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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文化周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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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春季的夜晚,气温依旧低的离谱。
刚下夜班的女子从公交车上走下,迎面呼啸而过的寒风冻得她下意识裹了裹衣襟,打了个冷颤。
凌晨一点多的大街上已经没有行人,而她家门口的那条小道向来冷清,遂她根本没有多想地大步迈进拐角处的小巷,就像以往一样踱步回家。
月光洋洋洒洒落进无光的小巷,让她勉强看清了通往自己小区的道路。高跟鞋踏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清脆的脚步声明明来自于自己,却不知为何让女人莫名有些不安。
呯,呯,呯……
身后忽然响起皮球掉落地面又弹起的怪异声响,偶尔还夹杂着孩童的嬉笑。
这个点了,怎么还会有孩子在外面拍皮球呢?
她正困惑地要回头去看,可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感却僵硬了她的背脊,让她顿时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她早有听说过,走夜路的时候千万不能回头,不然会吹灭肩头的人火,导致被鬼缠上。
虽然现在是讲究相信科学的现代社会,但此刻她却更愿意相信那种来自于身体本能的第六感。
它在叫嚣着恐惧,催促着她赶紧迈开双腿往前奔跑,并且绝对不要回头。
脚步在情不自禁地加速,步伐也越来越大,可不知为何,她跑得越是快,身后那拍皮球的声音也越是响亮,就好像那孩子在以一种与她速度一样的频率向她接近。
并且在她试探性地停下脚步的瞬间,皮球的节奏也逐渐缓慢下来,只是声音比刚才更大了一些,似乎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在无形间被拉近了。
在意识到那东西是有意识地跟随自己时,女人瞬间煞白了脸色,她顾不上自己脚下踏着的还是高跟鞋,只拼了命地迈动双腿想要快些跑出小巷,仿佛只要站到路灯下面就会安全。
她身后“呯呯”的拍球声也在加快,那般急迫到好像近在耳边的声响与女人的心跳交错重叠,如雷贯耳,紧张的情绪也在此刻爆发到了极致。
“啊!”高跟鞋忽然被凸起的地砖绊住,鞋跟因过大的力道而断裂,女人也顺势摔飞了出去。
这一下她似乎摔得不轻,被地面摩擦过的肌肤瞬间渗出了豆大的血珠,而女人也揉着自己肿痛的脚踝显然连站起来都很艰难。
只剩下平底的高跟鞋被甩飞到了一边,她忍着剧痛站起了身,试图穿上这双破损的鞋继续走回家,可她才俯下身,却忽然听到安静了许久的身后再次响起了有节奏的声响——
呯,呯,呯……
那个拍球的“东西”还在跟着她!
恐惧如蚂蚁密密麻麻爬上她的皮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又一身,冥冥间她又想到曾经听说过的传闻。
人在站立的状态下俯身,通过两腿叉开的间隙往后看,就能看见“脏东西”。
现在正好就是以这姿势捡鞋子的女人“咕咚”吞了口唾沫,虽说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谁都知道,可她还是不信邪似的将头往下低了些,然后向着自己腿间的后方悄悄看去——
那一瞬间,拍球的声音戛然而止,空无一人的小巷被朦胧的月光笼罩着,寂静到只剩下冷风的呼啸。
“果然是我的错觉吧……”她暗自嘟囔了一句,什么都没有看到的现实为她带来了些许勇气,女人放松地笑了笑,只是在她起身打算继续往前走时,一道黑影却从她眼角余光快速滑过。
惊惧瞬间吞噬她的眼底,虽然只是仅仅一秒钟的目光残留,可她仍然清晰看见了那颗在她设想中一直以为是皮球的东西,它居然是人头!
它就像皮球一般弹起又掉落,每一次触到地面时都会狰狞着表情张大着嘴巴好似发出痛苦的哀嚎,但最后那些声音都会化作皮球落地时的“呯呯”声。
有人影缓缓出现在人头的后方,竟是个无头的孩子穿着破碎的衣服,底下发紫的皮肤处肋骨都暴凸了出来,让女人的呼吸都跟着颤抖。
居然真的看到了……!!
