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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Chapter 13 ...

  •   地底世界,处在极深极暗的深渊里,其中石壁错综连结,一点细小的声音在这之中都能碰撞出连绵的回响。

      而这地底下的人早已同化为原始的荒原兽类,他们保留强烈的领地和归属意识,而这之中,自然也包括熹微。

      所以,作为能第一个进入熹微的私人地盘并在其中获得一席长久之地的楚应临才是让外面人尤其眼红的特例。

      而自然,这次携众人前来的“夫哥”,也没有再被允许踏入石室内。

      熹微堵在石洞外两步之距阻停众人。

      石洞里,楚应临闭着眼睛靠在身后冰凉石墙上,风将外面交流的声音清晰的传进来,他恍惚都能辩出其中头大所举着火把燃烧的声音。他的手指搁在膝头,随着外面夫哥说话的声音缓缓慢慢没有节奏的在敲击。

      楚应临听见老人的声音,像是在示意熹微,说:“这个人,就是我们带来的交代。”

      熹微没有说话,老人自矜,所以这发言解释的任务便又落到“头大”身上。头大的声音总是干哑,像喉咙里永远卡着一泡痰,又低又哑偏他还将声调起的高,并且此人,话还格外的多。

      “您看看,您对这个人还有印象吗?”楚应临耳朵里听见的,头大的态度永远卑微,尤其是面对熹微的时候,好似条狗,但却是想要彻底掌控住熹微的狗。

      熹微依然没有出声回应,头大便继续殷切又详尽的对熹微解释:“…他就是那天和死去的断臂男人一起过来的那个,那天他侥幸从你们这里跑掉,然后出去在外面说…说是您杀了断臂男,然后让大家都产生误会。”

      他像是生怕熹微听不明白、想不起来,说的细致极了,不过熹微似乎依然是没有给出任何明显的回应,但也没有出声叫停。

      头大继续说:“我们昨天从您这里离开后,夫哥便寻找众人了解这件事情的真相。”

      楚应临抬起眼睛,从对角线处远远的看洞口的人影,映影重重之间,头大跪在地上干瘦矮小的身材格外的好辩认,低矮的男人正探出手指向旁侧地上的一具尸.体,声音紧随其后:“他和死去的那位断臂男住在同一洞口,但断臂男人即使只有一条胳膊,也依旧好斗体强,所以夺来的资源格外丰厚。所以这个人…他看上了断臂男人的储备物资,但又不敢直接杀人,就产生了借刀推卸的恶念——毕竟如果断臂男人死在别人手里的话,与他无关,那么洞口连同里面的食物全都会归属于他。”

      “所以那之前,他便在团体内大肆渲染众人与您的矛盾,从而在您拿货的当天绊住您返程的脚步,这样就将其他所有的证人支开,只有他们两人去刺杀住在您洞里的人。他是断臂男的身边人,具有最方便的下毒条件,他还屡次用言语激发您和断臂男人之间的矛盾,妄图将他的死转移到您头上去!”

      头大说话说的慢,但语调铿锵,像是替熹微记恨如仇,比之熹微这个当事人的情绪分明太多:“他这样诬陷您,本来按照惯例,我们是要割头以替您泄恨,但夫哥说这毕竟事关您,所以,今天我们将他的尸体带来,如何处理,要看您的意思。”

      头大的这番说辞,在这荒谬的原始世界,是那么的简单,那么的寻常,也那么的合理,如若不是楚应临曾亲历过,他几乎都要相信。

      楚应临仰头后靠,下巴微抬,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那天特意放走男人,一是要让他去当“饵”,等人上勾;另一方面,则是楚应临的私心。他是真的非常讨厌被人驾着刀威胁的感觉,尤其是在一个畜生不如的东西面前下跪祈生,从被扔在地上的那刻起,他就不想让再看见此人。

      男人的结局早在他将楚应临拖拽到地上时已然注定,楚应临只是借了把刀,他并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洞口外头大的声音聒噪不休,像是台废弃的机械发出的嘶哑鸣叫,而终于,熹微的声音首次覆盖而上,带来短暂的清明。

      熹微直接问:“毒药在哪里?”

      昨天晚上,最开始讲到“下毒”一事时,楚应临采取的是提问式,他问面前人:“熹微,如果以头大那样的身材和体能,他要怎么样,才能无形、无声、不留任何痕迹的将高壮雄伟的断臂男人杀死?”

      楚应临看着他,嘴角挂点笑,等熹微反应过便直接自问自答:“他要用毒,还得是延缓发作的慢性毒,他要等断臂男人走进我们的石洞才毒发身亡。”

      熹微最初并不能理解毒药的意思和用法,但楚应临像是非常理解他的想法,他似是有些累,单手撑了撑额头才出口问:“熹微,你以前有没有吃过什么食物后,不仅没有得到饱腹,反而生病,甚至面临生命危险?”

