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路二十一号》山鸡水煮蛋

2、chapter 2

　　“到地方了吗？”
　　“到了，沈队。”
　　“吃饭了吗？”
　　“嗯，吃过了，吃的面条。”
　　……两端缄默。
　　“小唐，你实话说，是不是觉得北城县太小，去那里委屈你了。”
　　唐思惜沉默了一会，“没有，对于我来说，在哪里任职都一样。”
　　她怕沈队觉得她说气话，又重复道：“真的。”
　　“你有这种觉悟，沈叔就放心多了。”沈队叹了口气：“这案子牵涉的深，我交给你是因为觉得你能做到。”
　　唐思惜听着，没说话。电话那边“啪”的一声，沈队燃了根烟。
　　“小唐，沈叔该走了，想在走之前看你给叔挣把面子，让刑侦那个老青脸看看。”
　　“嗯。”
　　“我知道呢，沈队。”
　　“嗯。”
　　沈队那头电话撂了，“滴滴”的挂断声音在漆黑的女舍屋里回荡，一声声。
　　显得额外空白寂寥。
　　早上六点，唐思惜又活在自己的生物钟里。她爬起来端盆去了浴室，借着天边那点乍起的靛青，把这浴室照亮了。
　　洗了把脸，又去宿舍衣服堆里挑了件应季的警服，小跑着下楼。
　　以前在a市，她早起会绕着军区大院跑一圈，八点半之前到队里报道点名，开晨会。
　　这儿没有a市条件优秀，好在也算是一个锻炼场地。
　　她弯腰热了热身，开始在院子里跑圈。只是没过一会，身后突然多出来一个脚步声。
　　沙石子在他脚下咯吱作响，没一会就把唐思惜给超了。她的视线里才出现脚步声的主人。
　　又是那个小伙子。穿了一个黝黑硬牛仔质量的宽松五分裤，上半身是灰色的T恤。
　　他没有留发，警帽摘下来后是一个毛愣的寸头。显露在外的皮肤像是白瓷，个子果然很高，肌肉线条流畅，想来是经常晨练。
　　老毛病犯了。
　　同事也这么观察，唐思惜即刻就把目光收了回来，继续跑自己的步。
　　跑的累了，她就坐到一边的仰卧椅上休息，大汗淋漓过后，头皮都是潮热的，几缕碎发也蔫巴的贴在鬓边。
　　“唐队，好巧。”陆隽忍不住先搭了话，他刚刚故意卯足了劲，圈圈都跑到前面去，谁知道人家根本就不理他。
　　陆隽脚下也跑过来，看到她潮红的脸色，他的狐狸眼亮了一下，挑眉：“没想到唐队也有晨跑的习惯。”
　　“嗯。”唐思惜敷衍的应了一声，不是很想搭理他。
　　就冲昨天他在车上那吊儿郎当的态度，工作作风恐怕都有点问题。
　　“昨天实在冒犯唐队，要是换别人，我早骂哭了。”陆隽扔给了她一瓶水，唐思惜接过，拧开，他又道：“要不我请唐队吃个早饭？”
　　“不需要。”唐思惜抬起手面无表情的晃了晃手里的水：“这就够了，你昨天也是不知情，情况太一言难尽了。”
　　陆隽接不下去了，只是不死心，还想着能用什么话题延续：“唐队把昨天的妆卸了，这么一看是挺像大学生的。”
　　“嗯，你干几年了？”唐思惜应了一声，问道。
　　“在北城派出所待了三年，后来调这儿来，有两年了吧。”
　　“唐队几年？”
　　“两年。”
　　陆隽看起来有点惊诧，又有点羡慕：“两年就当上副队了吗？”
　　“没什么，我的奋斗目标就是副队长，两年连家都不怎么回，局里看我努力，就把我调这儿来了。”
　　唐思惜猛地灌了最后一大口，捏着空水瓶也不知道是夸还是损：“挺好的，这儿没那么多事儿，就当是提前养老了。”
　　陆隽正抽着烟，就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笑她话里看不起这还是笑她发言天真：“你想错了唐队，以我在这儿干这两年，一向是活多人少，天天都能因为点鸡毛蒜皮的口角闹到凌晨四五点。”
　　“有一回遇到个老爷子威胁要喝农药，说什么卖农药的少找了她三十块钱，后来一调监控，他就给了人家七十块。”
　　唐思惜也跟着他笑：“的确是够闹心的。”
　　不知什么时候起，周边人渐渐多了起来，女舍楼上结伴去洗漱的说说笑笑，还有过来器械这边热身的，看见唐思惜和陆隽两人一坐一站，气氛相当融洽，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远远的呵呵憨乐。
　　“郑百顺!”