她顾不得脚踝的疼痛,只没命似的往家里的方向狂奔,而身后已经现形的鬼魂就不紧不慢地走着路追,可速度却一点都不比她奔跑着的慢。
慌不择路间女子竟一头撞进了死胡同里,除却她来时的方向透进的月光,四周的三面高墙都如牢笼一般将她掩盖在黑暗之中,宛若一口即将盖板的棺材。
【嘻嘻嘻……】
孩童的嬉笑声狰狞扭曲,向着无处可逃的女人慢慢逼近,就连那颗刚才还看着痛苦的人头也一道咧开了嘴角,似乎在为它们的胜利而狂欢。
“啊啊啊,救命啊——!”
求生的本能让她扯开嗓子没命的尖叫,而下一秒一道火光在她眼前倏然炸开,将那被当作皮球乱拍的脑袋瞬间四分五裂。
女人错愕地动了动唇瓣,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眨眼间又是个修长的人影从高墙边一跃而下,一脚就把呆站在原地的无头小鬼也给踹飞了去。
不过很快那东西就从地上挣扎着爬起,它身旁只剩下皮肉还黏连着的人头亦发出古怪的嚎叫,又被小鬼当作武器扔向了忽然出现的少年。
对方不紧不慢地扶着墙壁又飞起一脚,宛若要将足球射门的最佳球员,刹那间鬼首破碎几近灰飞烟灭。
小鬼察觉到自己遇见了捉鬼师,便没命似的要往巷口外逃跑。
“想得美!”符纸从少年指尖飞出,小鬼惊慌之间侧身闪开,不过它还没来得及庆幸那捉鬼师投掷技能不太够格,符纸却忽然一个转弯直直炸向了它的面门!
被爆破符轰了个粉身碎骨,小鬼躺倒在墙边已然再起不能。
少年的脚步悠悠停在它的面前,他贴符,超度,所有流程一气呵成,几乎不给对方反抗的机会就这么结束了本次的捉鬼。
“就这点本事还想杀人当厉鬼,真不知道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少年的语气极其不屑,可拍手送行的礼节却一个没落,“遇见我算你幸运咯,还能投胎转世。”
月光下的他对着已经化灰的小鬼自言自语,一头浅灰色的短发柔软耀目,耳垂下飒飒流苏亦在寒风中胡乱摇曳。
在意识到旁边还有个路人在惊慌望着自己时,他忽然回眸,却是轻轻弯起眉眼,温柔笑道,
“你安全啦,现在慢慢走回家也没有问题,”说到这,他又低头看了一眼女子脚踝上肿起的红紫色鼓包,“或许你也可以向我请求帮助?”
