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 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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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冷石壁，滴水都能溅起回声。
头顶那层稀薄日光隐去，此处的光源便只剩下那束火把。
那人正蹲下在楚应临的面前，又要安静的盯着他看，楚应临猝不及防睁开眼睛，两人一瞬对视。
但这样的突如其来也并没有让那双眼里浮起丝缕波纹，年轻男人的一双眼睛依旧无神而安静，只有要起身离开的趋势。
楚应临轻轻探手阻了下，他脸上挂着笑，问面前的人：“你不睡觉吗？”
那人看着他，蹲在原地没再动，但依然不说任何话，脸上的表情也毫无波动。
火光映在他脸上，他安静的像是一尊陶瓷。
楚应临向后仰靠着，脸上的笑没收，但目光是悠远的，他已经逐渐习惯这人的空洞眼神，也能赤.裸着身体全盘接受他长时间的观察打量。
就在上个月，他还过着大多数人都只能在他面前低头的生活，但短短数十天，他的境况彻底颠覆，他像是颗从上城冉冉升起的新星倏然沉降落入最底层的泥泞里。
过去一个月，他被关在首都上城森严的高级监狱里轮番审问，这期间，不留痕迹的水刑、电击、白刑、抽氧在他身上从未间断，所有人都恨不能除他而后快之，以能在总特长那里露脸。
事发后，以往将他视作骄傲的父母用最快的速度明哲保身，与他撇清关系。在法庭的起诉请愿书上，他父母的名字排列在位一，整场庭审，他的父母只做苦主，为他死无全尸的弟弟哭诉不止。
甚至总特长本人都以虚拟真人的形式远程同步出现在庭审现场，以冰冷睥睨的目光将法官看的不住擦汗。
社会往复发展，阶层等级再次鲜明，构建至今，仅有5％的人口高高在上居于各处城市中心——俗称的上城，但他们手中却牢牢掌握95％的社会财富及各式资源。
更多的下城人如碌碌蚂蚁，拥簇居于上城四周，众星捧月般围拢中间的绿洲，但他们庸庸无为挣扎半生，也不过是个勉强温饱。
而“垃圾场”根本算不得一种被承认的阶层，它历来皆是穷凶极恶或是危害巨大的垃圾的归处，是被放逐永世不得超生的人间地狱，也是居在人间天堂的上城人永远不会沾染的地方。将楚应临投入“垃圾场”是比死刑或监禁终身更为严肃的处罚，他也是十数年从上城被扔进去的首例。
楚应临望着近处的那柱火，火焰随风微晃，他现在的生存之处便是某些泛泛其谈的专家口中的现代原始社会，是深藏地底无光能进的斗兽场。
楚应临嘴角那抹笑一直没有消失，轻轻的、稳稳的挂在嘴角，他偏过头去，看向那个一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的人。
那双黑色眼睛像是剔透的无机物，甚至有些空洞的骇人。
楚应临看向他的眼睛，轻声问他：“蹲这么久，腿会麻吗？”
楚应临自然是没有收到任何回应的，对方依旧面无表情没有丝毫反应。他身上的“衣服”其实很奇怪，更像是一块足够大的麻布裹缠在身上，在手腕、脖子、脚颈和腰腹处用绳子绑得极紧，以至全身上下只露出手脚和头。
楚应临的眼神轻轻淡淡，甚至眼睛微弯一直是含笑的，但他似乎对此极为敏感，他能一眨不眨的盯着楚应临长长久久，但楚应临看向他的时候，一点停留像是都让他很是不适，他直接起身，转身就走，行动间甚至带起细小的风。
他动作很快，等他站起身楚应临才发现搁在自己身边的昨天的那个粗糙容器已经被他带走，而他刚刚蹲下的阴影里，留下了另一个盛着食物的容器。
楚应临第四次睁眼时，那个人离得他出奇的近。
他正在给楚应临穿“衣服”，赤.裸几天的身体陡然被布料缠裹，带来遮蔽感和温暖，让楚应临恍惚不能辨别今夕何夕，直到他睁眼对上那双眼，那人蹲在他面前，一只手正由后握着他的脖子，细绳缠绕，在皮肤上纠葛起力度。
楚应临甚至有些错觉，这种紧绷的感觉是他从事发那日到现在，第一次沉到实处，他终于不再是飘飘然悬在空中的状态。
对方并没有看他的眼睛，自顾微低头在楚应临身上做自己的事，他似乎对布料的处理有自己独特的办法，脖子上的束好，他便转去绑缚手腕，手腕处的力道比脖子上大许多。
到左臂，楚应临看见他从怀里又摸出一根稍宽的布带，他的手很稳，探手直接触到楚应临自己掰回来的断骨处，他将布带紧紧缠裹其上。
他将楚应临本来裸.露的身体全部包裹起来，即使用的只是一块脏污粗糙的麻布。
过去一个月，楚应临的尊严、名声、过往被所有人批判、揭露，他被所有人踩到地底，甚至直接罪无可恕的发落“垃圾场”，而刚到此地，他就被人夺了最后避体的身为“人”的衣服，他毫无羞耻的融入这处原始荒原。
楚应临脸上的轻笑有些没挂住，笑意消弭，弧度却还僵硬的扬在脸上。
