一下池眠。
结果雄赳赳的气势刚走到公司就被前台折了一半。
一个多月没来,前台居然换了。保安在门口没注意到,上班时间没什么人乱逛,于是在前台问我找谁的时候我竟然有点恍惚。
左右无事,我留下来逗一逗她。
前台却在听到池眠这个名字的时候露出暧昧的表情,她一看我穿的一身又高奢又休闲,一点也不像来谈公务的,居然想给我个下马威。
状似无意地跟我炫耀。
“池总好像跟……”
话说一半,却被刚出电梯的小贾及时制止。
“余总,您来了啊。”
我好整以暇地想继续听前台说完,前台却脸色发青地不敢再继续。
小贾是池眠的私人助理,这时候要出去只能是池眠吩咐的事。我一问他也不敢瞒,居然把池眠这段时间背着我做的事全说了出来。
而他,居然是要在这个时候到xx庄园去给那对狗男男送避孕套。
呵,玩儿挺花啊,这都还没下班呢。我差点被气笑。
小贾是跟着我们一步一步地走来的,我对池眠,对这个公司到底做了什么他最清楚不过。避孕套也不送了,一脸视死如归地跟我上了电梯。
一上楼,我就把人事部主管叫过来盘问了一番,池眠还真是“重旧情”,这就把毕晓招进公司了。
怎么?我还没死呢,就把这当你自己家了。小贾利索地帮我打印好了辞退合同。
那头池眠的电话又拨过来,我拿过小贾的手机接过来,那头的声音烦躁不堪。
我一声冷笑,“滚”。
下电梯的时候,小贾一脸振奋,像是跟着我干了什么大事。他说以后要跟着我混,我心里头酸得很。
可是我又还有多少时间呢。
打了个电话给于其,把小贾介绍了过去。于其什么也没问,我只是交待了好几遍,好好对小贾。
可是跟他们道别以后,我一上车就哭了。
真丢人。
7月26日大雨
梦里下着大雨。
池眠自己撑着伞,一遍遍地告诉我,他还是忘不了他的初恋。
我没有伞,只好站在雨幕之中,身上湿透了,寒冷渗到骨缝中,牙齿直打颤,可是池眠不愿意靠近我分毫。
就那样看着我。
居高临下。
我被冻得从梦中惊醒,才发现外面真的也下着大雨。我关了空调,扯过薄被盖好。
牙齿中的寒冷依然没有散去,我睡不着。不停地回忆着白天毕晓约我出去见面的场景。
毕晓搅动着杯子里的饮料,眼神中满满挑衅,却教旁人看出一些楚楚可怜。
好一朵绿茶味儿的白莲花。
他说我辞了他的工作又怎样,池眠还是会选他。
大学时候我是在篮球场上遇到的池眠,那时的他真的又高又帅又有吸引力,浑身上下散发的荷尔蒙简直要把我撞晕。我自恃无所畏惧,大胆地过去撩拨他,没想到就还真成了。
可毕晓却残忍地告诉我,当年池眠只不过是和毕晓刚分手,缺个床伴儿,而我就是那个上赶着贴上去的那个欠操玩意儿。后来毕晓闹完别扭去求和,池眠依然选了我,不过是选了我身后的那些钱和资源。
现在池眠什么也不缺,有那种处处听话的甜心,他又怎么可能再来选我这个会端架子的大少爷。
我当时满不在乎地跟毕晓说别拿这种下三滥的话来挑拨离间,我也根本不会信。
但我真的不信吗?
这些事实还不够吗?
我原来以为他只是对我暂时腻味了,或者是对毕晓那位白月光有些旧情难忘的复燃罢了。现在看来,原来我们从来都是不对等的。
我以为的爱和迁就,与家里人决裂的牺牲,被弄疼时的忍受,毫不犹豫、倾尽所有的支持。
在他眼里。
只是情欲发泄的工具和功成名就的筹码。
池眠,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我的初恋。
7月27日晴
今天在家发呆的时候,居然有人来拍门。
那架势,真够吓人的。
我一看监控,更是吓了一跳。居然是夏医生。
打开门以后,夏医生急促的呼吸才平缓下去,但眼眶依然发红。
我倚在门框好整以暇地露出一个笑,语调缓慢,“夏、承、尘医生,你知不知道偷看病人的资料是犯法的。”
夏医生无奈地看我,“谁让你手机关机,一直没个消息,你知不知道……”
我打断他的煽情,“不好意思,一直没有看手机,可能没电自动关机了。”
夏医生当然不好意思跟我计较,但是他已经请了假,也不好浪费,就扯着我出门散心。我好像力气小了很多,轻而易举地就被他拉走。
外面居然是大晴天。
在河边一直转到傍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我们都默契地没提我的病。眼看天晚了,夏医生问我想吃什么,我突然怀念甘梅薯条的味道。
那家小摊在以前的大学街,好多年没有去过了,没由来地想念。我原以为夏医生会阻止我吃这种街头油炸食品,但是夏医生今天出奇地好说话,他说只要我想去,他都会答应。
听起来太暧昧了,我有些慌,就加快了步伐,夏医生见怪不怪,好脾气地跟上我。我暗暗松口气,这样最好,谁都不要挑明什么,我也不想让夏医生不开心,他生的好看,穿白大褂好看,穿普通的衬衫也好看,我这种肤浅的人可舍不得。
他还有光明的未来。
车开不进小巷,我们下了车慢慢地往里走。在等阿姨给我们装袋的时候,我却注意到了不远处熟悉的身影。
没想在在这里也会看到池眠和毕晓。
我有些恍然,是了,这里最开始是池眠带我来的,那带他来的人是谁呢?
我因为他喜欢上的东西,他又是因为谁喜欢的呢?
夏医生注意到我的异常也看了过去,眼看池眠和毕晓就要看过来,我拽着夏医生就往反方向走。夏医生没有问我为什么跑,只是征求我的意见。
“还想吃吗?”
我闷闷地嗯了一声,拿起签子扎了一根,感受到甘梅味炸裂在口腔,甘冽又甜辛。
我发现自己还是很喜欢这个味道。
这二十多年,我吃过很多名贵的食物,也跟着朋友或者商业伙伴尝试过各种菜肴,但我觉得那些东西远没有今晚这份食物带给我的快乐多。
因为我忽然发现,我喜不喜欢这样东西,好像跟池眠,并没有多大关系了。
再晚些时候,我提着剩下的一小点食物慢慢地跟夏医生走着,忽然感到一个小孩儿在后面胡乱扑腾。小孩儿自以为悄悄地跟着我们,对着我们,不,对着那份甘梅薯条笑。我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递给他,一方面这是剩下的食物,另一方面如果小孩儿吃出了什么问题又该怎么办。
最后我塞给小孩儿一张纸币让他自己去买点儿想吃的东西,暗自感慨着自己对于社会公众的信任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越来越低。
有些悲哀。
默了一会儿,我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夏医生。
我其实想了很久,我并没有太多值得信任的人,对于于其,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我都发生了些什么,想来想去,还是夏医生最合适。
天上星光璀璨,公园里有零零闪闪的仙女棒。
我的声音大概虚弱地像夜风一样轻。
“夏医生,我死以后,把我的日记烧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