　　陆隽抬手一瓶水砸过去，险险的擦着边，那人侧身躲了一下，笑容更欢了。
　　“他笑什么？”唐思惜不解。
　　“别理他，他这儿有毛病。”陆隽笑着指了指太阳穴，“食堂早饭你吃两天就腻了，今天我请你吃，前面走路五分钟有家早餐店，他们家油饼和包子还不错。”
　　话说完了，生怕她拒绝似的，从引体杆上拽下外套，抬脚就溜没了影儿。
　　唐思惜又在这儿坐了一会，看看时间，已经快八点半了，她起身往大厅走去。
　　从柜子里把警帽拿出来的时候，小单从后面拍了她一下：“起这么早啊，起床就没看见你人。”
　　“嗯，出去跑了两圈。”
　　“吃早饭了吗？”小单左手拎了两个包子，右手还有玻璃杯盛的豆浆。
　　“没……”唐思惜想说有人出去买了，但是想想，聊了半天都不知道那个小伙子叫什么。
　　“那你吃这个吧。”小单递给她，两人推脱了两个来回，唐思惜终究还是没拿。
　　“一会再说吧，我先报道。”
　　她在穿衣镜跟前整理了下仪容，板着脸走进了办公室。
　　有一些小伙子靠在办公桌旁推搡，笑嘻嘻的，小姑娘们背手站在那里，也不是很齐，小单嘴里还塞着包子，冲进来站好。
　　八点半了。
　　从局长办公室里陆续走出来了几位长老，各个部门的，男女都有，领着各自的队员下去开早会。
　　都走完了，只剩下了四个年轻的小伙子无人认领，呆愣愣的在唐思惜面前站的笔直。
　　唐思惜心下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怒在心头，侧身走过去敲了敲局长办公室的门，听到“请进”，她推门而入。
　　里面红木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过半百的大叔，有点中年发福，腰杆挺的特板正。
　　“小唐，你来了，这是李副局，原来管你们队，也管治安队，你跟他交接一下，以后缉毒队就你管。”
　　唐思惜想到外面那零散的四人队伍，皱眉道：“黄局，我们队只有四个辅警吗？”
　　“你们队原来是两个，上面看这边不出什么事情，就换了两个辅警下来，另外两个辅警是给你从治安队里调过来的，还有一个民警。你好好带带他们。”
　　“黄局，这是缉毒。”
　　这不是把人命闹着玩吗？
　　黄局冲李副局了然的笑笑，李副局拍了拍唐思惜的肩，有些沉重：“你放心，治安队给你派的三个都是能人，以前都跟着禁毒队捞过毒贩的。”
　　“这个民警可是副局亲手带出来的徒弟，舍得给你送过来真是割了心头肉了。”黄局哈哈笑了两声，打趣唐思惜。
　　李副局马上摆手，作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可不是我，是那小子有上进心了，才主动申请要调到缉毒队帮忙。”
　　唐思惜受不了他们俩个在屋子里相互鼓励，急忙申请跟李副局交接。
　　这么点人，分组都是难事儿。
　　换谁多值班了都不乐意，管不好了出点岔子又闹着要换组。
　　唐思惜头疼的扶额，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看见那四个小伙子还站在那里，只是旁边多出来了一个人。
　　比他们要高出一头去，站的笔直，嘴里还衔着个白胖的包子。
　　唐思惜瞧他肩上的警徽，应该是副局嘴里的徒弟，这熟悉的五官和发型，不就是早上跟他聊天的男人吗。
　　真是造孽。
　　“立正。”
　　几个小伙子见了唐思惜，乖乖的叫“唐队好”，声音参差不齐。
　　然后你推我挤的站回原位。
　　“咱们队人少，一会统一在我这里点名，交接班的每天早上七点四十准时开早会，迟到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八点开始训练，该值班的值班，该出警的出警，一会我会把值班表排好给你们贴到墙上。”唐思惜腰间摸出一把从李副局那儿顺来的手枪，拍到桌子上。
　　“啪”的一声。
　　“这个有人会用吗？”
　　几个小伙子跟鹌鹑似的被声音吓了一跳，灵魂都快抱团了，眼神又带着点想触摸的渴望。
　　没人说话，也没人会用。
　　这么大点的地方，没出过什么乱子，当然从来不用真枪实弹。
　　听副局说，之前几个小伙子扫黄最多用过泰瑟。
　　“报告唐队！”那个早上的小伙子出列一步，眉眼都憋着笑：“我会！”
　　唐思惜特讨厌她说正事的时候有人嬉皮笑脸，“你会用？”
　　陆隽点头，唐思惜抬头用下巴隔空指了指那把枪：“拆了。”
　　“是！”
　　陆隽清亮的应一声，上前几步从桌上拿起那把枪，正反观察了一秒，按压取匣，卸筒和机座，取簧。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从始至终，他都是含着胸有成竹的笑的。唐思惜没数，拆卸时间在七八秒上下。
　　成绩还算是合格。唐思惜暗忖，看来李副局没少教他东西。
　　她又拾起来，熟练的安装上。
　　“虽然你们可能不会用到它，但是必须保证，到时你们会用。我会让……”
　　唐思惜下巴点点他，背手严肃道：“你叫什么？”
　　“回唐队！我叫陆隽！”
　　“陆是陆军的陆！隽是隽逸的隽！我妈给我起这个名字意思是想让我成为大陆最俊的男人！”
　　“噗。”
　　办公室的各个角落里传来低低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