      熹微有此种经历,并且对肉类再也不碰,他看着楚应临干裂的唇点头。

      楚应临靠在石壁,望着面前人,挂了半夜的笑终于随着精神的消耗慢慢隐匿,他慢慢说:“毒药是比坏掉的食物更加厉害的存在,某些毒药甚至在呼吸间摄入,就可以引起我们强烈的反应。熹微,你说,如果上面扔下来什么毒药,大家不知道、不认识,所以都会去抢夺食用,但在断臂男人之前,为什么,这里都没有出现过与他死法相同的人?”

      …

      头大似乎有所准备,在熹微的话落下,便举起两手递上来东西:“我们翻遍他居住的洞,只找到这个口袋,口袋里还有一点残存的白色粉末,我们猜测,这里面原本可能就是他储存的毒药。”

      熹微盯着头大摊开在手里的暗色包装袋,袋子的左右两角确实积淀了些微白色的粉末。

      他本来是在静静的垂眸看那袋子,所以谁也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发作,他的动作实在太快,眨眼间,头大便被熹微直接从地上单手拎了起来,熹微面无表情,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将包装袋连同里面的残粉强硬的塞进头大的嘴里,然后阖上他的嘴巴,迫使他吞咽下去。

      等周围人再次回神给出反应时,头大已经蜷曲在地捂着自己的喉咙痛苦嘶叫,涎水从他嘴角溢出。

      人群里还是有人不忿,以眼神愤怒指责熹微的暴怒无常,熹微实在毫无顾忌,就在众人眼前,都敢肆意行使自己的暴.行,他甚至连站在面前的夫哥都不放在眼里。

      夫哥总是将自己高高挂起,居于上位做远观状,熹微脸对着脸的挑衅让他的表情也有些挂不住,他皱眉,不得不站出来,他的声音也冷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熹微只垂眸盯着躺倒在地面上装模做样出可怜惨状的头大,语调依旧不带丝毫情绪,他说:“他不会死。”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毒药。

      熹微不擅长解释,也不喜欢多说,若说刚刚他那是暴.行,那么现在他则是杀.行,他蹲下身.体,将刀插入头大颈侧土壤里,刀锋与脖子之间丝毫没有空隙,冷风擦过刀刃带起的劲风恍若都能割破他的动脉。

      头大夸张的嘶吼哀叫陡然停住,他感觉到刺痛,颈侧的皮肤已经被割破些许,只要蹲在自己旁侧的人再微一用力,他才是真的再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熹微的眼睛像是澄澈的无机质,日常对视,头大心里总会浮起一丝瘆人,此刻,他的眼神未变,头大却恍若从之中看出自己的死状。

      熹微还没有说话,就感觉自己的后脑勺顶上了坚硬冰凉的管状物,四周陡然死寂,针落亦可闻。

      夫哥的声音自后方响起来,和着风声,冷冷的压着调:“看来他们说的没错,你确实已经无法无天。”

      死神的钟声仿佛在敲响,但就在这时,一道咳嗽声突然悠悠的咳响。

      就是这毫厘之间的分神,熹微已经逮住机会,以肉眼根本看不清楚的迅速动作回头狠狠踢飞夫哥的手臂。

      枪声爆.裂炸响在空中,恍若炸破人的耳膜。

      过往数年,夫哥之所以是夫哥,除却他手里的那把枪,必然还有其他的理由。

      夫哥年老,但动作丝毫不乱的飞快反击,他的出手亦极其狠辣,他与熹微的来往对手间并不落下风,两人交锋,劲风阵阵,快速的撞击声和狠重的骨头脆响不绝于耳。

      熹微参战的最基本原则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让敌人迅速失去反击能力,但此次却全都被夫哥重重回挡,若是常人,本该气急败坏,但熹微反而越发冷静。他体内的能量像是源源不断,随着时间延续站局加剧,他的动作愈发的快,力道愈发的重,而终于,在枪管顶上自己喉咙的前一秒,熹微的刀更快的割上夫哥的侧颈处。

      夫哥作为地下世界历久的第一人,已经许久未出过头动手过。

      他已然老去,年龄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事物,他只是凭借过往在苟延残喘支撑自己如今残存的威仪,他不愿展露人前显示自己此刻的无能。而在这群畜生群里,暴.力才是最重要的通行证,他若在人前露出疲态或是倒下,便是在向众人宣扬自己的强弩之末,这只会迎来前赴后继的上前来抢夺他的东西、啃食他的血肉的狗,而他自己,连个自然老死都难。

      也所以,就算他早知道近几年冒出头来的熹微,他也不愿与对方正面迎上,他甚至不愿承认熹微的存在,甚至在刚刚,他有过一线想法,若他真的将子弹定入熹微的头颅…

      夫哥感觉自己的喉咙处有压制不住的血腥味,他是真的老了,像是报废的器皿,浑身都是经年的铁锈,他已然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他抬眼看向面前的年轻男人,他冷静问:“你要杀掉我吗?”