有那么一瞬间,女人会觉得眼前这个还穿着校服的小高中生非常帅气,不过她没好意思问对方的名字,只是呆呆同他道了谢。
自开学之后,秦梧又投入了之前说好的特训,除却骆云影给他每天安排的体能训练,其他大大小小的鬼怪只要是被他见到,他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虽然秦梧也不知道特训的目标是什么,不过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在战斗方面变得得心应手,甚至有一种可以单挑厉鬼的自信,但至于这是不是新手膨胀期,在没遇到下一个厉鬼之前就不太好说了。
……
新学期开学的大概第二个月,学校准备举办一年一度的文化节。那一天可以说是是整个学年里除却春秋游以外最受学生欢迎的日子。
这所合并了初中与高中部的学校,整整六个年级几十个班级都会创办各式各样的活动供学生们串门游玩,比如义卖,套圈,投壶等等,虽然有些敷衍的班级会选择石头剪刀布的比拼大赛,不过只要参与就能得到奖品,这样的活动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当然最关键的是文化节晚上的节目表演,一共会有十几个班级负责演出。
除却无聊的大合唱,每年都会有那么几个特别有意思的节目,譬如平时看着乖巧的女孩子忽然大跳热舞,要么就是穿着Cosplay的服装表演情景剧,不管是什么样的内容,每次都能惹得一片尖叫欢呼。
今年秦梧他们班级就被抽中了表演项,班里那些爱写作的女孩子登时两眼放起了光,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抢起了剧本的位置。
几个肝帝不出几天就完成了剧情,发在班级群里供大家欣赏。秦梧出于好奇也点开看了一眼,结果差点昏死在电脑前。
剧名叫作《我与法老王的不解之缘》,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探索埃及金字塔奥秘的科幻故事,可秦梧仔细一读才发现,这故事压根和金字塔沾不上边。
故事的主角是女子高中生,因为上厕所时用手机看小说看到腿麻,不慎跌入粪坑穿越,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回到了古埃及。
然后她因为精通两位数内数字加减法,被当地的村民当作神选之女献给了法老王。可本来应该被献祭的少女却被法老王一见钟情,同时觊觎王位的反派大祭司也对女主一见倾心,在经历过了各种误会与虐心剧情后,法老王和大祭司大战了一场。
故事的最后是女主拉着奄奄一息的两个人的手,哭着说,“我们三个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全剧终。
秦梧:……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剧本和元宝还有汤嘉维脱不了关系,但他没有证据。
小少年显然对这种节目不感兴趣,但无奈每个班级成员都要参加,甚至还要抽签决定自己的角色,这种根本没得选的东西让他每天都在祈祷,最好自己能抽个只要举牌的植物,在舞台角落往那一站就能混日子了。
但非常不幸的是,在抽签的当天,秦梧发现自己不仅混不了日子,还抽了个反派大祭司的角色。
“骆……”并且在他刚打算和骆云影抱怨自己的运气不佳时,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漂亮少年手中签子上的“法老王”三个字,秦梧的话语瞬间僵硬在喉间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此时坐在前排的元宝忽然流着鼻血倒地,尔后躺在一脸担忧的钟月茹怀里满足道:“我此生无憾了呀……”
她抽的是女主签。
……
为了准备文化节节目,这一周的晚自习都被临时改成了彩排。
秦梧刚走进体育馆,等候他许久的钟月茹就拎着那件才到货的祭祀服小步跑了过来。
作为这次节目的编导,小姑娘对秦梧的容忍值向来是没有上限的,此刻就算对方迟到,她也仍然轻声嘱咐道,“快换上吧,马上就要到你的戏份了。”
小少年没有多话,只是抬眸看了一眼正在舞台上演得热火朝天的同学。
当看到那个坐在皇椅上穿着法老王服装的骆云影时,他眼睛瞪了瞪。
有着俊美容颜的少年似乎生来就是衣架子。
边缘挟着流苏的暗红色三角披肩被松松垮在他的肩头,镶嵌着红宝石的项链与金饰在他的颈子与锁骨落下一片朦胧的淡金阴影。