对方抬起头看向他，楚应临对上他的眼神才慢慢回神，收了脸上表情，他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却复又低下头去，缠紧楚应临脚腕处的布料。
那天走之前，楚应临指指头顶，对要转身离开的他说：“明天有光时你再来，你给了我衣服。”剩下那半句话楚应临没说，他总是很怀疑这人最开始那几天就是来观察他会不会断气，而今他应该不会再面临被冻死的局面。
也就是这天，遥遥高处头顶的某块玻璃再次被打开，但距离实在太远，稀薄日光只略微增强转瞬便消失，而那点点的光居然刺得楚应临眼睛有些疼，他微眯着眼睛远远注视新垃圾的下落。
哄声震响，有东西重重砸在楚应临曾卧过的那块软泥地上，带起风声让泥沙飞扬。
蚊虫出洞一般，那些黑暗的甬道涌出许多奔跑的人，由各方而来，皆奔向唯一的中心处。
绿皮袋被人粗暴扯开，楚应临在偏远角落处都嗅到空气中丝缕漂浮的恶劣腐.臭味，他看见阴影处那些人狂喜的脸，大叫：“是荤！”
拥抢更甚，里圈拿到手的人被堵着走不出来，而外面的人蜂拥向内圈。
踩.踏、暴.乱、殴打就此发生。
楚应临恍然有种在原始草原观看兽类夺食的一幕，然后他更快的反应过来，他亦已属于其中一员。
暴.乱飞快的在楚应临眼前上演又结束，乃至最后分出结果，胜利者拿到果实原路返回，失败者踌躇原地摸索残余渣滓，当然，也有在这场抢夺中就此倒下的。
人命在此地并不算什么，一场暴.乱之后失败者的伤亡无人在意，楚应临望着地中央横躺的几具尸体，他看见从褴褛衣服里伸出来的手臂，嶙峋像是苍老干瘦的树干。
有人从他面前经过，行动间带起的风扫过楚应临的面门，那人走过却又退回，他垂头盯着楚应临看了看，突然伸出脚重重撵在楚应临的肩膀上。
楚应临抬起头，男人左手提着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腐肉，恶臭四溢，他的右手只剩下半臂，垂在身边，男人正低头垂眸死死盯着他。
这么多天第一次有人主动和楚应临交流，那人脸上的胡子凌乱飞扬，五官藏在其中，眼神狠辣，说话间只能看见黄色的牙齿，他问楚应临：“这衣服，谁给你的？”
声音粗噶，像是含着沙砾。
楚应临肩膀被踩的毫无力气，他顺着力道塌陷下去并未抵抗，他只是微笑抬头轻声说：“我一直在昏迷，刚刚才醒。”
那个男人脚下使力，看着楚应临的眼神像是在扫视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蚂蚁，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你也想跟我一样断只手？”
楚应临脸上的笑丝毫未变，他看着男人的眼睛说：“我不想。”
后方那个人的动作太快，眨眼间便从远处来到眼前，楚应临只看到暗色器物直直的、狠重的、深深的没进断臂男人的后背心。
腐肉掉落在楚应临腿边，白色的蛆虫在上方蠕动，那人拔出器物将剧痛难忍的男人带转过身，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起伏，他只是再一次狠重的刺向他的右肩，断臂似乎也有生命，颤颤巍巍挂在肩膀上剧烈的抖动发出哀鸣。
楚应临听见男人痛到极点的吼叫，似哭似惊，混杂着根本听不分明的怒骂，惨痛的让人心惊，在此地震荡。
他再拔出来，楚应临才看清那是一把半臂长的漆黑刀具，鲜红的血在暗色里依旧鲜明，腥味浓重刺鼻，血液滑落刀具点滴不留。
他将刀具收拢到胸前，并不管地上的人，两步过来低头静静的看着楚应临。
楚应临仰头对他露出个笑，依然轻声说：“谢谢你。”
对方只沉默，然后弯腰扯起他的右臂直接将楚应临扶起来，他身形看着并不如此地其他人像野兽般强壮，但力道极稳。
楚应临许久未有这种站起来的感觉，两腿无力断的断、残的残，根本支撑不住，男人的手臂拦在楚应临的腰后，侧过脸用漆黑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背过身直接将楚应临背了起来。
身体陡然悬空，楚应临眼前晃过对方齐肩的黑发，刚将右臂搭在他肩头稳定上半身，就发现背着他的人已经在提步往前走。
过往20来年的岁月，楚应临驾驶乘坐过许多现代科技下的代步工具，他开高速直升机10分钟跨越两座重点城市、500公里时速的快艇带着他在海里随意翻涌、偶或有闲他还会和朋友在野场赛摩托。
他自小讲究，知事以来，他从没让任何人背过自己。
而他的初次经历是在他残废时，被个陌生的男人背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Chapter 0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