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师》钮钴禄王猪

54、鬼娃娃01

　　从凶宅出来的时候，天空不知为何忽然下起了小雨，庭院外的围栏被暴力破开了个大洞，那是骆云影之前进来的地方。

　　他没有带伞，只慢慢踱步在雨幕之下，漫天的细雨簌簌落在他的肩头，将他身上只有自己才能嗅到的血腥味渐渐冲淡。

　　他明明就在刚才虐杀了那些不知好歹的恶鬼，甚至还同以前一样扼住它们的喉咙，将它们苟延残喘的样子拍成照片上传论坛，可他的内心却仍然得不到满足。总觉得有些空荡荡的，非常难受。

　　骆云影伸手，雨水落在他白皙的掌心带来丝冰凉的触感。

　　“云影。”忽然，身后传来谁的声音，将少年的脚步堪堪停下。

　　他身子一怔，鬓角的碎发掩了侧颜，连着那对眸都如猫儿似的收紧了几分。骆云影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有彻骨的寒意自他胸口弥漫到四肢百骸，让他指尖都发了颤。

　　雨声在他回眸与那人对视的瞬间轰然变大，棉麻的细雨忽然化作倾盆大雨自天空倒灌而下，却依然让骆云影清晰看见了那个在大雨中拿着透明的雨伞，穿着纯白长衣的少年。

　　他一头微卷的银发稍微沾湿了水，带着雨水味的风摇曳着他长褂的尾摆，大雨在他伞面噼里啪啦地落下，少年微微抿唇笑着，睫羽轻颤在他眼底落下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

　　熟悉的笑靥，熟悉的声线，就连那张因为常年高烧而带着病态潮红的面颊，都如骆云影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我看到你捉鬼了，”少年同他温柔地笑笑，旋即迈开穿着银白长靴的腿，他一步一步向骆云影走去，却又忽然停驻在对方五米前的位置，“我就知道，你在这方面是有天赋的。”

　　就像是旧友的再会面，少年以过去的故事作为开场引导两人回忆起曾经的友谊，但回应他的却不是骆云影儿时的热情。

　　“陆颜辉。”他的名字从骆云影的口中被一字一句吐了出来，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亦没有深入骨髓的恨意。少年的双眼沉默地盯着陆颜辉的面庞，好像并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

　　但连骆云影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正以一种非常不自然的姿态，慢慢抬起了自己的手，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自己完好无损的颈子。

　　此情此景让陆颜辉倏然低眉笑出了声，他睫毛沾了雨水，接近清晨的光线揉着雨幕在他眼底漾开一片涟漪，他像是遇见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儿，勾起嘴角轻笑道，“我让你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吗？”

　　骆云影的指尖一颤，像是终于发现了自己下意识的动作，但他此刻只是微微偏头，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戏谑笑道，“我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再次见面时，我一定会亲手撕了你。”

　　“那为什么现在不呢？”对方微笑着看向他。

　　少年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目光悠悠落在了陆颜辉的脚边，阵雨在天空翻出鱼肚白的那一刻停止，阻挡在两人之间的雨幕也随之散开，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双手插在兜里，站在陆颜辉固定好的五米范围之外，然后淡淡笑道，“你可以再往前一步试试。”

　　最后一滴雨水自伞面滴落，在陆颜辉的鞋尖溅起泥泞，眼前的少年明明是他记忆中无比熟悉的挚友，只是不知为何，最后他还是没有踏出这一步。

　　骆云影不愿和这种人多废话，见他也没有想要和自己打架的意思便兀自转身离开，只是没走几步，又听得陆颜辉在他身后低低地笑，“最近，要好好注意一下你身边的朋友。”

　　“……”朋友二字出现的那一刻，骆云影的脚步倏然一顿，但并没有回话。

　　面对对方的沉默，陆颜辉并不觉得稀奇，只是在他身后幽幽道，“下次见面时，可不会像今天这样愉快了。”

　　少年的脚步声在背后逐渐远去，骆云影并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在原地驻足了几秒，然后他迈开大步继续前进，如自言自语般的嗤笑道，“下次，我会让你爬着回家的。”

　　……

　　这次的鬼宅探险之后，班里算是彻底爆发了一阵鬼怪热潮。

　　去医院缝了几针的小姑娘坐在课桌上，同那些围观的学生兴奋地叨叨着那晚的神奇遭遇，而汤嘉维就在一边添油加醋，让钟月茹颇为无奈。

　　秦梧对于这种现象已经见怪不怪，起初他还会急急忙忙给自己找几个还算符合逻辑的借口，同他们解释那些灵异现象都是碰巧，可随着汤嘉维和元宝的鼓吹以及其他同学的作证，现在秦梧面对大家的质疑，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拍着胸脯道，“对，我就是捉鬼师！”