宽松的衣袖随着他支撑下颌的动作微微下滑,露出少年小臂上训练有素的肌肉线条,而他敞开衣襟处若隐若现的胸肌更是让一旁准备上场的元宝都红着脸不敢直视。
虽说那身衣服一看就是网购平台上便宜淘来的东西,可在骆云影的身上却真穿出了法老王的味道。
“你们可真牛啊。”秦梧拍了拍更衣室旁穿着村民衣服的汤嘉维,在敬佩居然有人能说服骆云影穿这种衣服的同时,他又莫名觉得想笑,但他不敢笑出来。
此刻舞台上的剧情已经进行到法老王对女主一见钟情。
在众人们期待的目光下,穿着明显比自己大一号裙子的小姑娘一步一顿地上了舞台。
身高不过一米五的元宝看着小小一只,当她以剧中女主的身份跪拜在法老王的面前时,那个好像天生自带高贵气息的少年微微动了眸色。
“法老王,很荣幸见到您……”无法直视穿着这身衣服的骆云影,元宝的语气自然地带上了剧本中女主的羞怯与犹豫。
皇椅上的少年不为所动。
他支着修长的腿,无光的眸子里涌动着深邃不见底的暗流,那副高高在上往下俯视的眼神像极了睥睨众生的神明。只不过在众人都沉浸于骆云影完美的容颜时,他的唇瓣微微动了动,然后黑着脸色看向了舞台旁的钟月茹,“……我忘词了。”
“……”
“还好是彩排,到了表演那天你可得记全了。”舞台的另一侧响起了谁的吐槽,众人的视线循着声音望去,就见到刚换好了衣服的秦梧。
与骆云影完全风格不一的少年用绷带束身,穿着亚麻金色的长袍与纯白的蓬松中裤,兜帽自后盖住他凌乱却柔软的发,只露出额间缀着金锁链的璀璨红钻。
虽说秦梧那张娃娃脸在使坏的时候看上去确实有点反派的味道,但众人一低头就发现他裸露在外的脚踝因寒冷的温度而略微泛着淡粉,那种不知该如何评价的微妙感觉让他们一时没人发声。
几个人按照台词简单彩排了一遍,最后匆匆卡在大祭司与法老王决战的部分就叫了停。
虽说他们算好的时间本来足够彩排到结尾,但由于某位法老王忘词的频率实在太高,再加某个大反派冻得一句台词三个喷嚏,最后只能遗憾喊停。
“外面已经好黑了耶,还是早点回家吧!”
“今天要不要买点关东煮吃,好冷哦。”
换下了表演服装,同学们一边聊天一边整理起体育馆里被弄乱的道具。
“辛苦咯,居然演了个台词那么多的角色。”秦梧拍了拍骆云影的肩膀,那副不知是关怀还是幸灾乐祸的表情让人真是恶从胆边生。
“还好吧,”他冷哼了一声,拍开了秦梧搭在他肩上的手,旋即淡淡道,“我还是比较期待后续剧情的。”
小少年一惊,眼睛睁得大大的,“啊?你是喜欢这种剧本的类型吗?”
“不是,是可以按照剧情合理暴打你。”
秦梧:“……有你是我的福气。”
同学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体育馆,而秦梧和骆云影就一前一后地缓步跟上。只不过在经过门口那扇巨大的落地镜时,两个人的脚步同时一顿,像是察觉到了某些异常。
似乎是知道秦梧最近在特训,骆云影很快又自顾自地往前走去,“我要回家打游戏,交给你了。”
秦梧点头,对骆云影的撒手不管好像已经逐渐习惯。
当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离开体育馆的刹那,不知是人为还是非自然现象,大厅里的灯光忽然尽数暗灭,有极少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但这依然让秦梧的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但眼前镜子里的画面却无比的清晰,它就好像自带灯光一般幽幽映照着体育馆里的一切,并且像是要诉说什么似的,从反射里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本该已经离开这里的同学。
有他不认识的女学生倒在血泊中,来自于道具架上的长剑从她头颅贯穿正脸,大片大片的粉黄色糊得满地都是,在学生们的裤脚上也留下斑驳点点。
这是什么……?预知未来的场景?
从很久以前就有听说,镜子能够反射出未来的画面,尤其是将死之人最能看见。
曾经有个女人在晚上照镜子时,忽然发现镜中的自己没有头颅。起初她还以为是看错,可后来找了几面镜子都是如此。
过于恐惧的她将家中所有能见到的镜子都蒙上布头,还以为只要这样就会平安无事。可就在之后的不久,在工厂工作的女人因操作不慎而被机器卷住了头发,只有她一人的工作间里她根本没有办法按停机器的开关,只能任发出轰鸣的巨大器械将她一点点地吞噬,撕开她的头皮扯断她的脑袋。
直到警报声吸引来了附近的工友才勉强停止了机器,但此刻女人已经只剩下了脖颈以下的部分。
所以此刻秦梧看到的这个画面,到底意味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