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不霁》旷野暮山紫

3、第三章

　　重点高中的学生大都勤奋，连跑早操都拿着书背单词。林霁单词早就背完了，拿着书心不在焉的盘算着。
　　今天是星期四，明天，就要回家了。
　　林霁从来不讨厌回家，她只是害怕。
　　她害怕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害怕面对黑白色的遗照，甚至去谭菲菲家吃饭时，谭菲菲爸妈不经意间露出的怜悯的眼神，都让她害怕，哪怕大部分时间，那对夫妻神色不曾有异。
　　她的脖子上有一条疤，过了很久，颜色是浅粉色。想起那张遗照的主人，好像还能感觉到刀刃的寒意。伤疤不再发痛，取而代之的是丝丝痒意。
　　林霁不再去想，还是决定再看会书。

　　跑完早操，大家回到班里，有的走读生已经到了，谭菲菲也进了班。
　　林霁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没有人。她没说什么，谭菲菲倒是酸溜溜地开了口：“霁霁呀，没想到才一天，你就被人家小姑娘迷了心魄呢。”
　　林霁差点将早饭吐了个干净，嫌弃的说:“你能不能不要阴阳怪气的叫我！她人呢？”
　　谭菲菲连忙说：“别问我啊，我可不知道。我们昨天到大院门口就分开了，我也不晓得她家在哪啊，放心吧我觉得她肯定不会迟到。”
　　林霁冷哼一声：“我们来打个赌，我赌许奶奶都比孟寒来得早。输了的请吃煎饼果子。”
　　谭菲菲惊讶地说：“姐姐你脑子没事吧，早读课铃声不响许奶奶不进校门，你为什么会觉得第二天上学的人会迟到啊！”
　　林霁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她就是觉得孟寒肯定不会按套路出牌。谭菲菲啧啧着回了座位。
　　事实证明，林霁的直觉很准。
　　许奶奶都当奶奶的人了，踩着小高跟，背着皮包，骂骂咧咧的进了班：“一个个的不读书，傻站在那里干什么！早晨的时间这么宝贵，你们不好好珍惜，到时候高三怎么办！考不上好大学……”“报……报告！”孟寒气喘吁吁的出现在班门口。
　　班里哄堂大笑。
　　许奶奶被强行止住话题，脸色极其难看，只好转过来质问孟寒：“你是昨天新来的吧，对学校不熟悉吗，怎么这么久才来。”
　　林霁觉得今天的许奶奶真是太有涵养了，居然还给了孟寒一个台阶下，孟寒真是幸运。结果没想到，孟寒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不是老师，我对我们学校已经非常熟悉了！”
　　许奶奶下意识问了句：“那你是怎么回事？”
　　孟寒大声的，很自信的说：“睡过头了！”
　　许奶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上杆子找骂的，气的话都说不出来，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你这节课就在教室后面站着听吧！”
　　孟寒还一点都不难过，神采奕奕的往座位走，打算把书包先放下，她走到林霁旁边，蹲下来把书包挂在书桌的挂钩上，又把中性笔和语文书从包里掏出来。
　　林霁看着她，忍不住问：“语文老师给你台阶下，你为什么不顺势而下呢？”孟寒“啊？”了一声，说：“是吗，我以为她就是在问我为什么迟到啊。”然后她抱着书站起来，一本正经的对林霁说，“你爸爸妈妈没教过你不能撒谎吗？”说完就走到教室最后。
　　她没有注意到，林霁听完她的最后几句话，脸色突然难看起来。
　　过了一会，林霁缓了过来，朝谭菲菲瞪了一眼，示意她到时候要请自己吃加肠的，放很多很多辣椒的煎饼果子。
　　谭菲菲哭丧着脸，不明白林霁直觉为什么那么准，只好认命，打算周末贡献自己的零花钱，请大佬吃加肠的，放很多很多辣椒的煎饼果子。
　　“谭菲菲！你干嘛呢！待会上课我第一个抽背你！”谭菲菲赶快回过头，继续背课文。

　　下课了。
　　林霁果断趴倒在桌子上。孟寒唉声叹气地走回座位，也打算在桌子上趴一会。
　　然而早上赖的床让她此刻毫无困意，但她依然趴在桌子上，缓解腿部的酸痛。孟寒侧着头，看着林霁。
　　林霁一直带着一副黑色大框眼镜，镜框很细，应该是金属材质。从不明显的划痕来看，这幅眼镜应该有些年份。镜片挺厚的，但也没有像啤酒瓶底那样夸张。可是孟寒觉得，这幅眼镜架在林霁脸上有点奇怪。
　　此时的林霁摘掉了那副眼镜，握在手里。她的下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孟寒可以看见她的鼻梁两侧有两个浅浅的坑，是被鼻托压出来的。林霁双眼紧闭，眼睫毛很长，在轻轻晃。林霁的皮肤绝对是大部分女孩都要羡慕的，白且细腻，甚至一颗痘痘都没有。孟寒看着，忍不住上手戳了一下。
　　林霁醒了。
　　下课时间只有十分钟不到，班里又这么吵，她要是能睡着才是奇迹。
　　她看不太清，下意识眯着眼看着手贱的女生，然而那样子在别人眼里却是很危险，就好像蛇在吐信，迷人的动作预示着危险的到来。
　　可孟寒从来不是一般人，她只看到了迷人，林霁眯着眼，迷迷糊糊的，像小猫一样软，很可爱一一如果其他同学听到这种评价，一定会惊掉下巴。
　　林霁反应过来，戴上眼镜，直起腰与孟寒平视，那眼神班长绝对熟悉，冷的吓人。
　　孟寒终于意识到，林霁好像生气了。她“嘿嘿嘿”地傻笑着，决定为自己辩护一下：“那个，你脸上有米粒。”
　　……有你妈的米粒，早饭吃的是葱花饼。
　　林霁不怒反笑：“哦，是吗？”她一把揽过孟寒的肩膀，脸上是标准微笑，“那你说，为什么我吃饭时，米粒会到我的颧骨上呢？”
　　孟寒还在傻笑:“嘿嘿嘿，是不是有人吃饭时喷到你脸上了？”
　　林霁还是第一次见到想象力如此丰富之人，她也保持着脸上的表情，语气居然还有点无辜:“可是，我们今天早上没有喝米粥啊？”
　　孟寒居然还能接上话，只不过那话听起来真是让人不愉快:“不会吧，昨天喷得米粒今天还能在你颧骨上！林霁你洗脸不认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