　　然后……

　　“秦梧，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在无数次的听到秦梧的神奇传记后，又有人特地找上了他。

　　说话的女孩子名叫梁倩，是钟月茹的好友，平时在班里为人低调，说话细声细气的，还戴着副金丝眼镜，看着乖巧文静。

　　“你说吧。”已经默默习惯了这种设定的秦梧挑眉看她一眼，连拒绝的犹豫都没有。

　　见秦梧愿意帮助自己，梁倩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同他回忆起了之前的怪事。

　　大概是在上周的时候，她在网上搜索到了一条驱除鬼魂的方法，有些怕鬼的女孩子登时来了兴趣，想着趁此机会说不定可以把家里的鬼魂赶走。

　　于是她按照网上的步骤，取来自己最喜欢的洋娃娃，用剪刀剖开它的肚子取出了里头的棉花，又在浴缸里放满冷水，撒了整整一包的盐进去。

　　最后她把只剩下壳子的娃娃放进了浴缸，自己又含了一口盐水，匆匆忙忙跑去了卧室。

　　这个驱鬼的原理她不理解，但网上说的是，将空掉的娃娃放进浴缸之后，她需要在口中含着盐水找地方躲藏起来，如果驱鬼仪式成功，娃娃就会在三十秒后复活，然后将那些藏匿在她家里的鬼魂统统找到并驱除，但……

　　她也绝对不能被娃娃找到，否则会有血光之灾。

　　当娃娃漂浮在浴缸里的盐水时，梁倩慌慌张张地冲进房间，她本想躲在床上那堆还未来得及收拾的被子里头，但又觉得那样太过于明显。眼看三十秒的时间就要结束，她手忙脚乱地钻进了一旁的衣柜，不过那里头塞的东西实在是太多，梁倩没办法拉上柜门，只得留了一道小小的缝隙，也算是给她透气和观察外面用了。

　　三十秒流逝得很快，只有她一人的家里安静的只余钟表指针转动的声响。小姑娘窝在衣柜里，口中的盐水含得她两腮酸痛，正怀疑着这莫非是无聊网友瞎编的故事时，浴室里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梁倩本想推门出去的手猛地一顿，旋即一屁股再次坐回了那堆衣服中，此刻只露出一只眼睛，透过衣柜的缝隙观察外头的情况。

　　衣柜的位置摆放在房间的角落，梁倩的视野里只能看到自己正对面的那张小床，但她在黑暗中清晰地听到了客厅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以及下一秒——

　　她卧室的大门被什么东西打开了。

　　她的娃娃真的“复活”了！它诡异地漂浮在半空中，手里还拿着厨房砧板上的尖刀。洋娃娃像是正寻找着什么，在梁倩的卧室里转悠了一圈，而当她透过缝隙看到那娃娃的正脸时，吓得一口盐水都差点吞了进去！

　　娃娃那张本来可爱的脸庞竟变成了个脸色惨白的女人，它睁着双空洞洞的黑眼睛，翕动着干燥的唇瓣发出“嘿嘿”的尖叫，有血丝不断从它嘴角渗出，滴落在娃娃粉色的衣裙上，甚是恐怖。

　　小姑娘不敢出声，连口中盐水的咸味都忘记了，只惊恐地看着娃娃飞到了她的床前，好像吃准了那堆隆起的被子里会藏着谁似的，它一把掀开了被褥，举起了手中的尖刀狠狠往下刺了进去！

　　空无一人的床垫上被刺出个惊悚的小洞，而刚才还打算藏在被子里的梁倩此时连手脚都在发软，如果她刚才没有临时决定躲在柜子里的话，会不会现在的自己已经……

　　梁倩不敢细想，因为眼前的娃娃仍在活动，并且下一秒，它忽然向着衣柜慢慢转过了身体，空洞的眼睛与梁倩在缝隙间对上了视线——

　　“！！！”小姑娘拼命捂住嘴巴想让自己别叫出声，与此同时口中的盐水忽然失去了咸味，而那娃娃也一下如被抽空了灵魂一般掉落在地，可能是驱鬼仪式的时限已经到了。

　　见娃娃不再动弹，梁倩心有余悸地从柜子里爬了出来，她不知道这场仪式算不算成功，只是在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只娃娃并转到正面时，她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惊叫。

　　“啊！”

　　娃娃的脸根本没有变回原样，竟然还是刚才那个女人惨白的脸，此刻只不过是闭上了眼睛，看上去陷入了沉睡。

　　小姑娘鼓起勇气摸了摸娃娃的皮层，竟同人类一样无比柔软，只是冰冷刺骨。