      “不。”男人嘴唇轻动。

      熹微眼睛盯着他,手探下去,面无表情的要卸了他手里握了一辈子的枪。

      夫哥死死握住不放,这是他最后的保命稻草,但熹微却并不想再与他纠葛一般,他一边强硬的从夫哥手里将枪.支不留情面的夺走,一边说:“我要这个。”

      熹微松开夫哥,对方离开他的禁锢支撑,反而像是无力一般,松下身体有些站不稳当,但他维持住自己最后的尊严,强撑着站住了。然后他抬头,就看见了石壁洞口处多出来的那个悠悠然的年轻男人。

      男人抱臂,脸上表情淡淡,斜靠在石壁上静望这处,像是在看一部轻松无聊的电影。

      他和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没有或粗.暴或凌乱亦或是沧桑消瘦的外形,夫哥看着他展露在外的脸,甚至恍若觉出一种与此地极其不相符的干净与脆弱。这地下世界里的所有人,或贪婪或冷漠或卑微,但那个人,夫哥见到他的时候,他都是如此这般的悠闲轻松,恍若他曾在下城时偶然从电视机里看见的富养的上城贵公子。

      他很敏感,察觉到隔着距离停留在他脸上的目光,仅仅半秒,楚应临的目光就穿透溅起的烟尘看过来,眼神当前,夫哥率先撇过头去。

      熹微带着身上肃杀的血气再次停留在蜷在墙角的头大身边,头大的喉咙剧烈鼓动,盯着眼前人惊惧非常,身体控制不住的要往后缩。

      熹微将刀插.在他旁侧,他的眉心有个蹙起来的细小动作,像是不耐烦,他接着刚刚的话题,说:“你来讲。”

      头大恍若觉得熹微呼出来的气体都是冷的。

      他的思绪本来在熹微如此顺利的挑战过夫哥之后的震惊,但死亡威胁已经又飞快的笼罩他头顶。

      此刻他更震惊于熹微对此事的透彻把控,在他的过往印象里,熹微该是对此种这般并不在意的,头大最初筹谋的时候,甚至根本没有考虑到熹微这个被他放在棋盘上的当事人。

      灵光显现中,他突然想起昨天几次对上的那双冷静的眼,而此刻,隔着熹微的肩膀,他抬起眼皮,再次看见远处那双笼罩在暗处的微弯的双眼。

      只一眼,头大就飞快收回来。

      熹微不耐烦的情绪有些格外的强烈,他的眉心又往里皱了皱。

      喉咙处异物强制吞咽的排异感持久,头大再次咽咽喉咙,他并不想死,所以他朝着熹微快速飞快点头:“好,我说。”

      头大抬动手臂,艰难从自己的衣服底下摸出颗棕色呈扁心形的颗粒状物,可能是吞咽影响,他出口的声音总归不算那么的干哑,那种刺耳朵的高调都消退许多。

      他举着东西,低低垂着眼皮看了许久才开口,话是朝众人说的,他举起自己的手,说:“这个,是苦杏仁。”

      头大深吸口气:“偶尔,上面掉下来的东西里会混杂几颗,这个东西又干又苦,你们大家都不吃。掉在泥巴里,捡都没人捡,我们每次只能最后去清场,所以我把断断续续掉下来的苦杏仁都收了起来。”

      “…在上面的时候,我在学校里读过化学,我知道这个苦杏仁可以药用,但它本身还含有种某种微量的剧毒毒素。毒素也讲究计量,吃一颗、两颗、十颗没有任何影响,但如果一连两天一次性吃几百颗呢?这就是断臂男人中的毒。”

      头大再次吞咽喉咙,他没看四周任何人,只低头盯着眼前暗色的泥地。

      他开始讲他们现在的苦难处境,讲他们需求生存的苦闷,也讲他希望招揽熹微而不得的绝望。

      熹微站在旁侧面无表情的静听,他的眼睫轻轻动了动,突然抬头去看他早就发现的靠在洞口处的那个人。

      头大诉出口的这些东西与楚应临昨天晚上讲给他的几乎一模一样,不仅是他行事的所有过程,更是他的心理分析。但在这整个计划里,头大都完全没有提及到在其中起关键连接作用的自己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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